“呵呵,你說的對,是我沒把話說清楚,”王平正琢磨着怎麼形容自己要的東西,身後的門又響了,王平閃身貼在破貨架邊上,他可沒有把後背露給別人的習慣。
“哎呀,今天生意真好,來了不少人哦。”老雷樂呵呵地叫道:“祝蘑菇豐收。”
王平看看來的人,是個小孩子,也就十多歲,他皺皺眉頭,這樣小的年紀不論在這裡換什麼都不容易活着享受到吧?
小孩子弄到了一把不錯的刀,不鏽鋼的,很鋒利,很可能他自己已經打磨過了,老雷卻很吝嗇的和小孩子討價還價,最後以半塊死麪餅成交了。小孩子根本就沒出門,就站在那裡將死麪餅吃了精光,隨後漠然地走了出去。門外隨即傳出他那幼稚的慘叫聲,以及費勁殺人後卻什麼都沒有得到的咒罵聲。
“你好象很不忍心看到這些?南邊來的吧?”老雷饒有興趣地看着王平雖然呆滯卻也做出悲慘表情的臉,“你似乎是個很有意思的人,起碼看起來不是這附近的人。好了,我做生意這麼長時間,看人還是很準的,不然早就死多少次了,你進來就問有沒有戰前的東西,對這個屋子裡的破爛肯定看不上眼,我也跟你說點實在的,很多戰前的東西我這裡有,不過都沒有什麼用,你的爛手槍我有子彈,要不你掏點食物什麼的,我把子彈換給你。”
“給我看看你說的那些沒有用的東西,可以麼?”王平努力讓心情平靜下來,雖然說他手頭多少也有幾條人命,可是剛纔那個孩子那種淡然放棄生命的態度,實在讓他有些震撼。
“也好,看看天也快黑了,我關門,專門招待你一個人,呵呵。”老雷那張佈滿傷痕的臉笑起來真的不好看,在油燈下甚至有些恐怖,不過王平也承認,他起碼有着商人特有的那種和善,虛僞的和善。
老雷手腳勤快的將門用鐵條固定好,然後走到櫃檯後面,脫下外衣,王平這時候纔看出來他身上綁着成排的zha藥,足夠將整個屋子轟上天,老雷熟練的拉開一個木板,屋子下面顯然還有空間,他舉着油燈,示意王平也跟着下去。
竟然是水泥臺階,王平有些驚奇地跟着老雷走了幾米,看來這個房子原來是個小旅館,地下室的牆壁上還貼着旅館的標價牌,依稀可以看見五十元/天的字樣。
地下室並不大,整理的卻很乾淨,以前旅館所分隔的那種小房間隔斷已經被拆除一空,王平第一眼卻沒看見四周堆積的東西,而是看到了一個女人。
全身包裹着破爛毛毯的女人,從她裸露的肌膚來看,她應該什麼都沒有穿,灰金色的頭髮,嘴脣很厚,鼻子很漂亮,單眼皮,黑色的小眼睛,眼神有些呆滯,但並不是那種完全的癡傻,王平感覺她有些不對勁,卻說不上爲什麼。
看到王平在看那個女人,老雷笑笑,說道:“你對她有興趣?幹一次只要一隻老鼠幹,兩斤的就成,我在兩年前換到的她,和普通女人唯一的不同就是隻要叫她婊子,就絕對服從叫她名字的人所說的任何話,據換她的人說,是經過藥物處理的*隸,不會生出小雜種。”
王平搖搖頭,他知道那女人給他的不對勁在什麼地方了,那種呆滯的眼神中還有一絲掙扎的痕跡。“我對她沒興趣,你還是給我看看貨吧。”
老雷聳聳肩,表示無所謂,指着地下室一個角落說道:“你要看的東西都在那裡,隨便看,我先去吃點東西。”
王平掏出那個小黑盒子,開始一件件琢磨那些老雷所說的東西,黑盒子可以輸出標準的民用電流,看來還經過永生教的改造,應該還可以輸出工業用電流,只要是戰前需要通過電力驅動的物品多數都可以使用它作爲電力來源。
老雷說是去吃飯,也不過就坐在離王平十米遠的地方,吃着那個女人弄出來的東西,眼睛自然還盯着王平不放。
王平去不管那些,他直接做到地上,在那堆破爛裡翻找起來。一個完好的刮鬍刀,可惜三個刀片壞了兩個,不過電機還是完好的,幾個破光驅,都壞掉了。存儲卡有很多,不過王平很仔細的背對着老雷將那些存儲卡插到手腕部分的萬能讀卡器中搜索了一下,沒什麼有用的東西,其中幾張還有老式病毒,由於自己的系統無法顯示圖形,王平只挑選了一些可以看的文字資料存儲,其餘的也都偷偷的複製了一份單獨存放,反正輔助計算機顯示資料存儲空間還有很多,根據輔助計算機介紹,那些病毒針對的都是民用圖形系統,“對於從底層獨立開發的軍用系統,沒有任何作用。反而可以作爲進入民用系統的輔助程序。”王平不太懂得這句解釋的意思,反正沒危害就好。
