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談這些太太小姐們在望蟾閣上在說什麼。
白貴騎馬,吊在後面。
這倒不是他故意藏拙,不會騎馬。
而是他沒來過清漪園,對路況並不熟悉,所以由金鵬振幾個人在前面開道。
從清逸園的主建築遠去,過了大概四五里地的時候。
落目處就荒涼破敗許多。
殘垣斷壁。
是外夷入侵時焚燒的。
到了狩獵區,雜草叢生,密林層疊,綠樹成蔭。
此處多狐獾梅鹿等小型野獸,是原來皇家園林特意豢養,用以狩獵的。
沒有什麼大型野獸。
特意前來狩獵的也不僅他們一行人。
偶爾能碰到三五成羣的狩獵隊,一些準備充備的,都帶着獵犬,獵犬多是秦省細犬。神話傳說中的哮天犬就是細犬,這是最優良的獵犬品種。
白貴正騎馬走着,慢悠悠的,忽然眼尖瞅到了雜草裡的一截黑色,應該是獾類的小動物,他當即取出長弓,彎弓搭箭。
崩!
弓弦輕鳴!
一箭射出,速度快得驚人,直接正中草叢的野獸。
“是一隻獾!”
白貴吊在狩獵隊後面,但距離並不遠,只有四五步遠,開弓時的弦響聲,也驚動了前面的金鵬振等人,一人徑直策馬向前,從馬上吊墜而下,雙腳勾在馬鐙上,以凌厲的馬術取了射中的獵物。
獵物湊近一看,是隻黑獾。
大概有獵犬的一半大。
“美和兄接着。”
以馬術取走獵物的劉守華將黑獾扔給了白貴,讚道:“美和兄的箭術當真厲害,剛纔估計有一百三十多步,都沒怎麼瞄準,就輕易射中了。”
劉守華,是金家的女婿,金家四小姐金道之的夫婿。
“以前在白鹿書院習練過箭術,後來又到東洋東大參加過箭術興趣社,拿到過箭道個人賞和小組賞第一……”
“微末小技,讓大家見笑了……”
白貴接過黑獾,隨口說道。
他傳揚的名聲中本就有文武雙全的字樣,所以不必太過謙虛,如實承認就是。
謙虛需要把握一個度。
太過,不好。
“要是美和兄你早點回國,以前我們參加狩獵賽就不會敗的這麼慘了。”
“是啊,以美和兄的箭術,就那些個人哪個能比……”
幾人談笑道。
說這話,一行人繼續精進,這只是外圍狩獵區。
白貴也策馬緊跟。
他打量了一眼這隻黑獾,前世在野外幾乎不可見了,但他在書本故鄉插圖中見過,是猹,但猹是迅哥兒自己造的字,原先是沒有這個字的,猹就是獾,只不過在紹興鄉下方言中,獾被叫做猹。
這隻猹被穿胸而過,已經被射死!
馬鞍上有專門懸掛武器的鉤子,這鉤子叫得勝鉤。現在狩獵,這得勝鉤也能派上用場,白貴從馬上的揹包取出一串麻繩,串在黑獾身上,吊在馬鞍上。
到了狩獵區深處,獵物肉眼可見的多了起來。
白貴不慌不亂,他目力精深,比一般人看得更遠,同樣射箭的技巧已經掌握通熟,對付這些小獵物基本一箭一個,箭無虛發。
本來金鵬振一行人是準備自己打獵的,但見到白貴如此厲害的箭術,自愧弗如,都一個個湊上前請教箭術,同時也讓白貴替他們打獵,好回去驚豔一把……
“今日射的差不多了。”
“再射下去,就失去了仁義。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
白貴幫住金鵬振幾人射了幾次箭,就收了弓,說道。
他不忌諱殺生,但討厭濫殺。
後半句話“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出自《孟子·梁惠王》。意思是,作爲君子,對於禽獸,見到他們活蹦亂跳的,就不忍心見到他們死去。
“美和兄說的好,不違農時,谷不可勝食也,數罟不入洿池,魚鱉不可勝食也,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
劉守華點頭稱讚。
他們儘管是富家子弟,說的難聽一些是紈絝公子,可讀書涵養是不差的。最不濟四書五經肯定是讀過,在舉止談論間引經據典,不爲難事。
有了白貴的相助,基本上人人都收穫了不少獵物。
算是滿載而歸。
正在金鵬振他們幾人串着獵物準備回返的時候,不斷頻頻引起其他狩獵隊的注意……
“這隻梅花鹿……,這幾位兄臺可否讓給我……”
“我出五十枚銀元!”
不時,一個年輕男子策馬而來,拱手說道。
他背挺得很直,雖然沒有穿着軍裝,只是勁裝打扮,可稍微觀測一會,就能看出是軍中人物,腰間亦掛着匣子槍。
“這梅花鹿最是滋補,五十銀元……這個價位就想買走,太低了,而且我們也不缺錢,這位仁兄還是繼續狩獵,興許能打上一隻梅花鹿。”
金鵬振策馬而出,拱了拱手,客氣道。
他儘管是金栓的兒子,但又不是什麼傻子,一向紈絝不假,可知道誰能得罪,誰不能得罪。眼前的這人儘管看起來家世無他厲害,但得罪並無必要。
世家大族,書香門第,修養是一流的。
五十銀元是不少,但梅花鹿屬於珍禽,價格也是一直居高不下,眼前的這隻梅花鹿,至少在八十枚大洋左右。
“我找遍整個香山,都沒在發現合適的雄鹿,剩下的不是雌鹿,就是太小……”
勁裝年輕男子搖頭說道。
“美和兄,你怎麼看?”
金鵬振看向一旁的白貴,他們的獵物大多半都是白貴出手打的,像梅花鹿這樣的大件自然屬於白貴,他們不會前去爭搶。
所以處置權在白貴手上。
“五十銀元,價格是低了一些,而且這梅花鹿,我回去需用作藥膳……”
白貴搖頭,拒絕道。
梅花鹿的一些部件是能作爲藥材的,而且梅花鹿的鹿血更是大補,對他練武好處不少。
“美和……,敢問這位仁兄可是白美和當面?寫出槍炮一書的三元秀才?”
勁裝年輕男子聽到金鵬振對白貴的稱呼,立即心中一動,打量一番,有所猜測道。
字爲美和的人不多見,更別說這麼一番練家子打扮,又有文人氣質的人,放在大街上興許難認出,可有了“美和”這個字,又有一定了解的人,再猜測不出那真的就是打眼。
“不錯,是我。”
白貴微微皺眉,還是選擇承認。
他回國這件事是瞞不住的,參加金府內宴估計一些人已經得到消息。現在再去隱瞞,沒有意義,告訴眼前這人真實姓名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原來真的是白先生……”
“久仰久仰……”
勁裝年輕男子翻身下馬,拱手道。
“閣下是?”
白貴亦是下馬,拱手詢問。
剛纔他們在馬上交談,現在這勁裝年輕男子施了禮節,他若不下馬,就是失禮。
“滇省人,張牧之!”
年輕勁裝男子立刻回道。
“張牧之?”
白貴唸叨了幾聲。
“先生認識我?”
張牧之略微有些詫異。
“不,不認識,你那時還很胖,現在瘦了,難免認不出來……”
白貴笑着回道。
“先生真是有趣……”
張牧之搖了搖頭,說道。
他認爲這是白貴在和他打趣,不過這種是玩笑話,還不至於讓人感覺到唐突不滿。再言之,以現在白貴的身份地位,說些談笑話只要不過分,衆人都能接受。
對於地位高的人,人的容忍度總能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