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哥是一心喜歡你的,還沒見過哥哥對哪個女子這麼上心呢。”如棋肯定地說:“哥哥是好人。”
肖鵬自然是好人,但做爲成親的對象,春花不置一詞,還沒娶妻,就有了小妾,還即將有孩子,春花這顆純潔的心靈根本承受不了,她推脫道:“我知道表哥是好人,但我們不合適。”
如棋畢竟與她在一起幾年,對她也有着很深的依賴和信任,因此雖然替大哥遺憾,但並不反駁春花的話。確實,讓小姐整天坐在屋子裡做針線,確實有些不太可能,起碼她就沒見過。那年冬天,小姐要給楊家所有的人每人做一雙鞋,每隔一會兒還是要站起來到處走走呢。
於是如棋又想到了一個問題,“姐姐,你想去哪裡呢?”
“我也沒想好。”春花確實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去哪裡。從到了明朝,她的精神世界就是孤身一人,但在生活中還有關心她的楊家人,讓她一直感受着溫暖。而從今以後,她就徹底是一個人了。
天下之大,她要去哪裡呢?雖然現在她不知道,但她也不急。她可以在肖家住上些日子慢慢想,而且她也懂得,在這裡,不同於現代社會,一個女人若想走出家門,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但她一定能想出辦法來。
春花才十八歲,正是人生中最好的年華剛剛開始的時候,她有的是時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姐姐,你還會在肖家住多久呢?”如棋感傷地問。她曾以爲永遠和小姐在一起呢,沒想到她們剛剛走出了侯府,就會臨着分別。自己要出嫁了,看樣子小姐也會離開。
春花聽出她話中的無奈,笑着說:“起碼我會住到把腳養好,你可不許趕我出去呀!”
如棋懇求道:“姐姐送我出嫁,好嗎?”如棋的親事定在了十二月初。
春花笑着說:“那當然了,我還想看最漂亮的新嫁娘呢。”
“那麼我哥哥?”如棋又想到了她今晚來的目的。
“沒關係的,你只要告訴你哥哥我的話就行了,他能明白的。”
肖鵬雖然也年輕,但他的經歷讓他的心要比春花和如棋成熟得多,他更熱衷於名利,對春花,應該也是一個覺得條件很好的親事而已。
雖然是書香門第家出身的女子,但脫離了孃家,還有一大筆的嫁妝,又懂得做生意,正是商戶人家最合適的好媳婦。
而且,他們都有些不能爲人所知的秘密,他們在一起還能最大限度地保守住這些秘密。
更何況,他們確實年貌相當,又恰是男未婚,女未嫁的。當然肖鵬算不算成了親,他們一定是有着大不相同的觀點。
肖鵬看上她不外就是這些原因,他對自己並不會有什麼執念,春花這樣認爲。
春花認爲是決不可能的事,但別人都不這樣想,劉氏挺着碩大的肚子來與她認爲的未來的主母結交了。
春花依舊半靠在炕上,劉氏依舊坐炕邊,還是上次她們在一起談到如棋時的姿勢,只是如今劉氏說話的口吻變了,她不再隨意地說笑了,而是恭敬送給春花兩件針線活。
一件玉色的羅紗襦裙,細紗面料,針腳細密,還在領口袖口繡了纏枝花紋,一見就知道用了不少的工夫,正是這時節穿的。
春花是四月裡過來的,現在已經是六月了,天氣越來越熱。大家早已經換了夏裳。雖然春花和如棋剛到時劉氏也爲讓人爲她們做了些衣物,但沒有一件能比得上這件用心。
這倒是罷了,如棋也給她做了好幾件羅紗的衣服,面料、用功並不輸於這件,春花不缺衣物。
可那雙大紅繡鞋,是比着春花如今的腳做的,要知道春花再過些日子就可以行走了,原來的鞋自然穿不下,劉氏倒是個有心的,這鞋還真是送到春花的心坎裡了。
春花拿鞋比着自己的腳笑着說:“表嫂,謝謝你了!”
“表小姐不要再打趣叫我表嫂了,就叫我的名字吧,我原來在孃家叫招弟。”
春花卻說:“那怎麼成,我只能叫你表嫂,而且還要這樣叫一輩子呢。”
劉氏是個聰明的人,她自然聽出了春花話裡面的意思,就用疑惑的目光看了過來。大爺有才有貌,如今家業逐漸豐厚,對鶴表妹也真的上了心。
萍表妹要嫁出去本就出乎劉氏的意料,尤其她看到萍表妹還有不少的嫁妝,大爺娶了她不是正好嗎?