王平也並不奢望在這裡能找到什麼好東西,幾乎在將所有物品翻個遍以後,他看到一個袋子,先掏出來的是個假肢,根據彎曲情況判斷應該是左胳膊,沒有手掌,與肩部的連接也壞掉了,王平隨意的將電磁肌肉束的連接線接到了黑盒子上,肘關節看起來還完好,王平不動聲色的將它放到了一邊。
隨手將整個袋子反倒出來,那是幾個很殘破的民用義肢,有大有小,有男有女,甚至還有個小孩子的腳部。王平將這些東西收集起來,重新放到帶子裡,又開始擺弄旁邊的幾個瓦斯罐子,裡面估計是固態壓縮瓦斯,測量了下重量,輔助計算機報告在二點二公斤左右。戰前密封到現在,算是很難得了。
“沒什麼我需要的,看來是白來一趟了。”王平端詳着那個瓦斯瓶子,嘆了口氣,對老雷說道。
老雷似乎被什麼東西嚇到了,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嘿嘿笑着說:“不是吧,我看你對那些假肢很感興趣哦,要不要換?反正我也用不到,都給你好了。”
“再加上瓦斯罐子和回答我一些問題我就同意。”王平驚訝於老雷的觀察能力,卻也不着急成交,總要再加點好處纔好。
“成交,你想問什麼?”老雷舒服的躺了下來,把自己掩埋進一張很不錯的牀墊裡。“先說好,有關永生教的問題我幫不了你太多。來,婊子,給大爺捶捶腿。”
“放心,我不會問些讓你難做的問題,不過我看你最好準備點水,我也有點渴了,咱們好好聊聊?”王平仍然是那副死板的臉,他也隨意地坐到了地板上。
“成啊,反正我也有時間揮霍,純淨水我這裡沒有,將就一下喝過濾雪水吧。”老雷示意那個女人拿來水瓶和水杯,兩個人就那麼坐着聊了起來。
老雷所知道的事情顯然比老兔子要多的多,從他這裡王平纔對現在的世界有了更深一步的認識。確切來講,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不過是整個戰後文明世界的邊緣,如果可以稱呼這個世界爲“文明世界”的話。
老雷知道他們生活在地球上,這讓以爲文明世界早已消失的王平很是驚訝,根據老雷的描述,現在這個地球的南北兩端都是被冰雪所覆蓋,戰前本來不是這個樣子的,至於如何變成這樣他也不知道,不過他很清楚的告訴王平,越往南走,戰前遺留的文明越多,人也越多,不過生活就更難,因爲那裡的各種希奇古怪的人與事情也更多。
根據老雷的描述,王平知道南邊還有多個城鎮,有些很難進入,比如他們旁邊的永生鎮,有些則很開放,是交換東西的好地方。不過老雷自己也承認,他所到過的地方並不多,因爲這些城鎮之間的荒野存在着太多不確定的危險,變異生物、怪人、某些盜匪團體等等,除了類似永生教搜索隊這樣擁有一定火力的城鎮隊伍外,個人是很難穿越那些荒野的。
“看到我的傷疤沒有?你以爲是槍傷上吧?實際上是被大蚊子扎的,要不是我反應快,早死了。”老雷的話實際上對王平幫助不大,他只是提供給王平南方几個城鎮的大概位置和各自的特點。
王平離開老雷的店鋪後,已經快半夜了,最後老雷很慷慨的多付給王平一些老鼠肉,還有一小塊牛肉乾,並指點王平鎮子外圍最安全的休息地點——美人酒吧。
看到王平出了門,又傾聽了一會,確信沒有什麼奇怪的聲音,老雷從櫃檯下面翻出個破舊的對講機,調試了一會,呼叫起來,沒一會,對講機裡傳出聲音:“永生教助教,老雷麼?這麼晚了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不然老子明天派人宰了你!”
“主教在麼?幫我找他,快點!有重要事情,我是老雷啊,有個有趣的消息要和你交換,不貴,不貴,一年份的控制藥劑就好,怎麼樣?好的,半年也成,成交,我這個消息肯定值這麼多價錢,你放心吧。呵呵。你先讓人把東西送過來,然後我立刻告訴你。”
關閉對講機的老雷暗笑着,自言自語地說道:“嘆氣連灰塵都吹不起來,聽這些不難打聽到的消息卻不覺得無意義,體重超過二百斤的傢伙,真以爲別人看不出你剛剛甦醒,而且不是人?”
