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軍統督府,坐落於皇城外城,和九城兵馬司一南一北遙遙相對。
此地雖所位置略顯偏僻,可佔地面積極廣,不僅有一大片空地做演武場,還有一處山坡、湖泊用以演練。
若說把五軍全部陳列此地,那肯定不現實;但是要容納五軍各部的主力營,卻富裕之極。
“同樣的飛檐拱角、同樣的灰瓦紅牆,可瞧着,這的氣勢卻比對面兒強很多啊!”盛苑站在五軍統督府外,仰頭看着匾額上字形渾圓、筆鋒威嚴、走勢凌厲的五個大字,點了點頭。
第一天赴任,盛苑來得不早不晚。
腰畔繫着的令牌,在她行動之間輕輕晃動,偶爾露出“一副”字樣。
看着匾額上熟悉的字跡,盛苑似乎又看到了先承元皇帝炯炯雙眸裡那堅定的目光。
無聲地晃晃頭,盛苑掩去繁複的情緒,快步拾級而上,擡手敲響了五軍統督府那兩扇緊閉的青銅色大門。
……
五軍統督府理事廳裡,此刻齊聚着六方人馬,分別是統督衙門的主事人員,以及中軍、南北哨軍、東西營軍負責駐京的各部代表。
理事廳會議間的主位此刻空懸,主位兩旁的列會席位卻早已坐滿了人。
主位左手邊坐着的是統督衙門的另外四位副督統及司務廳、財政房、檔案所、通傳署、外事部的主官。
主位右手邊坐着的則是五軍統帥的副將及文書。
說起來,就是前任第一副督統在任時,像此刻這般與會人員齊聚的盛況也是很少見的。
哪怕前任第一副督統就任時,這些該到齊的人員也有一兩個早早告假不能與會的。
事實上,若不是今兒來的是那個存在於京都各種風雲傳說裡的盛文臻,此刻會議位子上定不可能是滿員的狀態。
這還真不是下馬威不下馬威的問題,至少在盛苑上任之前,五軍統督府第一副督統位子上的那些掌事人和所轄五軍的主帥們都保持着特有的默契。
即,有統調之權的第一副督統不干預各部訓練的具體事宜;各部主帥也會給名義上的頂頭上司面子,該配合的時候予以配合。
而與會人員定員缺席的情況,就是雙方給彼此提的醒;一方缺員、一方默許,無聲地簽下無形的契約。
對此,朝廷也是心知肚明。
五軍統督府之所以設立,不過是給五軍諸部以外在的約束力,讓他們記着自己是受管轄的,不可隨意造次;至於第一副督統又沒有實權,這不重要,只要對方有着程序正義的優勢就夠了。
換句話說,第一副督統空有其名也是有好處的,至少其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外行胡亂指揮的可能。
所以,對於朝廷而言,第一副督統這個位置,能者居之最好,若是不行,那麼做個傀儡也成。
因此,五軍統督府和轄下五軍諸部之間的這個不成文的默契,纔會保持至今……哦,不是,是保持在今日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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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確認盛苑赴任的具體日期之前,五軍統督府的各方人馬還抱有繼續之前那份默契的幻想,那麼在盛苑堅持了赴任時間後,他們就意識到幻想可能只是幻想了。
對方用她反常的行動力、和堅持的莫名原則,無聲的告訴大家:不好意思,“約定俗成”約束不了她。
“據說此子素來睚眥必報,吾等之前數次聯名上疏內閣,請求樑督統連任……只怕她早已記恨哩。”
“哼,盛國公掌握着九城兵馬司,盛侍郎主事於五軍統督府,這護城之力皆繫於盛氏之手,她記恨不記恨的,反而不是大事。”
“嘖嘖嘖,旁的也就算了,吾只怕,咱們這位第一副督統年少不能擔事,唯恐其處處聽令於其伯父,若這般,咱們這五軍無異於併入九城兵馬司,那以後吾等在巡城司和護城營的人面前,豈能擡得起頭?!”
“你這憂慮倒不是無稽之談,吾前幾日就聽聞,這位盛侍郎和其夫君安城侯前後腳的出入盛國公府,你們說,這夫妻二人早不前去晚不前去,明明數載不曾登國公府門,偏偏上任前數日前去做客,這未免也太能讓人遐想翩翩了!”
“這……這不至於吧?!據下官聽聞,這個盛文臻向來桀驁不馴、不服管教,從都察院到順天府,急起來,連一個部門的同僚都攻擊,她豈是那等輕易對人俯首之徒?”
“欸,聞風兄,你此言差矣啊!現在明眼人誰看不出來啊,她盛文臻越級掌權五軍統督府,實則乃是皇后給昭德公主的保障。
前有其大伯盛國公把握九城兵馬司,後有嫡親的妹妹歸攏五軍統督府。
試問,那羣內閣大臣即使想要反對公主做皇儲,又有何資本對抗呢?
只要昭德公主位居東宮,那盛氏的榮光還要延續很久,爲這個共同的利益,盛文臻那等精明人又豈會拒絕利益最大的整合呢?!”
說到這兒,諸人臉色皆很複雜。
他們的想法兒很簡單,只要不是篡權、謀反,那麼誰做皇儲誰能即位,根本無所謂,他們的職責只是拱衛京都、擊退外敵。
換句話說,不管是誰坐上皇位,他們這些軍士,級別、薪俸都差不多。
既這樣,他們這些人何必追逐虛無縹緲的從龍之功呢?!
又不是吃飽了撐的慌。
所以,五軍統督府這羣人想得越通透,就對盛苑這個可能引爆形勢的存在越牴觸。
理事廳裡,這羣人交耳之聲漸漲。
理事廳外,盛苑拒絕了理事副官通知,提着官服下襬,大步流星往會議間走去。
……
“哼,要我說,你們想的都忒多了!只要咱不配合,那盛國公就算能撒豆成兵,也管不到咱們五軍頭上……至於咱們那位即將上任的第一副督統,嘁!怕個啥!她一介文臣弱女,魄力有限,只要咱們尋機轄制,照樣安安分分當個花架子!”
五軍來的代表還沒說話,負責軍需的第二副統領就冷哼表態。
他旁邊兒負責武宣的第四副督統剛要應和,就見守在門外的小吏朝他擺手,登時收回想要說的話,乾咳兩聲,示意諸人安靜:
那位,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