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諸位愛卿可還有本奏?”延平帝偏架這樣明晃晃一拉,朝堂之上原本熱鬧的氣氛登時爲之一靜。
大概是對於御座上的這位君王那執拗的脾氣早有領教,衆大臣甭管思緒怎樣飛轉,都沒有第一時間做出反對。
當然,也可能是因爲此事暫時只波及了風聞奏事的言官和洛諄自己,故而一向不擅於做虧本買賣的多數朝臣,都保持了沉默。
眼瞅着延平帝主動將之前的話題略過,自有識趣兒的大臣站出列,說起了其他話題,只不過,這個話題同樣不大美妙。
“臣戶有本奏。”之前受延平帝委派,巡撫南部十六州的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韓可徵,容色嚴肅的捧着笏,垂首出列。
延平帝見到他,微不可見的調整了下坐姿,欣然頷首應允:“韓卿請講。”
“臣蒙受皇恩,出任總督巡撫南部,而今回朝覆命,一干調查巡視所得皆呈報聖上,然有要事一則,當於朝上重提,望聖上予以定奪。”
韓可徵拱了拱手,高聲繼續說着:“南部十六州,臨海者五,共梧州、瀚州、廓州、河州、蘆州,同屬寧平府,每年爲朝廷繳納海租兩萬九千餘兩……此稅原本當由五州共繳,卻因歷史之由,由梧州獨自承擔。雖說此乃一地之小事,然此般小事於大楚各地比比皆是,故而朝廷當引以爲重,妥善處理,以迅速爲佳也。”
他這纔剛說完,周圍的大臣們當即忍不住,彼此交頭接耳,低聲討論起來。
就像他之前說的那樣,因爲各種歷史原由,在某一項稅收明目上,由一地獨自承擔數地之責者,不知凡幾。
且拿這個梧州舉例吧,在前燕立朝之後,燕朝數位皇帝接連在寧平府所臨之海上修建航道,廣立碼頭,其間所要繳納的海租亦由寧平府五州共擔。
但是到了陳朝宣平帝時期,他將梧州作爲封地,贈予給了寧貴妃所出的幼子安王。 這條旨意初聽好像沒有問題,但問題是,自燕至陳,分發封地有違兩朝之規,陳宣平帝此舉打破了燕陳諸代皇帝共同維護的皇令。
所以,陳宣平帝爲了抵擋大臣們的反對,主動補充說明:
一則,安王受封、卻不就藩,只掌握梧州一州之財政,寧安府並其餘四州不受安王管轄;
二則,梧州不僅要按例給朝廷繳納稅收,且獨自承擔五州共同所需繳納的海租。
還真別說,陳宣平帝這個補充說明一出,頓時就削減了不少反對聲浪。
加之他還在爲了換太子之事和前朝掰腕子,故而當時的大臣們爲了安撫這位帝王,在輕重之間,捏着鼻子選擇默認了。
當然,讓朝廷大臣勉強認下封地的結果,就是梧州獨自承擔海租之事被砸實了。
而且這一砸就是四百來年。
到了現在,大楚承平天下,雖說陳朝早已成爲歷史雲煙,但是,本着習慣成自然的原則,哪怕梧州早已不是誰的封地,可是獨自承擔海租的責任,還是緊緊套在梧州上下的腦袋上,怎麼都摘不下。
早在承元帝時,就有梧州百姓聯名告到通政使司,奈何承元一朝自始至終都在對外作戰,不是安撫、威震各藩屬鄰國,就是吞併前齊、對付阿戎,故而對於當時的朝廷而言,稅收要以進到國庫爲重,其餘事宜皆可延後。
而到了景和帝時,又因爲當時的重要問題在於女子開科,朝上朝下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裡,故而梧州稅收之事,還真沒有誰鬧到朝堂上來。
直到現在,此時,韓可徵,他給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