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目前莫名其妙陷入被動狀態的趙守時來說,範可人的聲音猶如天籟一般。
站定原地的趙守時對範可人一招手:“你趕緊過來給我解釋下。”
“解釋?解釋什麼?”範可人滿是疑惑的往這裡走來。
“少廢話,你先過來再說。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有人要揍我。”趙守時滿腹牢騷的吐槽着,不就吃塊西瓜而已,至於這樣嘛。
“這樣啊。”範可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原地旋轉一百八十度的她邊走邊揮手:“當我沒來過。”
趙守時都傻了,眼角餘光打量着原本往這跑,但現在處於觀望狀態的幾個大漢,趙守時連忙拱手認錯,“大姐,我錯了,真的知道錯了。求您不要跟我一般見識。”
“大姐?我有這麼老嗎?要是我沒記錯,某人比我大吧?”
範可人語氣略帶不滿,卻也停下了離開的腳步,轉過身來的她雙手環抱揶揄的看着趙守時。
“小。。。大姑娘、大侄女,大孫女,這樣夠年輕了吧。”
範可人指着趙守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趙守時一攤手,委屈的說道:“完美符合您的要求。”
氣抖冷的範可人咬牙切齒的說道:“你給我說明白剛纔你想說‘小’什麼來着?”
送命題擺在眼前,趙守時並不慌張,故意將音調拔高:“小曼啊,青#島小曼你真俊。我們那都這麼說啊。要不然你以爲來?”
呵呵~
範可人冷笑一聲,纔不信趙守時的鬼話。
兩人在這一說一合的,把生活製片看的有些懷疑人生。她知道《餘歡水》的投資方里有東方傳媒,而這位範總就是東方傳媒委派的監製。
在劇組裡是僅次於導演的第三號人物,能夠跟這樣的人談笑風生的,肯定不是別人派來搗亂的。
生活製片走上前去,小聲的向範可人詢問着:“範總,剛纔你這位朋友過來要西瓜吃,還說他認識導演啥的。我以爲這是調虎離山,把他當成是劉叄找來搗亂的。實在對不住。”
範可人看着趙守時吃癟的表情,就忍不住的想笑。好奇的她指着趙守時,問道:“你是說這貨?”
“嗯。”生活製片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那沒事。其實我跟他不熟。”範可人強忍笑意,踢了趙守時一腳,“你說你也是有病,玩什麼微服私訪。直接報名字不就得了。藏着掖着早晚被打。”
“艹(一種植物),我說了我叫趙守時啊,這妮子她不認識我。”
哈哈哈~哈哈哈~
範可人笑的樂不可支,“你說你這個領導咋混的這麼慘,連自己的下屬都不認識,我勸你還是趕緊辭職給我當個秘書的了。我也不差你吃喝。”
趙守時張了張嘴,他對範可人的提議有點興趣,想問問這個‘秘書’是不是那種‘有事秘書幹,沒事*秘書’。
想想問出口容易死,趙守時還是覺得活着挺好的。
領導?下屬?
香蕉你個巴拉的生活製片裂了,她的心裡有一股非常不好的感覺浮起。剛纔吃瓜的這人說自己叫什麼來着?
好像是叫趙、守時來吧?
自己部門去年底上任的領導叫什麼來着?好像也叫這個名字誒。
是重名吧??對,肯定是重名!哈哈~,不可能這麼巧的。
額頭冒出冷汗的生活製片用眼角餘光打量着趙守時,他頭上的黑髮被汗水打溼,一縷縷的貼在頭皮上,看着有些亂。臉上還有汗水在往下流,在陽光的照耀下,泛着油膩的光芒,顯得有些狼狽。
但你要是仔細看看,就會發現這跟公司職務欄上備註【製作部主任】的照片非常像。
像到沒朋友。
哈哈哈哈,嗚嗚嗚嗚,頭暈腦脹的生活製片覺得生活沒有了希望。不知所措的她哭喪着臉道:“我真沒認出您來。。”
不等趙守時說什麼,捂着臉的她直接跑開了。。。
真。。跑了。好像還哭了???
