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忘了你的承諾,知道嗎”顧巖的軟糯耳語像是一陣清風拂動着林穎有些慌亂的內心。顧巖的嘴脣在林穎的臉頰上輕輕地停留,涼涼的,溼溼的,卻在心裡發生了滾燙的效果。
“那只是你的承諾”林穎用手在胸前一推,顧巖毫無防備地被推在了一邊,還沒等他有所反應,林穎已經奪門而出,在這昏黃的路燈下倉皇逃走
顧巖混亂的思維迅速地被中斷。
“路上小心”緩過神來的顧巖對着空曠的馬路發出遲到的吶喊,迴應他的只有靜靜的路燈,胡亂紛飛的蠅蛾還有他心底裡大大的期許
林穎的腳步在小區的掩映下恢復了正常的頻率,一顆加速跳動的心臟在咚咚地質問她的靈魂。她慶幸在下車的一剎那她還是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她慶幸自己還是沒有掉進顧巖的溫柔陷阱。無論今後怎樣,此刻她還不想違背自己矛盾的內心。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顧巖是她林穎生命中的伴侶還是她生命中的過客這一切都需要時間的檢驗,而不是一時衝動下的草率盟約。
留下來的顧巖長久地在車子裡沒有動彈,後視鏡中有一張冷峻的面孔,陌生的連顧巖自己都有些吃驚林穎“逃走”後的一句話將顧巖火熱的內心澆的冰涼,本來燃起的希望在那一剎那隨即熄滅
是失落是失敗顧巖反覆地質問自己的內心。近在咫尺的林穎就像一劑催化劑,嚴重地飆升着顧巖的荷爾蒙。這麼多年的行醫經驗,顧巖清楚地知道,這是發自身體本能的吶喊,這是靈魂深處的真實意願,是單憑個人意志無法壓制的情感,是三十幾年來從未出現過的意識叛變
難道這個世上真的有一見鍾情難道這個世上真的會有怦然心動顧巖鄙夷地審訊着鏡中的他,那個高傲的頭顱居然不自覺地點了又點。
顧巖荒唐地一笑,他從不覺得林穎多有魅力,也不覺得林穎比他身邊到處獻殷勤的女孩子漂亮,當然論溫柔,林穎更是沒有可比性。顧巖對自己的一時頭腦發熱感到吃驚更對自己的“苦苦相逼”感到不可理解。
當初姐姐遇到了蔣鑫,身陷其中不能自拔。不惜爲了她所爲的愛情低三下四,和家裡反目成仇,更不惜毀掉自己的生命只爲了能夠給那個傢伙延續香火
當時的顧巖,甚至整個顧家都把姐姐的這種“墮落”歸結爲蔣鑫的勾引。所以,顧巖纔能有足夠的底氣一直這麼恨着蔣鑫,顧家也一直把蔣鑫視做“殺人兇手”。
可今天的顧巖似乎要重蹈姐姐的覆轍,一個叫林穎的女孩子牽動着他心裡最敏感也是最柔弱的地方,她的一舉一動,哪怕是胡亂發脾氣,粗暴的訓斥都能叫他沾沾自喜高興上半天
父親的“叛變”就像是一個血粼粼的教訓,雖然顧巖有父親也有母親,可他從小就被各種世俗的眼光所關注,被姐姐的“身世”所中傷,他和姐姐一樣不相信愛情,不相信感情,不相信親情。
顧巖一度爲母親年紀輕輕嫁給這樣一個“糟老頭”感到委屈,他也毫不懷疑,如果有一天母親先與父親離開這個世界,這個父親也會義無返顧地再續新歡。
愛人是什麼妻子是什麼在顧家兩姐弟的心中,她們無非只是一個伴兒,療慰寂寞的內心罷了或許在顧蕊的生命末期,她終於明白了愛情的真諦,所以,她可能走得並不淒涼。
剩下的顧巖因此對愛情有了更多的仇恨,他始終相信,自己的內心不會被外界所動搖。可今天,他驚訝地發現,他的內心此刻正心甘情願地打開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這麼長久以來的仇恨到底是對還是錯。
渴望愛情的內心一直被強烈地壓制着,就像沒有導火索的炸彈,叫人無從得知它的威力
可如今,林穎來了,將顧巖的內心攪得混亂不堪。被封鎖了多年的愛情悄悄地溜了出來,帶着十萬分的好奇和謹慎,小心翼翼地,滿懷希望地伸出了它的觸角,渴望而又可怕地探詢着屬於它的美好
林穎回到家裡已經是次日的凌晨了,本該是一天當中深度睡眠的時間,林穎卻沒有一點睏意。帶有稍許潔癖的她連牙也沒刷,臉也沒洗,連一身的衣服都沒有想過換一下,就那樣一頭栽倒在了牀上
屋子裡黑漆漆的,空調運轉帶來的涼風叫她把一席夏涼被裹在了身上。
或許睡眠是最好的失憶辦法,在問題得不到解答,在情感得不到確定,在思緒得不到整理的時候,林穎只想用美夢,哪怕是惡夢來掩蓋現實中的一切。