王平自然不知道老雷已經將他賣了,而且賣的很徹底,並且連永生教抓他的地方都給他準備好了,畢竟王平不是軍人,確切來講不過是在病牀上躺了多年的小孩子而已。他正躲避在某個破帳篷裡,無視帳篷中央已經半腐爛乾枯的屍骨,自己做着改造工作,那些肢體上雖然只是民用設備,但是正好有個和黑盒子功能一樣的電力輸出轉換器,而且還多出個輻射計量功能,民用假肢上都出現這個東西,看來戰爭末期普通人的日子也不好過,雖然不知道戰爭結束多少年,也不知道這東西有用沒有,不過安裝在王平自己的左臂裡卻是正好,而右臂的改造方案其實也很簡單,將瓦斯罐子和點燃裝置改造後,王平就擁有了一個隱藏在右臂中的噴火器,如果將閥門擰小,還可以變成火焰切割刀使用。
王平將這一切收拾好,並沒有按照老雷的指點,往美人酒吧去碰運氣。來到這個世界上,很多時候他都有些期待,期待某種巧合的發生吧,不過王平也總是告訴自己,那種靠着運氣獲得的東西,即使再好,在這個世界裡沒有實力去保護的話,也會很快被人奪走的。半塊死麪餅就可以換條人命,而老雷竟然在他離開前慷慨的將價值起碼五條以上的人命送給他,那就肯定不正常了。
王平不打算冒險,也沒有信心對老雷做出點什麼而他不會突然拉響zha藥跟自己玩命,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儘快離開這裡。那副軀體他雖然想要,可是也沒有冒着被人解剖的危險來搶奪,更何況他怎麼說還能活五年,雖然這段時間不算長,不過等他再對自己的身軀強化一些以後再回來,也總比現在冒險好。
不知道是不是死人看的多了,還是輔助計算機對王平腦內分泌物控制的好,王平根本沒有對黑夜中可能產生的危險產生恐懼,他將生體磁場掃描開到範圍二十五米,隨時準備可能發生的情況。
永生城外的貧民窟並不大,也遠沒有那個用鋼筋水泥做圍牆的永生城防禦堅固,換句話說,進出也很隨意,王平離開貧民窟並沒有用多長時間,走到天亮的時候,麻煩來了。
$:/循環生體磁場掃描開始
/類人生命體搜索——————最大範圍一千米
/數值:12
$:/循環生體磁場掃描開始
/生命體搜索——————最大範圍一千米
/數值:24
如果王平猜的沒錯,應該是永生城唯一的一隻馬隊,他在貧民窟裡聽那些流浪漢說過,永生教的馬隊主要用來收拾那些敢在永生城內外鬧事或者和永生教作對的人。
那隻馬隊肯定在城外繞了一圈,確定王平的足跡後還能這麼快追來,看來老雷把他賣的很快,王平打量周圍的環境,他出來的時候沒有辨認方向,只能從太陽升起的方向判斷自己大概是往東南走的,現在他背後有一片綿延的土丘,左邊大概四百米外是片樹林,右邊是平原,有條已經凍結的小河溝,面前也是一望無垠的大平原,根本沒有什麼好躲藏的地方。
唯一慶幸的就是有那片土丘阻礙追兵的視線,厚厚的積雪讓馬匹跑的也不快,何況爲了節省馬力,那些永生教的人也不會讓馬快跑的。王平在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危險,回頭看看自己的足跡,還真是清晰啊,看來只有用一些老法子了。
“哼,這麼冷的天,還讓我們馬隊出來,主教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說話的是馬隊的隊長,劉天,年紀不大,二十歲上下,難得的臉上沒有什麼傷痕,很健康紅潤的臉色,兩道濃眉,很精神的樣子,渾身裹的很嚴實,應該是某種動物的毛皮,雪白雪白的,如果單獨行進在雪地上,應該是很好的僞裝吧。“他走的還很快啊,追了這麼遠都沒有看到他。大家休息一會吧!”