但顯然大爺看上的是鶴表妹,鶴表妹雖然不如萍表妹漂亮,但活潑可愛,又自有一番氣度,大爺愛重的就是這個吧。最初自己眼光太差,連這點都沒看出來,但好在鶴表妹是個好說話的人,總是笑眯眯的。
自己拿過來的兩樣東西,她看了後很喜歡的樣子,尤其是那雙鞋自己是真用了心,發現鶴表妹的腳傷後變大了,就做了雙鞋,還真對了鶴表妹的心思。
劉氏自己就是一雙大腳,在鄉下,纏足的人本就少,她倒是沒笑話鶴表妹的大腳,其實鶴表妹現在的腳還是比她的要小一圈。
不過,鶴表妹在說什麼?一輩子都叫她表嫂?那就是說,她不嫁大爺?
劉氏知道自己不能再追問了,她一個妾室,雖然現在大爺信任她,讓她管着家,但大爺納她進門前就說得清楚,而她也一直沒忘,自己只是妾室,對大爺將來明媒正娶的正室一定要言聽計從,妾室的命運就掌握在大婦手中呢。
自己先後討好兩位表妹不也是爲了這個嗎?
但內心裡,劉氏是真的不希望大爺成親那天的到來。這種想法,她不敢表露出一點點,就連妒,也是正妻纔能有的,她一個妾室有什麼資格去妒呢?
可人的感情是無法用道理壓制住的,劉氏還是希望大爺晚些娶妻,越晚越好,當然要是一直不娶最好,只不過那是不可能的。眼下聽了鶴表妹的話,她的心裡還是一下子就放鬆了下來,真好,如果是鶴表妹說的是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不知與心情放鬆下來有沒有關係,劉氏當天夜裡就開始了肚子痛,她身子好,每天又一直在活動,第二天還不到中午就順利地生下了一個女兒。
現在肖家的家事就由春花和如棋兩個共同打理,說是兩個人一起做,其實只是爲了讓別人聽了覺得理所當然,其實都是如棋一個人在辦。春花一則是行動不便,另外就是有讓如棋學習一下的意思。她沒幾個月就要出嫁了,到時候,喬家只有她和喬樹兩個人,家務什麼的,自然都要她自己打理。
到了春花能下來走動時,劉氏已經滿月了,正好參加孩子的滿月宴。肖家並沒有請奶孃,劉氏的奶水就很好,她也不肯把孩子交給別人帶,而是自己親自管着孩子。
其實肖鵬的家底也漸漸豐厚起來,不說他在福記的股份,單隻算他的工錢,就不是小數,可能是經歷過起落,肖家的日子過得非常低調。加上肖母喜歡清靜,平時肖家內院基本沒外人來往。
洗三時就是家裡的幾個人,滿月宴也只請了幾個織廠裡相熟的朋友,在內外院各擺上一桌,內院裡,劉氏抱着孩子熱情地讓着大家吃喝。
春花第一次見到錢帳房的妻子王氏,白白胖胖的一箇中年婦女,大約日子過得很順心,滿臉的笑意,她笑着同肖家的每一個人周旋着,因爲同樣是福記的股東,語氣裡還帶着些矜持,不同於幾個管事的家眷只一味地奉承。
其實錢帳房本人也沒有直接見過春花,有限的幾次在一起說話,還都是隔着簾子的。而且錢帳房從春花那裡出來,到了福記,卻並不知福記的東家是春花,當初春花讓人告訴他,福記是五奶奶的一個朋友開的,五奶奶打算放他出去,纔給了他股份,又把他介紹過去幫忙。
春花特別與王氏閒聊了幾句,問了問福記的事情,見王氏口風甚緊,反倒很滿意,聽說錢帳房也是個謹慎的人。自己的事情他們未必能猜想到,但到底還是少提爲妙。
現在春花每天主要的活動就是練習走路。這並不是玩笑,矯正過的腳就如同她剛剛到這裡時有一種不屬於自己的感覺,但這一次,適應得要快得多。
春花先是扶着丫環慢慢走,然後就自已活動了。腳放大了些,自然要穩得多,就好比過去一直在踩着高橈,現在終於去掉了,讓她有了一種安全感。就是在沒人的時候,面對着自己一雙傷痕累累的腳也能接受得多了,不管怎麼樣,總歸有正常人腳的形狀了。
只是肖家的庭院太小,而廠區裡雖然有一大片綠樹成蔭、鮮花盛開的休息區,但春花卻不能去。她過去固然是一個從不見外人的千金小姐,但這裡是京郊,她的事情過去還不久,萬一被認出來,並不是小事。
只是這小小的院子,百十步就轉完了一圈,她實在是轉得煩了。幸好還有兩株柳樹,爲院子憑添了些生機。這樹應該是建廠前就有的,已經有了合抱的粗細,垂下無數的綠絲,不止春花,大家都時常在樹下歇息。
春花正扶着樹站着,就看到了肖鵬陪着慧靜師太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