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是沒有想到我會突然之間推開他,身體往後晃了晃,看着滾到一邊上的我,臉上的陰鷙越發的沉鬱。
臉上的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滿了一臉,可是我卻顧不上抹掉任何的一點,只能死死地看着他,手腳都是發抖的。
“過來。”
韓默沒有動,伸着手對着我招了招,跪站在那牀邊看着我,臉上連冷笑都沒有,那陰鬱的表情讓我不用過去都知道自己過去是什麼下場。
他拿捏着趙苗和我外婆,我在他的手裡面就好像是一直螞蟻一樣,他要掐死我,輕而易舉。
可是我真的是受夠了,就像趙苗說,我就算是被人斷了脊樑骨,我也還是學不會彎腰去屈服。
我沒有過去,只是擡起拿着瓷片的手,壓在自己左手手腕的靜脈上,擡頭顫顫地看着他:“韓少,你不要逼我。”
我想說得有氣勢一點,畢竟我連自殺都不怕了,可是我還是做不到。我其實還是怕死,可是是韓默把我逼到這個地步的,我一次次地被他撕光了身上的一切,那幾個月前的晚上,我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夠無比清晰地回憶起來。
是,我媽是個小三,可是那又怎麼樣,小三也有自尊,更何況我只是小三的女兒。
從小到大,日子再苦再累,學校裡面一輛一輛的車經過問我多少錢一個晚上,我寧願去賣血,也沒打過賣自己的主意。
可是韓默他呢,口口聲聲,一字一句地說我賤,一次又一次地把我踩在最底下。
難道我活在最底層,我就應該活得比他低微嗎?
我只是活得底層,可是我從來都不活得低微。
他可以看不起我,但是我也有反抗的權利,我真的是受夠了那午夜夢迴的折磨了。
“呵。”他看着我,突然之間就笑了。
我不知道他在笑什麼,我只知道我被他的笑聲驚得整個人一顫,然後我看着他的嘴角動了動,看着我不屑地開口:“威脅我?行啊,你要是敢死,我就敢不救。”
他說得平穩,我卻還是聽出了他話裡面的狠戾。
韓默頓了頓,突然之間伸手撐在牀上,身體往我身上一傾,懸在頭頂不到三十釐米的位置冷笑:“只是,傅瑤,你別忘了,你還有個在醫院裡面的外婆。”
我就知道他會用這個來威脅我,可是我豁出去了,自從答應了韓默之後我就買了一份保險,受益人是我外婆。
我早就猜到自己有這樣的一天了,我媽擔了一輩子“女女表子”的罵名,我不願意擔下去。
他的話挑得我越發的不害怕了,擡頭看着他,就好像那一天我讓他砸我一樣的死犟:“韓少,我謝謝你!”
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說完,然後在他的怔忪中,狠狠地割開了自己的經脈。
那瓷片很薄,破口又細,我全身的力氣都壓在了那右手上。
我沒有自殺的經驗,可是被韓默逼到這個地步,我心底就覺得就算是今天晚上死在這兒了,能讓韓默這個變態吃一次憋,我覺得我也是賺了。
他低頭看着我的動作,卻嗤笑了一聲。
我知道他在笑什麼,只是我不會讓他再笑第二次的。
不就是嫌棄我惺惺作態嗎?
行啊,我咬着牙又劃了一道口子。
我沒有看自己的手腕,卻依舊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那淌淌的鮮血從我的血管中流出來,落在我的手腕上,然後抵在我沒有蔽體的大腿上。
我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就這樣看着他,看着他的臉色一點點地青白起來。
他沒有說話,臉色卻有些難看。
“媽的!傅瑤,你真行!”
這是我暈倒前聽到韓默的唯一一句話了,然後我再也撐不住,閉上了眼睛。意識昏迷之前,我只感覺到自己被他用被單包了起來,然後被抱了起來,然後……
然後,我什麼都不知道了。
“傅瑤?”
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只看到趙苗坐在我的牀頭。
她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見我睜開眼睛,擡手抹了一把眼淚,一巴掌就從我的腦門劈了下來:“傅瑤你是不是有病啊!我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你彎一次腰要死嗎?你就不能稍微把你那點兒臭骨氣給我滅掉嗎?”
說着說着她又哭了,整個人龐大的身軀伏下來壓在我的身上:“傅瑤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想過你外婆,你想過我怎麼辦嗎?嗚嗚嗚,你做人怎麼能這麼自私啊,嗚嗚嗚……”
趙苗是真的女漢子,我跟她認識了兩年多了,我都沒見過她像今天這樣哭的。
不得不說趙苗哭得讓我也不禁覺得自己是個拋棄妻子的人渣,我看了一眼被包得跟豬蹄一樣的左手,擡起右手小心翼翼地撫着她的背:“苗苗——”
我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了。
雖然我沒死掉,可是我的左手也差不多廢了,那傲骨的兩下,讓我的左手手腕徹底成了不能提重物的廢手了。
聽到醫生的話我一點兒難受的情緒都沒有,倒是趙苗看着我,好像一夜之間打開了“哭”的技能一樣,眼看着眼淚又掉下來了。
我側頭看着她,聲音有些懨懨:“苗苗,我不後悔。”
我不後悔,語氣被他那樣拿捏着,還不如拼一次。
我知道韓默是真的需要我去勾引蔣飛逸,儘管我不知道他爲什麼會選上我,但是這個勾引的人,非我莫屬。
我知道他不會讓我死的,我寧願廢了這左手,我也不願意他在碰我一下。
趙苗不懂,她也不必懂,但我知道,韓默以後再動我,估計也得掂量着我。
那一天之後韓默就好像從來都沒出現在我的生命中一樣,徹底消失了,我鬆了口氣,不管怎麼樣,起碼我不用再受着他那樣不堪的凌辱。
經過這件事情,我自以爲我聰明地將自己從一個被韓默壓得死死的位置上拎到了一個尚算還能站起來的位置上呆着。
直到許久後的某一天,我才發現,從一開始,我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