“只有隊長你在馬上敢說話,我們可不成啊。”這是拍馬屁的人所說的。
“是呀,隊長,你知道主教爲什麼要抓個混小子麼?”這是好奇的人所說的。
“隊長,看足跡,我們已經快追到他了,現在休息會不會讓他跑掉?”這是忠於職守的人所說的。
“你們這幫傢伙,話那麼多幹什麼?到天黑前抓到他不就可以了?再說我是隊長,別問東問西的,給馬都喂上點草料,自己也吃點肉乾,一會還有的忙呢!”劉天雖然訓斥着自己的隊員,可是臉色卻沒那麼嚴肅,他其實是個很和藹的隊長,這也是這些隊員敢隨便說話的原因。其實光是看足跡,劉天就有些不寒而慄了,從追蹤開始到現在,這些腳印之間的距離沒有絲毫的改變,這說明老雷很可能沒撒謊,他們正在追蹤的傢伙是人造軀體的可能性很大。
劉天何嘗不知道觀察足跡形成的時間,那傢伙應該就在那片土丘的對面,可是一個擁有人造軀體的傢伙可不是他們十二個人能夠對付的,真不知道主教是怎麼想的,明面上是讓他們抓人回去,暗地裡卻囑咐劉天能夠拖住這個人就好,大部隊隨後就到。
‘怎麼拖呢?那傢伙如果是生化人或者是傳說中的人造人,只要動動小指頭都夠我們受的!’劉天有些惱火地想着,可是主教的命令又不能違抗,他和這些隊員都是永生教的信徒,堅信主教終究有一天會帶給他們永生的力量,問題是劉天也不傻,他還不想沒到那一天就死掉了。那些隊員不知道人造軀體的厲害,劉天可知道,鎮教的那副軀體的手臂曾經被主教喚醒過,光是手臂的握力就輕易捏扁了鐵塊,而且那副軀體用獵槍是根本打不穿的。
‘吝嗇的老傢伙,要是讓我拿着快槍出來也好啊,五連發又被王虎帶走了。’劉天又檢查了一次手中的雙筒獵槍,招呼着隊員上馬出發。
半個小時以後,劉天站在消失的足跡處發呆,人是不可能原地消失的,可是足跡在進入樹林後消失了,難道跳到樹上逃走了?雖說都是些老樹,單個很粗但總體上並不緊密,畢竟是樹林的邊緣,而且雪地上也沒有特別雜亂的痕跡,上樹是不可能了。那麼他躲藏到什麼地方去了?
“弟兄們,四人一組,分散搜!大家小心啊,這傢伙不好對付!”劉天摘下口罩,掀開帽子,儘量讓自己的視野開闊一些,即使是冬季,上午的陽光照在身上也感覺有些暖意,劉天又蹲在腳印消失的地方仔細琢磨,這些腳印的距離完全一樣,如果是普通人倒踩着腳印走,難免會踩歪,可是人造軀體麼,難說,那種精密程度的動作,應該不難做吧。
分散搜索的隊員陸續回來了,沒有什麼發現,這讓劉天除了失望外還有些慶幸,天空中開始落下小的雪花,即使是微風,也帶來凜冽的寒氣,劉天仰頭深吸了口氣,又重重地吐了出來,呼吸凝結的白霜圍繞在他周圍,似乎很難下決心一樣,劉天將圍脖圍好。
看到隊員都聚集過來,劉天笑笑,大聲喊道:“所有人上馬,離開這裡!”隨即又低聲說道:“留下三個人,一人兩隻短火銃,馬牽走,其餘人離開樹林四百米,都不準出聲,等上小半天,要是那傢伙沒有出現,咱們也算對主教有個交代。”
隊員們很配合的分配好人手,翻身上馬,作出離開的樣子,留下的三人在林間選了塊地方背靠背站好,警惕地巡視着樹林,有任何異動就準備開槍。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上午的陽光也變成了下午的斜陽,劉天估計着那三個人也站累了,才發出呼哨聲音,不一會樹林中的三個隊員腳步虛浮的走了出來,與大隊匯合後,衆人這才離開樹林。
‘要是王虎帶走的那臺東西再小一些,使用再方便點,今天想放你都不成呢。’劉天有些慶幸的想着,‘也不知道你小子手裡有什麼樣的傢伙,是激光刀還是高壓火焰?竟然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將大樹扒開樹皮掏出個窟窿藏進去,幸好隊員中只有我一個人有圍脖,鼻子沒凍木,還能聞到微弱的焦糊味道,不然真就被你矇住了。’
直到劉天的馬隊離開了搜索範圍,王平這才從藏身的樹洞中爬了出來,劉天的判斷真的沒有錯,他就是利用火焰切割刀小心的將樹皮切割下來後,掏個樹洞,將切割出來的木頭切成了細長條,在往樹林深處走的過程中丟在了樹頂上,然後按着腳印往回走到樹洞處,把自己藏進去再將樹皮放在外面,做成了很簡單的隱蔽洞穴,隱藏在裡面。
簡單整理以後,王平漫步往南方走去。這一次,等待着他的是無盡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