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居
姬南瑾正在和老夫人敘話，看到雲裳帶着錢紅線進來，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不過很快便又恢復了平靜。
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朝着錢紅線招手道：“丫頭，過來。”
錢紅線不知道老夫人突然把她和姬南瑾一起找過來到底意欲爲何，下意識的朝着姬南瑾的方向看過去。後者也在看她，漆黑的眸子泛着溫潤的光，見她看過來，脣角不由微微揚起一道好看的幅度，眉眼之間均是柔和的笑意。
錢紅線原本緊張的一顆心莫名安定了下來。隨即收回視線，朝着君老夫人走了過去。
“奴婢見過老祖宗。”錢紅線見過老夫人好多次，唯有這一次最爲忐忑。
上一次見面，還是老夫人撤了她負責對方膳食的時候，轉眼已經過去月餘。想來那一次也是因爲府裡傳出有關她和姬南瑾的傳言，只是不知道這一次，對方又會怎麼安排她。
老夫人將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裡，面上不動聲色，笑着拉住錢紅線的道：“快起來吧，幾日不見你，倒是越發的齊整了。說起來我這條命也算是你給撿回來的，用不着和我如此生分。過來，到我身邊來坐下。”
“奴婢不敢。”對方突如其來的示好，讓錢紅線嚇了一跳，不知道對方意欲爲何，就只能求助的看向姬南瑾的方向。
姬南瑾一臉平靜地開口道：“老祖宗讓你坐，你且坐着便是。”
錢紅線蹙了蹙眉，掙扎了一番後道：“多謝老夫人垂愛，奴婢不敢僭越。老夫人鳳體康安，福澤綿延，奴婢能站在老祖宗身邊，沾沾老夫人的福氣已是莫大的榮幸。”
“你是個知情識趣的好孩子。”老夫人似乎對她的識趣很滿意。點點頭，隨即示意雲霓搬了個凳子擺在她的下首。
錢紅線這次未再推辭，依言在老夫人面前坐下。
不和老夫人同坐，是敬她貴爲公主之尊，不想讓對方認爲自己不知道禮數，不懂尊卑。
可她若真想和姬南瑾在一起，卻也不能夠把自己的姿態擺得太低。
錢紅線一坐下，老夫人便拉着她的手，仔細端詳了她一番後笑着開口道：“從一開始見到你就覺得你這孩子和我有緣，想不到還真就要成一家人了。”
一家人？
錢紅線心裡一怔，詫異擡頭看着君老太太，卻是不敢貿然接腔。
老夫人笑眯眯的又道：“你覺得哥兒怎麼樣？”
錢紅線看了一眼姬南瑾的方向道：“世子乃人中龍鳳，不世之材。”
“那麼，讓你嫁給他你可願意？”老夫人再度開腔，卻是直白的不能再直白的問題。
錢紅線來時便做好了心裡準備，也料定老夫人找她來必定是爲了他和姬南瑾的事情，卻是沒想到老夫人會開門見山，問的這般直接。一時間愣在當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自然是願意嫁給對方的，撇開對
方的家世不說，單就對方的容貌，對於骨灰級顏控的她來說，便說不出一個不字。
只是，她願意嫁給她，卻不包括成爲他的通房，她的妾。
身爲媒婆之女，她知道她和他的身份天差地別，也知道在這個講求門當戶對的年代，要想和對方做到舉案齊眉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到底沒能把握住自己的一顆心。對他對未來心存期待。
如今有人問她願不願意嫁給他？她該怎麼回答？說願意，從此丟掉自己的驕傲與堅持，屈居人下成爲一個姨娘，每天喚着別人主母，看着他和別的女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可若說不願意，是不是她和他從此以後也就再無可能？
見她不說話，老夫人收起臉上的笑道：“怎麼，你不願意？”
“不是。”錢紅線下意識的搖頭。
“不是就好。”
老夫人這才又一次露出笑容道：“你們的事，我也聽下人們說。哥兒是我一手帶大的，他自小性子便寡淡，我也是第一次見他對一個姑娘家這般上心，既然你們二人相互有意，我也不想爲難你們，早日將親事定下來，選個幾日迎娶過門便是。”
“老祖宗？”
老夫人話一出口，不單是錢紅線愣住了，就連姬南瑾臉上也露出一絲驚訝。
她說的竟然是娶而非納，錢紅線睜大眼睛呆呆的望着對方，眼裡滿是震驚。
