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九年三月十三日,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今年京城的沙塵暴天氣還沒到來,所以對大家的出行並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農曆二月十五這一天是好日子,宜結婚、出行、成人禮等,所以今天便是陳偉的大喜之日。
位於城中的豐澤園,今兒這飯店被人包場了,從昨天下午開始,就已經不能夠再接待外邊的客人了。
很多食材都是當天晚上從外面運過來豐澤園這邊,只因爲第二天的婚禮將會來很多賓客,如果食物不夠豐盛的話,或者出了什麼問題,那肯定會丟主家的臉面。
一旦主家不高興了,那豐澤園負責人肯定要遭殃了。
別人不知道今天要辦事兒的主家是誰,豐澤園負責人樑滿倉還不知道麼?
而且不止是主家,就連賓客那也是來頭甚大。
這不,下午剛掛上閉門謝客的牌子,傍晚的時候就陸陸續續來了好幾撥人,全都是來叮囑樑滿倉要搞好明天宴席的事兒。
不僅僅是叮囑,甚至還有幾位幹部直接巡檢了一次呢。
因此,明天這宴席務必保證不能夠出一丁點的錯誤。
上午十點,賓客就陸陸續續從四面八方向豐澤園而來,而陳國華、於沫離他們已經提前抵達,站在門口迎賓客。
其實陳國華也不想那麼早過來,但今天畢竟是大兒子的大喜之日,就算他再忙碌都好,也得抽時間出來啊。
格羅滕迪克、埃爾德什他們這些老外是第一批到來的賓客,因爲他們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陳,我早就聽說了豐澤園的美食獨步天下,希望今天不會讓我失望”
剛見面,格羅滕迪克就跟餓死鬼投胎一樣,十分嘴饞地說道,眼裡滿是對美食的期待。
陳國華等人都莞爾一笑,埃爾德什他們幾位外籍教授們也都笑罵不止:格羅滕迪克你真是太沒底氣了,吃死你算了。
“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等下你就知道你這個肚子啊,肯定不夠裝,因爲我今天準備了很多好酒好菜,嘿嘿.”
聽到陳國華這樣說,格羅滕迪克更是兩眼放光。
對於酒鬼來說,好酒這東西絕對是可遇不可求啊。
便是埃爾德什他們也是忍不住喉嚨滑動了一下,口齒生津。
“在二十年前,也就是我兒子出生那一年,我就買了兩箱茅臺酒,當時啊就埋在我家院子裡的柿子樹下”
二十年前的茅臺酒?
而且還是兩箱?
嘶!
格羅滕迪克他們這羣人頓時躁動不安了起來,顯然是酒癮犯了。
這可是二十年前的茅臺酒啊,這得多麼醇厚香甜啊?
在二十年前,陳國華的工資買兩箱茅臺酒,完全沒有問題。
甭說兩箱了,就算再多一點,那都是沒有問題的呀。
所以大家都忍不住想要品一品這來自二十年前的濃郁醬香茅臺酒,於是走不動道了。
結果,陳國華要迎接其他賓客了,格羅滕迪克他們也只好先跟着樑滿倉去了裡面。
此時的樑滿倉還是挺好奇的,格羅滕迪克他們這羣老外,說的普通話也太標準了吧?
這到底是在京城待了多少年啊?
否則的話,怎麼可能會有這麼標準的普通話呢?