身體已經做好了睡眠的準備,可現在的感官卻極度的靈敏,淡淡的香水的味道,甚至還有隱約的消毒水的味道,嘴脣上脣膏的味道,甚至還有臉上塗的脂粉的味道一起刺激着林穎的神經,叫它們無法真正的安睡
狹小的窗子早已經拉上了窗簾,可路燈好像都故意跟她作對似的,頑強地透過窗簾將整個屋子照得亮亮堂堂就連空調上面那個顯示工作的紅色的亮點,在此刻的林穎看來都異常地耀眼
都說視力不好的人聽力都特別的好,迷信的說法是這是上天的另一種補償。可林穎的視力極好,就連她自己都毫不懷疑,如果她去參加飛行員的體檢,至少在視力方面不會被淘汰。
可現在,就是這個視力極好的姑娘,聽覺也愈發地靈敏。她能聽到從遙遠地方傳來的汽車行駛帶來的輪胎與地面摩擦帶來的聲響,能夠辯出流浪的貓狗經過樓下面的唏唏簌簌的腳步聲,甚至還有窗前樹葉們低沉的呼吸聲
此刻這些顯少能被用耳朵直覺感受到的聲音都成了干擾林穎睡眠的罪魁禍首。
越想沉睡的眼簾此刻睜得滾圓,林穎覺得自己似乎都已經忘記了眨眼。在沒有辦法入睡得時候,林穎掰着手指頭髮誓,天亮以後一定要去買一個更好的窗簾,一個避光性極好的眼罩,還要置辦一個耳塞
起初林穎還是躺着的,因爲只有這個狀態才最有可能接近睡眠,可在意識高度活躍後,躺着叫她的大腦有些發脹。爲了迎合大腦的舒適感,她用一隻手拄着頭側臥着。可後來,在睏倦來臨之前,她的胳膊最先麻木了,承受不了大腦的重量了。所以,林穎只得坐了起來,將枕頭放在背後,靠在了牀頭。
本應該安安靜靜的世界這個時候卻嘈雜異常,腦袋已經不接受林穎的支配,肆無忌憚地胡思亂想,每一個畫面又都極其地形象生動,就像林穎完全置身其中,根本不是一個人在這裡異想天開
從那個凌亂的早晨,到這個狼狽的清晨,身邊的同事,過往的路人,到矛盾的顧巖,每一個人都在她的周圍吵吵鬧鬧,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又好像都如出一轍地在訴說着同一件事情
林穎很有理由相信,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她很有可能會入住瘋人院的。所以,她開始再心底裡默默地數羊,一隻,兩隻,三隻當聲音漸漸地在腦海中消失,心情漸趨平靜的時候,她竟聽到了外面有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
這個聲音打破了林穎得知不易的寧靜,她的神經再次敏感起來。 她能辯聽得出車子抖動得頻率,能夠聽出發動機發出的轟鳴,甚至她還聽出了打火時車的鑰匙轉動的聲響,一切都那麼的熟悉,熟悉到和載她回來的那輛車子一模一樣
她懷着極度的好奇和些許的期許,鬼使神差地下了牀,揭開了窗簾的一角兒,藉助路燈的光亮張望着眼睛在馬路上尋找。恰巧一輛黑色的車子緩緩地從窗前的巷道淒涼地離開,林穎似乎應該確信,那車子裡的人就是顧巖
林穎默默地注視着那輛車,一直到看不車子的影子,她緊緊咬着嘴脣,努力調整着呼吸,唯恐一個大喘氣驚得那輛車裡的車主回頭觀望
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那胡思亂想的兩個小時在此刻竟然富有了某種意義,至少對現在的林穎來說,那兩個多小時的煎熬因爲有了他人的陪伴而不再煩躁
心情好了起來的林穎思維到是清醒了,那個被她否定了的約定越發清晰地佔據了她的整個大腦這樣做是不是太傻了林穎竟有一絲絲的懊悔,爲自己的決絕,爲自己的不留後路,也爲自己的魯莽
“他會不會就此就不再理我了”林穎倚在窗子的一側,望着空蕩蕩的巷道發呆。
“或許不會吧他可還是店裡的會員”因爲那個簡單的某種關聯,林穎的心又稍稍的舒坦了下來。
“可萬一他選擇其他的品牌呢”林穎的心又在這樣的疑問中揪了起來。
“我有他的聯繫方式啊我可以主動打電話給他的”林穎的臉上略過了靜謐的微笑。
“可這樣太過主動是不是會顯得特別的下賤”林穎的手還在抓着窗簾,似乎還在期盼那輛車子能夠掉頭回來,如果真的是那樣,林穎下定決心,她一定要衝下樓去。
至於下樓要說些什麼她不清楚也不知道,可就單純地站在他的身邊也應該說明些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