姬南瑾也同樣一臉不解的看着老夫人，他從小由老夫人帶大，老夫人瞭解他，他自然也瞭解對方，老夫人會這麼容易同意他娶紅線，甚至於主動提起，這完全不像是對方的個性。
老夫人年輕守寡，好容易才讓安王府有了今天的地位，唯一的孫兒娶了廚娘，讓王府從此成爲別人茶餘飯後談論的焦點，這絕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姬南瑾沒有問出聲，老夫人倒是主動說起道：“不用這麼看着祖母，祖母是認真的。”
姬南瑾迎着對方的視線不緊不慢的說道：“孫兒沒有那個意思。”
老夫人笑道：“好了，你是祖母一手帶大的，你心裡想什麼祖母又怎麼會不清楚？何況從小到大你想要的祖母哪次不滿足你？你放心，祖母知道這丫頭是個好的，你喜歡且放心娶回來便是。她和翎萱那丫頭，一個入得廚房，一個出得廳堂，以後由她們兩個陪着你，祖母也就放心了。她日去地下見了你祖父，也算是有了交代。”
此言一出，錢紅線下意識的擡頭看向姬南瑾。
這是要效仿娥皇女英的節奏麼？
錢紅線心裡微微閃過一絲苦澀，滿眼複雜的看了看對方，又看了看君老夫人。她就知道，老夫人怎麼可能那麼容易答應姬南瑾娶她，原來在這裡等着呢。
“祖母的意思是？”姬南瑾微微蹙眉，略顯嚴肅的神情表明他事先並不知情。
老夫人的眼神分別從姬南瑾還有錢紅線臉上掃過，隨即
藉着喝茶的舉動，放開原本握着錢紅線的手，坐直了身子，緩緩開口，一副恩威並施的語氣道：“你身邊能有個知冷知熱，且是自己喜歡的人，祖母很高興。雖說這丫頭身份低了些，不過最要緊的是人品，祖母也不是那等食古不化冥頑不靈之人，你真心喜歡祖母自然也想要成全你。不過翎萱那丫頭也是給好的，我和你母妃都很喜歡。既然如此，你便兩個一道娶進門吧，一個做正妃，一個做側妃。定個吉日，同日迎娶，你意下如何？”
側妃麼？佔了一個妃子，聽起來很尊貴，可說到底也不過還是妾而已。
錢紅線不由得自嘲扯了扯脣。
對方一副施恩的語氣說這番話，是料定自己不會拒絕麼？
也是，許一個側妃之位，對於自己一個小小的廚娘而言確實算得上是天大的恩賜。
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老夫人太清楚自己孫兒的個性，知道對方一旦認定的事情必定會有所堅持，自己反對也沒有用，與其將關係鬧僵，倒不如主動許出一個側妃的位置，既順了他的心意，免了祖孫反目，家宅不安，也能讓他聽從安排娶了她們中意之人。
而且正妃和側妃同時進門，也算是一樁佳話，到時候大家更在意的還是正妃的家世，對於側妃自然不會有幾個人會去過問。即便知道了她的身份，也只會說一句麻雀變鳳凰，於王府的名聲無損。
好一個兩全其美的安排。
可惜，她算來算去卻還是漏算了一點，錢紅線並不打算給人做妾，哪怕是這世間再尊貴的妾，她也不願意。
一想到自己的新婚之夜，自己的丈夫卻要摟抱着別的女人，叫別人老婆，和別人洞房花燭，錢紅線光是想想，便已經噁心的不行。
蹙了蹙眉，正要開口拒絕，卻聽得姬南瑾先一步開口道：“我不會娶翎萱表妹的，表妹是很好，不過我並不喜歡她。此生，我只想和祖父還有父親一樣，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一生有一人相伴足以。”
錢紅線一顆心狠狠顫動了一下，下意識的擡頭朝姬南瑾看過去。
恰好後者也在看她。四目相對，錢紅線看到他溫潤的眼眸中眼神溫暖而篤定，流淌着絲絲情愫，彷彿在說她就是他想要相守一生之人。
錢紅線眼眶一熱，胸口瞬間被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充斥的滿滿的。熱熱暖暖的，像是有一道暖流，滑過全身，流遍四肢百骸，流過五臟肺腑，整顆心都是軟的。
原來他都知道。
原來他那天說，讓她相信，只要是她想的，他都會滿足她，原來不是隨便說說的，原來都是真的。
原來他真的知道她想要什麼。
那一刻，錢紅線清楚的聽到自己心底的聲音，她想要這個男人，她想和這個男人在一起。不懼艱難險阻，不畏侯門深重。
她知道，自己是真的愛上了眼前這個男人，無路可退，亦無路可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