伴隨着時間的推移,段學復、徐獻瑜等北大教授都來了,這些都是陳國華以前的師長或者老朋友,交情不淺。
錢學森、孫家棟、潘厚任等‘同事’們也都來了,儘管他們很忙碌,但畢竟是陳國華大兒子的婚禮,不來不行。
何況現在是搞經濟建設,反倒是航天科技的重要性被降低了不少。
也因此,項目就沒有那麼忙碌了,錢學森他們當然是有時間來參加婚禮了。
再者說了,他們也是人,不是神,更何況陳國華不管怎麼說,也算是他們的頂頭上司啊。
在內地這樣充滿人情味的地方,別說陳國華親自邀請了,就算沒有,下面的人都會自己找藉口來參加。
但凡能夠進來,那都是莫大驚喜了。
更別說這可是豐澤園,京城最好的飯店之一,這裡的譚家菜,絕對是一流了。
內地有八大菜系,惟獨京城菜不在其中,並不是說京城菜不行,而是因爲京城特殊的歷史背景,導致其菜品種複雜多元,兼容幷蓄八方風味,名菜衆多,難以歸類。
而譚家菜可以說是集‘京城菜’之大成的特色之一,可謂是富有濃郁飲食文化之內涵的京城‘官家菜’。
偏偏這種菜極爲高端,一般人還真的很難吃得上,就算是陳國華也不是很經常吃。
因爲譚家菜實在是太奢侈了,比如黃燜翅、清湯燕菜、蠔油紫鮑、草菇蒸雞等等,幾乎所有菜品都是精心準備的佳餚名饌,都是以翅、參、鮑、燕等名貴原料來烹製。
張繼漢也在十一點多的時候到了,這個時候陳偉他們剛把新娘子接回來沒多久。
然而,張繼漢的到來卻是給陳國華帶來了一個壞消息:邱宗嶽病情惡化,可能支撐不了多久。
後者聞言,頓時瞠目結舌。
“領導,之前我還見過老領導啊,他身體還很不錯的呀,怎麼突然間就”
陳國華確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消息對他來說,多少有些太過驚人了。
儘管在之前十二年的共事過程中,他跟邱宗嶽的關係並不是一直都很融洽,但並不代表他不尊重對方。
在很多關鍵項目上,邱宗嶽還是站在陳國華這一邊的。
而且不管怎麼說,也都是共事了十二年,如果不是當初邱宗嶽生病住院,實在沒有辦法再繼續工作的話,他自己也不會主動退下來,把位置讓給張繼漢。
最後就是在邱宗嶽退下來之後的這麼些年,陳國華都經常去探望對方。
從這裡就可以看出來,對於邱宗嶽這位老領導,陳國華確實很敬重對方。
“那我現在過去看看他吧.”
陳國華沒有遲疑,轉身跟旁邊的於沫離說了一句,然後又跟迎面走來的賓客道歉一句,便跟張繼漢離開了。
於情於理,陳國華都應該去見邱宗嶽最後一面,儘管現在是他兒子的大喜之日,不應該過去見對方的,但哪有那麼多講究呢?
等陳國華到地方,看到邱宗嶽之後,表情瞬間動容了。
用油盡燈枯來形容此時的邱宗嶽,在合適不過了。
生老病死果然是人之常情,是天地輪迴規則。
“老領導.”陳國華還是有些傷心的,傷心的不僅僅是一位老朋友的離開,更是傷心自己這一輩子,似乎又過去了很久很久。
從一九五八年重生至今,陳國華已經多活了二十一年。
按照他這輩子的年齡,他最起碼還能夠多活三五十年,甚至保養得當,多活六七十年,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可是,生死無常,人生也沒有那麼多的來日方長,有些時候,有些人,真的是說走就走。
“國華,對不住咯,我應該是喝不上你那珍藏多年的茅臺了”
邱宗嶽笑着張口,聲音嘶啞,一句話還沒說完,似乎就已經用盡了他全身力氣,臉上的氣色也更加難看了。
“不用替我傷心,我啊這輩子知足了,特別是有你在,我走得也安心”
看他的笑容,似乎對生死已經看得非常淡了。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就算看不淡生死,那又如何呢?
