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12月!
太行山深處,雖已是白雪皚皚,但羣山環繞之間,卻是有一片灰色磚牆的建築物,偌大的訓練場上,不少穿着迷彩服的軍人正在刻苦訓練。
或許是因爲有積雪的緣故,一輛吉普車在簡易的山間公路上緩慢行走着,用了許久才抵達這片灰色建築羣大門口。
一對穿着綠色軍裝的中年男女走下車,凝視着大門上以行書體書寫的‘太行特種兵軍事學院’幾個大字,眼神裡滿是感慨。
這是他們曾經生活、學習、訓練過數年的地方,整個青少年時代都是在這裡度過的,因爲某種原因已經是十餘年沒回來過了,沒成想這麼多年過去,大門的樣子卻是絲毫未變。
“真是好久沒回來了,姐,我這些年因爲工作原因沒有去烈士陵園看望那些叔伯阿姨,我阿爸要揍我,你可得幫我擋着點兒。”中年男人突然說道。
“咱阿爸那身手,真要揍你,我把我爹孃叫來一起給你幫場子,也是打不過的啊!你找我用處不大,恐怕還得你寶貝閨女出馬!”中年女子莞爾一笑。
中年女子不是有多美貌,但這笑起來,卻是使得太行山的冬意都溫暖了不少。
“哈哈!還得是我,早就想好怎麼對付倔老頭兒了,有我家閨女出馬,老唐頭兒再硬的拳頭也得給我變軟嘍!”中年男人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爽朗的笑了。
“阿爸阿媽,爺爺奶奶家到了嗎?”吉普車後座上爬起一個睡眼惺忪的六歲小丫頭,扒着窗戶問道。
這一路,坐着火車從滇省到川省看望已經年過九十有五的太奶奶,再由川省坐火車至陝省再開車來晉省,由西南到西北,穿越了半個中國,可把小丫頭給累壞了。
“到了到了,唐小刀你趕緊的擦把臉,你看看你睡的,口水還在下巴上,爺爺最不喜邋遢的人,你阿爸我還指着你哄他呢!”中年男人臉色一正道。
“那阿爸你還兇我,等會兒我告訴爺爺去。對,還有姑姑!她說只要你兇我,就告訴她的,她會幫我。”小丫頭顯然並不怎麼懼怕貌似嚴肅的父親,小嘴嘟起,小臉鼓鼓的。
“不對啊!寄北沒說回來啊!她前段時間不還跟我通電話說她和何教授正在搞一種新式武器的研發,忙得腳不沾地的?”中年男人聽到女兒如此一說,不由吃了一驚。
那個比他小4歲的妹妹絕對是他唐山河命裡的魔星,還是嬰孩兒的時候,唐山河自然是把小妹當成手心裡的寶,處處呵護,等到唐寄北長到五六歲,因爲冰原戰爭爆發,唐刀夫妻倆忙於各自軍務,根本無暇照顧幼女,基本都是由唐山河照看。
好傢伙,唐山河估計是隨了母親的性子,雖外表鋼鐵直男,卻是性情溫和,但唐寄北就是活脫脫的小唐刀,四五歲就爬樹上牆下河撈魚,六七歲就開始帶着一羣小屁孩兒在駐地周邊構築野戰工事,用彈弓以及投擲泥塊等學打仗,自封爲太行山遊擊總隊隊長,每天身上髒得嘞!那根本就沒有一點女孩兒摸樣。
最要命的是,她真的對軍事方面極有天賦,到了十一二歲,就將明心叔叔教給她的幾套拳練得爐火純青,別說打便同齡人無敵手,就是已經進入軍校的唐山河,在留手的情況下,也是打不過自家小妹的。
到了18歲,唐寄北更是光芒四射,普通的五六半,硬生生被她打出350米10發彈98環的成績,一手搏擊術別說已經軍校畢業的唐山河打不過,就是跟着冷鋒、李九斤、衛東來幾個叔叔去過冰原戰場的警衛員都落了下風。
所有人都以爲唐寄北這個丫頭,將會成爲陸軍中的一員,******員可都給唐刀打過電話,希望特招她進入自己軍區的特種大隊。
結果好傢伙,唐寄北卻自己要求去讀大學,最牛逼的是她還考上了,併成了已經成爲中國國內有數的軍械專家何教授的學生。
用很多知道唐寄北這丫頭的老首長們的原話說:唐寄北,是搞科研的最強戰力,有她在,都不用警衛員的。
這話絕不誇張,尤其是當十年前,唐山河親眼見到自己眼中不可逾越的高山-——父親唐刀十招內也沒能拿下小妹後,就知道自己就算用全力,恐怕打不過小妹了。
因爲,相同時間段,他可是在第八招就被老父親一JIO踹在大腿內側,就差一丟丟,原本笑呵呵觀戰的奶奶手裡的柺杖就掄老父親屁股上。
老唐家的暴力基因,真的是很完美的繼承,也就是他這個第三代男丁身上少了一點點,那還是靠江南大族澹臺家改善的。
天才橫溢的唐寄北,也是唐山河這個做兄長的驕傲,唯一讓他遺憾的是,已經快滿34了,小妹依然孤身一人。
她的要求倒不高,誰打贏她,就有資格追她,關鍵是她不留手,誰特麼打得過?