趙守時也裂了。咱也沒說啥啊,更沒耍領導架子威脅要開除她啊。咋搞得咱好像是十惡不赦的混蛋一樣。
範可人看着生活製片遠去的背影,轉過身來的她看向趙守時,嚴肅的說道:“這個小姑娘工作非常認真負責,你不準針對人家。”
趙守時想哭,我啥都沒說,連個冷臉都沒出,咋一個兩個的都懷疑咱的人品。
他也懶得迴應範可人,指着不遠處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幾個大漢:“劇組出什麼事了?剛纔的那個小姑娘懷疑我是誰派來的,還有這羣人明顯是在防備誰。事出反常即爲妖,說吧。”
範可人嘆了一口氣,“確實出了一點意外,所幸沒有造成太壞的後果。我跟導演商量讓你來處理。”
“跟我們紫禁城有關”趙守時明白,只有紫禁城方面的人闖禍,纔可能讓範可人與兩位導演如此棘手。
“對。”範可人直接承認,略一沉思後,她繼續說道:“剛纔跑掉的小姑娘是我推薦的新任生活製片。一個是她爲人本分、工作認真。另外一個就是她是你們紫禁城的實習生,夠乾淨也夠簡單。
生活製片這個職務有多複雜你應該是清楚的,一個小姑娘想要把劇組這一碗水端平,太難了。那幾個漢子也是我找來幫助她,更主要是保護她。”
“咱倆就不用藏着掖着了,你就直說怎麼回事就行。”
趙守時隱約明白了什麼,一般情況下說某個人乾淨是指生活作風乾淨。但範可人很顯然不是這個意思,她說的‘乾淨’是指生活製片背景乾淨。至於‘夠簡單’,不是說小姑娘本性單純,而是指好控制。
範可人是東方傳媒的人,作爲出資50%的投資人的代表,她確實有權利任命生活製片,這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她任命的這人來自跟她沒有關係的紫禁城。這就說明問題出在前任生活製片上。
一個成熟的劇組有大量的工作人員組成,即便是低成本的文藝片,劇組成員都要達到數十人。中等投資的劇組成員就會突破百人限制,乃至上千。
這還只是日常工作所需,沒有算上大量的羣衆演員。
像《我是餘歡水》這種中等偏低的劇組,工作人員都達到了一百五十人的程度。
不管是國外的常見的‘製片人中心制’還是國內常見的‘導演中心制’。製片人與導演都是一個劇組內權利最大的存在。
再往下就是監製、執行製片、執行導演(副導演)、攝影師等等。
生活製片只是製片組下的一個普通製片職務,但這是整個劇組內最妖孽的職位,油水豐沛到讓人難以想象。。
生活製片顧名思義,工作範圍就是負責劇組的‘生活’,一般特指負責工作人員的飲食。跟飲食有關的問題要麼不出,出就是大問題。
以《我是餘歡水》爲例。劇組常駐人員150人,每天的餐補標準是50/人,一天的標準餐費就是150*50=7500元。
50元的標準,但你按照45元乃至40元採購,幾乎沒有人能夠察覺出來這其中的不同。按照40元的標準計算,那每天花費就是150*40=6000元。
一天的差額就是1500元,若是*30天=5W。而且,這還沒有算演員及其團隊,還有大量的羣演。一般情況下,每月的差額可以高達10W。
更別說,有的是餐飲供應商,願意在不降低飲食標準的情況下,以40元的價格獲得這個訂單。
每月十萬啊,以劇組運轉平均三個月週期來算。這是一筆三十萬的生意。
這還是在沒有剋扣劇組餐飲標準的前提下結餘的。即便是工作認真負責的生活製片,也很難抵擋住這塊誘惑。
若是遇見貪得無厭的生活製片,甚至可以將餐補標準壓縮到30元乃至20元/天。那就是六十萬的生意。
至於生活製片壓縮成本的方法,只有從食材上入手。從超市採購的蔬菜價格與批發市場是完全不一樣的。
而批發市場裡的精品菜與賣相不好的劣質更是天差地別。
鮮肉是不用想的,庫存肉瞭解一下?殭屍肉瞭解一下?
前段時間,上過新聞聯播的黑快餐。一份袋裝的半成品,經過加工後可以賣到15元。但它的出廠價只要4、5元。一斤水餃,出廠價只要2、3元。至於其他的,更是不枚勝舉。
當然,這是一種‘極端化’的狀態。一般情況下,幾乎不可能做到。
劇組中,製片人(投資方)與導演是話語權最大的存在,他們可以決定‘生活製片’這個職位的歸屬。
《餘歡水》的投資方是紫禁城與東方傳媒按5:5共同投資。東方傳媒推薦了張羽+雷鴻的導演團隊。
作爲交換,紫禁城方面承擔了一些重要的職務。幫助與監督導演的製片組就是由紫禁城的人員組成。
趙守時是製片人,但他是隻掛名的那種。劇組另外執行製片參與劇組日常事務當中,與範可人的監製職務對應。
執行製片往下就是製片主任,再往下就是生活製片、外聯製片等等職務。
而這很有可能就是範可人忌諱莫深的原因。
趙守時盯着範可人,即便他的心中有所猜測,但還是希望得到一個準確的答覆。
範可人說道:“食物中毒,波及劇組內近三分之一成員。”
趙守時對範可人的回答並不滿意,他再問道:“這裡面還有什麼隱情,你繼續說。”
“生活製片爲了攫取利益,聯和黑心商家,向劇組提供劣質餐盒。”範可人瞥了眼左右,深吸一口氣的她輕聲道:“經過我們調查,生活製片很有可能只是上令下效,指使他的人是製片主任劉叄。劉叄是江澈的大舅哥。
我們並沒有直接證據,但劉叄也害怕我們把事情鬧大。私下找我談過,希望大事化小。他還曾指使黑心商家來騷擾劇組。”
“竟然是這樣。”
趙守時都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盒飯’竟然牽扯到總經理江澈,而且還是他妻子的哥哥這般親近的關係。
也終於明白讓範可人以及張羽、雷鴻如此忌諱莫深,甚至主動將這件事情壓下來的原因。
因爲江澈,讓這件原本可以很簡單的事情複雜了許多。即便趙守時都得認真對待。
眯着眼睛讓危險的光芒不外露,趙守時沉思之後問道:“你覺得這事跟江澈有沒有牽扯。”
“我覺得應該沒有。江澈不像是鼠目寸光的人。”
“嗯,跟我的判斷一樣。”
“你最好慎重一些。”範可人覺得是自己的話影響了趙守時的決定,連忙補充一句,“老話說得好‘人不可貌相’,這件事情處理不好,可能有影響你在紫禁城的職業生涯。”
趙守時看着眼前滿眼都是擔憂的範可人,莫名的覺得她更加可愛了。捏着她柔嫩的臉頰,笑道:“那又如何。大不了回家繼承千萬家產。”
“對,我都忘記你還有清雨傳媒這條退路呢。”範可人驕哼一聲,拍開趙守時的髒手。
趙守時甩甩手,掏出手機來,直接撥通了江澈的電話。
許久之後,趙守時掛斷電話,看向範可人的他鄭重的開口道:“通知下午。半個小時後,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