“行了,今天是你兒子的大喜之日,我是沒辦法到場了,但人不到禮必須得到”
五分鐘之後,陳國華面無表情地拿着一個紅包從房間裡走了出來,身上還帶着一點點消毒水的味道。
正如邱宗嶽所說,他是喝不上陳偉的喜酒了,但是紅包沒落下。
按照醫生所說,邱宗嶽不是今天下午就是今天晚上,時間不多了。
都已經油盡燈枯到了這個時候,陳國華自然不便多打擾對方,畢竟對方家人也還在,不需要陳國華來處理這些事兒。
回到豐澤園之後,陳國華已經收拾好了心情。
今天是陳偉的大喜之日,所以負責開心就可以了。
“今天真是熱鬧啊”
主桌位置,陳恭祿看着四周熱鬧的賓客,臉上的笑容就沒有停過。
一旁的雲婉裳也感慨了一下,緬懷起了過去。
他們老兩口結婚的時候,也算熱鬧,但還是不如現在陳偉結婚的大場面。
反倒是陳國華和於沫離當初結婚的時候,屬實是過於寒酸了一些。
但那個時候是五十年代末,是統購統銷政策開始執行的時候,那個時間點,很多人能夠吃上一頓乾的就不錯了。
甚至很多時候都是吃紅薯,而且頓頓有紅薯吃就算是不錯的了。
現如今,雖說統購統銷政策並沒有撤掉,但已經形同虛設了。
特別是現在經濟政策已經開始推行了,更是讓統購統銷政策變得更加不堪了起來。
其實,統購統銷政策早就應該被拋棄了纔對,畢竟六一年之後,內地的糧食狀況就好了起來。
尤其是在華潤公司陸陸續續地爲內地賺回來更多的外匯之後,糧食就不再是內地緊缺的問題了。
在一九七九年的今天,雖說內地依然每年從國外進口大量的糧食,但是本身的糧食產量也是不低的。
當年袁老師發明和改進了雜交水稻,使得水稻產量提高了很多,解決了內地過半人口的飯碗問題。
並且在改開之後,不僅僅是要吃飽,還要吃好。
就好像眼前的宴席一樣,其實就是時代變遷的一個縮影罷了。
婚禮如期進行,畢竟是奉子成婚,所以很多繁文縟節都省掉了。
說起來現在是新時代,也沒有那麼多禮節,陳國華也不講究這些,越簡單越好。
最重要的還是大家吃得開心爽利,所以敬茶環節過後,宴席很快就開始了。
陳恭祿早就盯着陳國華擺上來的茅臺酒了,這是二十年前的酒,絕對的好酒。
“爸,大哥結婚就有兩箱這樣的好酒,那我結婚的時候有沒有呀?”
主桌上,陳思看着她爺爺等人抱着茅臺酒不放,忍不住問道。
最近這些天,雖說不是她結婚,但她作爲妹妹,也是忙前忙後,現在好不容易忙完了,可以坐下來吃口飯,然後看到了這茅臺酒,自然不想錯過。
“對呀,爸爸,我和大姐可是您的女兒,應該有類似女兒紅這樣的酒吧?”
陳曦剛說完,於沫離便忍不住噗嗤笑了:
“傻孩子,女兒紅可不算什麼好酒,茅臺、五糧液這些纔是真正的好酒,當然,我這只是從價值上面來衡量,對於喜歡喝酒的人來說,那就不一定了”
嘴巴刁鑽的酒鬼,很多都有自己喜歡的口味,比如有人喜歡醬香型,還有人喜歡濃香型。
白酒主要有五種香型,分別是醬香、濃香、清香、米香和其他香型。
醬香型代表就是茅臺酒,濃香型則是瀘州老窖、五糧液等,清香型則是杏花酒。
女兒紅則是南方紹興的傳統名酒,是用糯米發酵而成,屬於是發酵酒中的黃酒。
有人就喜歡這麼一口黃酒,特別是上了年份的黃酒,一般都是琥珀色,那誘人的馥郁方香更爲濃烈。
對於酒鬼來說,這樣的女兒紅纔是真正的好酒。
至於說茅臺,那是因爲它價值昂貴,其次則因爲它是國酒,所以喜歡它的人更多。
“對啊,茅臺酒纔是最好的,曦曦啊你不懂酒,不過你爸確實還藏了不少好酒,以後啊你就知道了.”