父親老戰友的兒子那麼多,冷伯伯、曹伯伯、錢大叔,甚至連龍大叔那個比她小三歲師承明心叔的龍傲華小弟都努力過了,都被打得滿地找牙。
不過唐刀卻是對自己女兒的要求舉雙手支持,認爲她的人生由她自己做主,絕不干涉!
這也是唐山河對父親最爲敬佩的一點,他雖然戰場上戰功赫赫,但對於兒女卻是很包容,從未強制他們加入軍中繼承自己的事業,自兄妹倆18歲之後,他就極少干涉兩人的工作、生活,甚至連建議都很少提。
哪怕曾經的唐山河少尉在16年前第一次在高原上戰場,他也只是淡淡在電話裡叮囑了一句:“活着回來,不然我和你阿媽會傷心!”
門口的衛兵大踏步的走過來,並沒有因爲吉普車上掛着晉省軍區的牌照就放鬆警惕,接過短髮中年男子主動遞上的證件,仔細對照過後,眼神中露出敬意,立正敬禮:“首長好!1號在家等您。”
唐山河擡手還禮,和妻子鑽入吉普車,吉普車通過大門,向灰色建築物後方的一片山坳裡駛去。
。。。。。。。。。
一路連續經過兩個崗亭,才抵達一片單獨小院組成的家屬區,唐山河沒讓車繼續前行,而是和妻子女兒都下車。
這一片家屬區居住的可都是父母當年的老戰友,他們要麼是經歷過兩場大戰身體不好,要麼是就想待在這大山深處陪伴那些已經犧牲了的戰友,要麼是想繼續陪着父親這個老首長建立中國第一個特種軍校,選擇居住在這個他們曾經戰鬥過的土地上,唐山河和妻子龍戰少年時代沒少去這些叔伯家蹭吃蹭喝。
或許是因爲正值午後,天又有些寒冷,這些大多已經年過古稀的老人都在午休,整個家屬區靜悄悄的,夫妻倆悄然對視,很有默契的也不把車上裝的菸酒拿下來,空着手就往最裡間自己家裡走去。
院門虛掩着,顯然父母知道他們大概這個時間點到,早早就把門給打開了,唐山河站在門口,卻有些躊躇。
“怎麼?難道你還真怕阿爸找你比劃呢?放心了,阿爸早就認爲小妹纔是他的傳人,你就算了。”龍戰看着平素做事雷厲風行的丈夫這般近鄉情怯的模樣,不由有些好笑。
龍戰是龍英和沈老六的大女兒,比唐山河也就大了半歲,那兩口子都是軍中骨幹,龍戰3個多月就放在四行團保育院,澹臺明月很是憐惜,每遇到假期就把龍戰接到自己身邊照料,和唐山河也算是青梅竹馬,唐山河早已習慣喊姐,哪怕是兩人於8年前完婚成爲伉儷,這稱呼也未變過。
早就習慣在唐家生活的龍戰可是很熟悉自己公公唐刀的脾氣,少年時期的唐山河那幾乎是被唐刀一路給‘揍’大的,直到小妹唐寄北展露出過人天賦,唐山河纔算是沒‘捱揍’了,也怨不得丈夫一想到要見爹就習慣性流露出這種‘慫慫’的樣子。
如果讓他手下那些特種兵們看到被他們稱爲‘唐閻王’的大隊長這個樣子,指不定門牙都能被驚掉。
“嘿嘿!我有咱唐小刀護身,那裡還會怕倔老頭兒,就是想上次見面時阿爸已有白頭髮,這又是兩年多過去了,我怕看見他白髮更多了。”唐山河笑笑,聲音卻有些低沉。
做爲兒子,最不願意承認的就是父母逐漸衰老,在兒子的心裡,父母永遠是那對牽着他手的風華正茂的中年人。
只是,歲月無情!