老陳也跟着插嘴附和了一句,只不過旁邊的雲婉裳卻給了他一個白眼:
“就算有好酒,你也不能夠多喝,雖然今天是偉偉的大喜之日,但你也只能夠喝兩杯,不能夠再多了”
此話一出,老陳頓時臉色一僵,卻不敢反駁什麼。
之前他可是得過直腸癌,住過院呢。
“國華,你還藏有其他好酒?能不能勻一點給我?”
此時,張繼漢已經端着酒杯,來到了陳國華旁邊,小聲地詢問了起來。
雖說張繼漢並沒有坐在主桌這邊,但也是在副主桌位置,就在陳國華身後,可謂是非常近,因此剛纔可是聽得十分清楚。
二十年前的茅臺酒啊,那絕對是無價之寶,現在市面上根本找不到。
就算是十年前,或者說八年前的茅臺,那都是相當難得的。
自從一九四九年,茅臺被定爲國酒之後,它的價格就被推高了。
一瓶八元,並且還需要茅臺酒票才能夠買得到,所以茅臺酒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夠買得起的。
從一九五五年起,出口到國外的茅臺酒按三十瓶/箱的規格包裝,內銷則仍按照二十五瓶/箱裝箱,但之後就改成了二十瓶/箱。
換句話說,陳國華在一九五九年購買的兩箱茅臺酒,總共是五十瓶,也就是四百元整。
在一九五九年那個時間段,很多人的工資也就是三四十元,想要買這兩箱酒,還得不吃不喝攢一年才能夠買得起。
張繼漢的工資也許不低,但問題是他這種需要經常應酬的人,那絕對是有這麼多酒,便會喝掉這麼多。
就好像之前金陵那位老許一樣,每天一瓶茅臺酒,那是雷打不動的事兒。
老許領的工資,幾乎全都用來購買茅臺酒了。
茅臺酒對於陳恭祿、老許、張繼漢、邱宗嶽他們這羣人來說,地位很高,也不僅僅只是酒那麼簡單。
“領導,您可別盯着我,我還真沒有那麼多,今天全都拿出來了,可沒有多餘的酒了”
陳國華哭笑不得地說道。
這個口子可不能開,一旦開了,那就麻煩了。
其實他空間裡倒是還有不少酒,但大部分都是一九六零年之後購買的。
五九年這一年,他確實只購買了五箱茅臺酒,真的沒有了。
六零年也是五箱,並沒有厚此薄彼。
當時的想法真的非常簡單,就是給陳偉和陳思兩個孩子攢的婚宴喜酒,並沒有那麼多的花花腸子。
當然,他之所以沒有僅僅只是拿出來兩箱茅臺酒,自然是想着剩餘的茅臺酒能夠窖藏得更久一些,到時候喝起來也更好喝一些。
不過,一九七零年之後,陳國華手裡的錢,倒是大部分都用來購買茅臺酒、五糧液、竹葉青等酒了。
這些酒全都藏在了家裡的地下室,反正於沫離他們也幾乎不去地下室,常年都是上鎖的狀態。
如此一來,藏在地下室的酒,除了陳國華之外,幾乎沒人知道。
到了現如今,地下室那邊全都是酒。
但這是酒,目前也就是藏了個幾年罷了,並沒有多醇厚香甜。
聽說是三十年、五十年以上的老酒,纔是最香甜的,所以陳國華很想試試看,等未來時間到了,這些老酒會不會更好喝一些。
關於窖藏老酒的辦法,陳國華當然有不少,肯定不會糟蹋了這些酒。
毫無疑問,窖藏老酒的地方肯定是地下室,而不是空間。
其實陳國華手上的那個空間,平時就是一個隨身儲物袋,能夠用得上它的時候,比較少。