“錘子爺爺!”唐小刀卻是掙開母親的手,衝進門去。
門後面的一塊乾淨的棉軟墊上,趴着一條大狗!
確切的說,是一條老狗!
不光是狗嘴上的鬍子白了,連狗頭上已經極爲稀疏的毛髮都白了,尾巴上更是沒有幾根毛,眼眸也有些渾濁。
但那碩大的體型,不是錘子還能是誰?
看見衝自己跑過來的唐小刀,已經垂垂老矣的老錘子努力擡起頭,尾巴輕擺幾下。
唐小刀還是在3歲爺爺坐飛機來看她的時候見過錘子,那時候已經快40歲的錘子還能慢慢地陪她走路,但現在,已經超出普通狗壽命一倍還有餘的錘子明顯是已經沒有站立起來的力氣了。
看着被女兒摟着脖子伸出舌頭舔女兒頭髮的老錘子,唐山河目光有些晶瑩,卻咧着嘴笑了,走進門立正行禮:“錘子叔,還能看到你,真好!”
錘子看着行軍禮的唐山河,有些渾濁的目光竟然似乎清澈了起來,在唐小刀放開自己的脖子後,努力的想坐起來。
“小刀,你錘子爺爺累了,讓它歇着吧!”房門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出來。
“爺爺!”唐小刀一雙眼睛笑成了月牙,向唐刀撲去。
“阿爸!”唐山河兩口子連忙挺直腰桿。
“進來說,你們阿媽這兩天身體有些弱,不能吹涼風!”已是一頭華髮的唐刀笑眯眯地俯身抱起小丫頭,轉身進屋。
錘子雖然屬於典型的怕熱不怕冷,但現在畢竟是年老體衰,平常都是待在專屬於它的房間,今天是知道唐山河要回來,很固執的非要等在大門口,過去的很多年,它都是這樣等着唐山河和唐寄北這兄妹倆的。
唐山河沒有立刻進屋,反倒是先轉身把重新趴下的錘子給抱起才走進屋。
錘子的身體比唐山河預想的要輕的多,再也不像唐山河孩童的記憶中那樣,體重上百斤的錘子叔跟着他進大山裡,哪怕是遇見豺狼,一聲低沉怒吼,山谷都有迴音。
“阿媽,這麼多年你爲什麼都沒怎麼變過,還是那麼美麗!”龍戰向來性格直爽,這種讚美之詞反是讓人感覺很真實。
的確,澹臺明月哪怕已經快年近古稀,但除了頭髮有了幾縷白的,面容上多了些許皺紋,其餘還真不顯什麼老態,身上雖只是穿着普通的軍裝,但因爲歲月的沉澱,英姿中更多了幾分優雅。
“還是小戰會說話,不像山河這個榆木疙瘩,見了老孃只會傻笑,也不會說幾句好聽的。”澹臺明月牽起兒媳婦的手,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那看小戰你說的,你也不看看是誰的老婆,有我老唐這坨牛糞滋潤着,時間長了,月季也能變玫瑰!”抱着孫女兒同樣老懷大慰的唐刀開始信口開河。
“爺爺你是牛糞,奶奶是玫瑰,那我阿爸、阿媽是啥子嘞!那我又是啥子嘞!”唐小刀很是有些不明白這其中的邏輯。
“你阿爸是牛糞蛋,你阿媽是梔子花,我們唐小刀啊!是茉莉花,一旦開放,滿屋都是清香。”唐刀寵溺的輕輕孫女兒的小臉蛋。
唐山河.
你想在我阿媽面前表現,那您老表現就是,爲毛把我牽扯進去,合着我是牛糞不說,還是一小團。
唐家很久沒有如此多的笑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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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要開戰了!”父子倆進入書房,剛剛落座,唐刀就直指唐山河此次回家的意圖核心。
“是!上面已經決定了,打!”唐山河絲毫不意外父親對戰爭形勢的準確判斷,點頭道。
“要打,就要快、準、狠!不給敵人喘息的機會。滇、川兩地應該已經開始兵力集結了,東、西兩線同時進攻,上面的戰略部署沒問題,你王伯伯已經用保密電話問過我。”唐刀點頭。
“阿爸,這次回來,首長讓我感謝你,從10年前就開始規劃訓練山地步兵團,不然這在這種於亞熱帶叢林大規模作戰還是我軍首次,心裡還真是有些沒底。有這6個經過專門訓練的山地步兵團,首長如今可是底氣十足。”唐山河站起身。“唐刀同志,請接受滇省軍區向您的致意!”