但該說不說,有這樣一個空間,還是非常好的,起碼當初在一九六一年除夕,張洪前來刺殺陳國華的時候,這個空間就幫了他很大的忙。
否則的話,就算當時陳國華不死,那也是身受重傷,而不是輕傷了。
一聽陳國華這麼說,張繼漢不由失望地搖頭,然後簡單跟前者碰了一下酒杯,便回他自己那桌去了。
不管陳國華是否撒謊,說了沒有那就是沒有,而且現在可是大庭廣衆之下,確實也不適合。
過了沒一會兒,便到了敬酒環節。 作爲主家,陳國華肯定要帶着陳偉和陶紫兩位新人去跟賓客敬酒。
能夠喝的上二十年前的茅臺酒的賓客並不多,格羅滕迪克他們這些外籍教授們,肯定能夠有資格分到一瓶了。
還別說,儘管他們都是老外,但是喝起酒來的時候,那也是挺狠的。
並且格羅滕迪克、埃爾德什他們還挺會搞氣氛的,一個個起鬨的時候,直接把整個大廳的氣氛都給帶起來了。
一桌一桌敬酒過去,錢學森、孫家棟他們這些老一輩科研工作者,還有段學復、徐獻瑜他們這些老朋友、師長等。
至於說陳偉他們兩對新人的同學、朋友倒是不多,而且一個個看到陳國華之後,都跟鵪鶉似的,哪放得開呀?
來到豐澤園這邊喝喜酒的大佬,簡直不要太多,對於陳偉的同學來說,錢學森、潘厚任他們這些大佬,那都是平日裡他們老師上課時提及的大人物,甚至是教科書裡的主編或者是論文參考書作者。
而陳國華則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超級大佬,因爲就算是博士生,也未必有資格將陳國華的論文作爲他們論文的參考。
只因爲陳國華寫出來的很多數學論文,那都是‘超綱’知識點,十分前沿的理論,對他們來說,猶如天書。
比如之前陳國華寫的黎曼-陳國華定理等相關證明論文,裡面有很多數學工具,對大部分博士生來說,是不敢觸碰的領域。
也就是少部分天才博士生,纔敢研究這些論文。
兜了一大圈,時間都過去一個小時了,陳國華他們總算是敬完酒了。
到了這個時候,酒宴都已經過去大半了。
當然了,這個時代吃酒席,那是相當熱鬧,可不想後世那樣,吃飽就走,或者是坐一會兒就溜了。
這個時代很多人都特別能聊,何況酒是管夠的。
雖說二十年前的茅臺酒僅僅只是兩箱,但今年和去年的茅臺酒、五糧液等,絕對管夠管飽。
很多賓客對這一點是非常滿意的,幾乎每一張桌子都擺放了兩瓶茅臺酒、兩瓶五糧液,至於說竹葉青、汾酒等其他酒,那就是每桌一箱。
絕對是沒有幾桌能夠將這些酒給清空了。
當然,對於酒鬼來說,喝不完的酒,絕對會帶走。
“小梅,你真不打算嫁人了?”
座位上,看着連續喝了兩杯酒的陳小梅,於沫離都有些心疼了。
“大嫂,我都這個年齡了,哪裡還會有人要啊?”陳小梅自嘲地笑了,旋即又倒了一杯酒,試圖要把自己給灌醉。
一九五零年出生的她,今年已經二十九歲了,也可以說是三十歲的人了。
到了這樣的年齡還沒嫁人,很多人都認爲陳小梅要不就是眼高於頂,硬生生將自己給熬成了老剩女,要不就是身體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疾,否則的話,怎麼會到這個歲數都還沒嫁人呢?
其實在七二年的時候,陳小梅本來已經準備嫁人了,可因爲男方那邊東窗事發,被送去監獄了,導致此事就這麼耽擱下來了。
後續幾年時間裡,也相過親,但都不合心意。
於是就這麼拖住了。
特別是最近一兩年,連媒婆聽了都直搖頭,不想再給陳小梅介紹對象了。
“胡說八道,怎麼會沒人要?”
剛好敬完酒回來的陳國華,聽到這一句,頓時忍不住皺眉道:
“我看你也別在京城這邊待了,還是去南方那邊重新開始吧,說不定你姻緣就在南方.”
她是六九年之後便進了北汽製造廠,一直工作到現如今,都十年時間了。
工作了十年,從當初的小領導到現在的副廠長,足以說明她的工作能力。
當然,她的背景也是不容忽視的,畢竟當初她進北汽製造廠,背後便是有田敬業的安排。
可以說,北汽製造廠的那些老人們,哪個不知道她陳小梅是陳國華的妹妹呀?
一個個都是老油子,自然不可能在明知道陳小梅的背景下,還敢給她使絆子。
估計陳小梅嫁不出去,也跟她是副廠長有很大關係。
但如果去了南方,還真就不一定了。
畢竟現在南方那邊是改開,有不少歸國華僑華人,社會風氣也比京城這邊要好很多。
“哥,我還想再等等.”陳小梅聞言,頓時扭捏地說道。
陳國華卻是臉色一沉,“怎麼?你還想等他不成?”
五年前,也就是七四年那一年,陳小梅相親遇到了一個挺合適的人選,叫高冠博。
高冠博這人比陳小梅要大一歲,但是高冠博這人從小失怙失恃,黴運連連。
本來當時都已經跟陳小梅要相親了,結果高冠博愣是在相親前一天出了事兒,左腿因爲騎自行車摔傷,錯過了相親。
但第二天,陳小梅還是跟着媒婆,去了醫院那邊見了對方。
該說不說,高冠博這人長得確實比較帥,人也高大。
雙方也都挺滿意的,本來確定了等高冠博腿好了之後就訂婚結婚。
結果高冠博的腿沒好,反而是進一步惡化,導致瘸腿。
對於高冠博來說,這個打擊還挺大的。
好不容易以爲自己轉運了,沒想到還是黴運。
他自己承受不了四鄰的嘲諷、冷眼,於是不辭而別,去了鄉下當知青。
陳小梅之所以五年都沒把自己嫁出去,也跟這個高冠博有很大關係。
也因此,陳國華此時纔會陰沉着臉,畢竟這個高冠博,確實是害人不淺。
面對她大哥的問話,陳小梅選擇了沉默。
“呵呵,你等他幹嘛?你的大好年華都因爲你要等待,而被耗光了,知道麼?”
冷笑了一句,見他妹妹低頭的樣子,可憐又傷心,陳國華於心不忍,緩了緩語氣道:
“有人得而不惜,有人愛而不得,小梅,你要知道前程似錦的意思是再見,別來無恙的意思是物是人非”
“就算你跟高冠博再相見,也不會是重歸於好,回到從前,而是一句別來無恙,然後各自安好”
“其實再見就是再也不見,我們人這一生,總是在等,等將來,等不忙,等有時間,等有條件,等有錢了.”
“但我們都會老去,時間是不等人的呀”
“你以爲你是等希望,但有沒有可能,等你沒了選擇,等來了遺憾呢?”
“酒杯太淺,敬不了來日方長,巷子太短,也走不到白髮蒼蒼.”
話到這裡的時候,陳國華自己也想了很多,比如之前剛見過的邱宗嶽,比如之前的一些人和事,比如上輩子
有句話叫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對於這句話,陳國華更喜歡的是: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負,少年遊!
可惜,人這輩子,又有幾人能夠做到不負少年遊呢?