“喲!老顧這傢伙現在還挺會拿我的名頭招搖撞騙,他自己定的事,管我這個快退休的老傢伙什麼事,讓他滾一邊兒玩兒去,替我轉告他,打贏了就來我這兒喝酒,如果打贏了但損失大,就不必來了。”唐刀卻是不吃兒子這一套,擺擺手道。
“說吧!老顧專門讓你們兩口子不遠千里回家,是想從老子這兒弄點兒啥走?”
“還得是阿爸您,一下就知道你老部下的心思了,首長就說電報一到,你就知道他想要什麼。”唐山河臉上滿是諂媚。
“你兒子都要上前線了,你不得給點支援呢!”
“滾,賣萌這一招小刀好使,你這都快40的人,不好使。”唐刀翻了個白眼。“趕緊說,等會兒老子還要去準備飯菜,那幫老傢伙們一到飯點兒肯定聞着味兒就來了,你小子給他們的禮物都備齊了撒,白吃白拿,老子這一輩子算是欠了他們的了。”
“60名山地特種作戰專家,20條軍犬,10頭嗅探軍豬.”唐山河悄悄看向父親,生怕自己要的有些多了。
這點兒他就不隨自己老爹,唐刀年輕時,那可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主打的就是一個漫天要價就地還錢。
“那怎麼夠?”唐刀眉頭一皺,冷然道。
“我這兒有一個180人級別的山地特種作戰中隊,全部劃歸你滇省特種大隊!軍犬給你50條,專門用於排雷的嗅探軍豬也給你50頭,
另外,你去找你小妹,何教授領導的軍工研究所已經研發出最新型單兵火箭筒和輕便型突擊衝鋒槍,專門是爲叢林作戰研發的,你的特種大隊優先配備。
還有,讓你明心叔和根叔也去,那兩個老傢伙,可是抗日戰爭和冰原戰爭殺出來的,有他們兩個親自坐鎮,保證讓那羣猴子肝膽俱裂,以後再不敢犯我邊疆。”
聽到這兩個名字,唐山河渾身汗毛一炸!
明心和阿根是什麼人,號稱唐刀座下兩大殺神,分別在抗日戰爭和冰原戰爭中立下赫赫威名,雖然現在都已經60好幾了,但殺氣依然不減,讓他們兩個出戰,也分明可以看出父親唐刀對待這場戰爭的態度。
既然要打,那就要一戰打得對手不得翻身。
“對了,乖乖叔呢,怎麼沒看到。”唐山河在談話完後,好奇問道。
豬的壽命可比狗要長得多,在野外的野豬壽命最長的可達50多年,乖乖這些年基本都是自己在大山裡活動,只有晚上纔會回家。
“那傢伙,勁頭兒還足着呢!這段時間正帶着它的小崽兒滿山撒歡,過幾天估計就帶回來交給學校訓豬中隊訓練了。”唐刀笑道。
軍豬,可是太行特種兵學院一項獨一無二的科目。
經過訓練的軍豬,可以嗅探到深埋地下1.5米深的爆炸物,堪稱排雷、排爆專家,各大軍區、警察對軍豬的需求甚至一度超過軍犬。
唐刀一口氣給出50頭,亦是足見對此一戰的重視。
晚間,體重已經達到400斤的乖乖回來了,和唐山河好一陣親熱,而後才陪着老邁的錘子睡了,那也是它多年的習慣,無論走哪兒,都得有它的錘子大哥。
哪怕數年後,太行特種兵學院的門口,一狗一豬的銅像也沒有一左一右,而是並肩而立。
現役官兵都沒有佩戴軍銜,但錘子上士和乖乖中士的軍銜,熠熠生輝!
唐山河夫妻倆只在家裡過了一夜,見過衆多叔伯後,第二天就拜別唐刀夫妻倆告別淚眼婆娑的女兒,帶着父親早就給他安排好的人手,抵達運城,那裡有兩架專機已經等着他們,直飛西南前線。
留給他磨合部隊配裝新裝備的時間,只有2個月!
2個月後,西南戰火,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