於沫離、陶紫、雲婉裳、胡萍姑、董靜雪她們都眨眨眼,陳偉幾個孩子也同樣目光奇怪地看着他們父親,似乎連他們這些最親密的家人,都沒有想到,陳國華還有這樣的一面。
畢竟往日裡,陳國華給大家的刻板印象,就是十分理性,幾乎沒有這麼‘文青’過。
“小梅,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你去南方闖一闖吧,不要待在京城了”
陳國華說完之後,就沒有再說話了。
這是他的建議,至於陳小梅是否接受,那就是她自己決定了。
一個二十九歲的大姑娘了,也應該出去闖一闖了。
對於自己這個妹妹,陳國華並沒有要求她在事業上有多麼成功,最起碼能夠生活幸福。
雖說現在的陳小梅,她自己一個人住在附近交道口南大街的東旺衚衕的一處四合院裡,跟鄰里關係也很好。
但問題是她家就她自己一人,萬家燈火就數她家的燈光最不熱鬧了。
他妹妹並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趴在桌上失聲痛哭了起來。
於沫離、陳小月、陳小敏她們趕忙來安慰她,但越是安慰,她的哭聲反而越大。
雖說是婚宴,這麼放聲大哭不好,但都是自家人,陳國華也沒什麼好計較的。
不過,於沫離她們還是輕聲勸說了起來,特別是陳小月,俯身說了幾句,陳小梅這才漸漸打住了哭聲。
這要是再這麼繼續哭下去,只怕四周的賓客都要過來了。
宴席吃了將近四個小時,大家這才紛紛散去。
但就在陳國華準備離開豐澤園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一個消息傳到了他這裡。
邱宗嶽在十分鐘之前,走了。
唉,人死如燈滅!
陳國華沉默了許久,這才起身離開了豐澤園。
隔天,陳小梅決定了要離開京城,前往南方追求新生活。
只不過,她並沒有聽從她大哥的安排,而是想憑藉自己的能力去闖一闖。
對此,陳國華差點沒翻白眼。
真以爲外面的世界是那麼好闖的麼?
就算陳小梅已經二十九歲了,在北汽製造廠也工作了十年,可不代表她就一定能夠在外界混得好。
更何況,過去十年來,她幾乎沒有離開過京城,即便偶爾有出差的時候,那也都是仗着北汽製造廠副廠長的身份。
一旦她沒了這個身份,想要在南方那邊混出頭,難如登天。
因此,陳國華纔不管她願意與否,直接就給她安排好了一切。
白雲城那邊有一家汽車配件廠,陳小梅空降過去當廠長正合適。
“機票都已經買好了,你到地方之後就會有人接你,別跟我說你想自己闖”
不等陳小梅開口,陳國華便揮手打斷道:
“我建議你去南方走一走,而不是讓你去那邊被人欺負,你也都二十九歲的人了,別跟我犟這些,保護好自己,眼睛睜大一點,別被人騙咯.”
說罷,陳國華也懶得再搭理她,直接安排閆守春送她去南苑機場。
於是,陳小梅就這麼稀裡糊塗地上了飛機,乘坐着振華十八型客機,直飛白雲城。
白雲城這地方,陳國華都想來很久了,特別是陳恭祿,早就想回來了。
早在一九六四年的時候,陳援朝前往南方白雲城的空調製造廠當技術員,陳恭祿就已經叮囑過他,讓他修繕一下老家和祠堂。
南方的家族、祠堂文化還是很興旺的,特別是白雲城、閩南、洪城一帶,這些地方的宗族文化十分興盛。
只因爲他們這些地方的村落,儘管每個村子可能就是二三十戶人家,但整個村子就只有一個姓氏,甚至附近幾個村子都同樣一個姓。
有些誇張,直接就是一個大隊或者一個小鎮都同一個姓氏。
經常鬧笑話的就是同名同姓的人特別多,尤其是在學校裡,同一個班出現同名同姓的小孩,簡直多得離譜。
但是在北方,幾乎是不可能出現這樣的事情。
陳援朝早已經將陳家老宅修繕好了,祠堂也同樣如此,只不過,陳恭祿一直沒能夠回來祭拜罷了。
而今年清明節,其實就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
在陳恭祿盼望着清明節到來的時候,陳國華則是出現在了邱宗嶽的葬禮上。
後者已經走了,葬禮肯定是需要舉辦一下的。
作爲邱宗嶽曾經的下屬,陳國華是除了親友團、領導之外第一個前來祭拜的人。
身穿黑色中山裝的陳國華,面無表情地跟在張繼漢身後。
花圈則是由工作人員幫忙放置,並不需要陳國華親自動手。
祭拜過後,陳國華就回了振華研究所。
傷心歸傷心,但日子還要繼續過,畢竟人不可能一直活在過去當中。
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陳國華沉思了一會兒,這纔打開電腦,通過遠程來查看目前北美那邊的情況。
前兩天,也就是陳偉結婚之前,陳國華就通過互聯網開始行動了起來。
原油價格肯定還會持續上漲,畢竟中東那邊的局勢絕對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結束。
但中間偶爾停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那麼原油價格出現波動也就是常態了,還有就是技術回調。
而陳國華不管這些,在前兩天就已經全部收網了。
按照計算機設定的程序,只要在股市、期貨市場交易日,所有交易訂單就會自動匹配價格完成交易。
在石油危機的大背景下,全球的交易次數是成指數增長的,不管賣出還是買入,那都是非常頻繁發生的事情。
所以陳國華並不擔心計算機無法完成交易。
這不,等他看到已經全部清倉之後,頓時便露出笑容。
特別是他點開盈利頁面時,笑容更多了。
短短几天的時間,盈利再次增加了將近一千億美金,這比銀行印鈔還要瘋狂。
“呵呵,雖然比之前一千五百多億的浮盈少了六百多億美金,但也很不錯了.”
看完所有的收益情況之後,陳國華笑了笑。
有超級計算機的輔助,加上石油危機這個超級大機遇,賺錢當然不是什麼難事兒。
清倉之後,現在又要開始建倉,繼續收割利益。
畢竟原油價格肯定是會持續飆漲的,陳國華還有大半年時間可以等待,等它升到每桶三十多美金,甚至是每桶四十多美金。
如果說中東那邊不繼續幹架了,導致原油價格下跌,陳國華肯定是不允許的。
到時候他自然有辦法解決中東那邊不繼續幹架的問題。
石油產量必須沒有,原油價格必須漲!
看着計算機快速地自動建倉,慢慢完成交易,陳國華頓時開心地笑了。
這一波,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跳進來,成爲待宰的羔羊呢?
然後他便打開了蘋果新聞網站,瞭解起北美在過去這些天的情況。
首先是班布里奇弗蘭西斯直接被炒魷魚了,原因也挺簡單的:辦事不力!
詹姆斯卡特的支持率都下降了不少,而且明年就是大選年了,這個時候出現這樣的事情,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互聯網、報紙等傳統媒體,在過去這些天,鋪天蓋地在宣傳他這個班長的不作爲,將整個大陸地區的大部分意外事故全都算在他頭上了。
根據不完全統計,僅僅只是紐約這座城市發生的意外事故就超過兩千起,死亡人數不多,但受傷人數卻是超過五萬人。
如此駭人聽聞的數據,還是令人十分恐懼的。
除了詹姆斯卡特的‘不作爲’之外,火星論壇、蘋果新聞、新文化論壇等互聯網新媒體陣地,也有人發帖稱此次事件是羅斯柴爾德家族在背後推波助瀾。
只不過,這些貼子很快就被刪除了,找不到了。
沒辦法,蘋果公司他們確實‘不畏強權’,但是打開門做生意,無非就是求財罷了。
人家羅斯柴爾德家族給的錢實在太多了,蘋果公司總裁霍布斯基特里奇實在扛不住啊。
就算是陳國華,在看到對方的報價之後,也是被震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