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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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心底

中山王跟朝廷的過往恩怨,中山王府每一個人都烙印在心底。

不過此時此刻,鐵英更關注眼前。

“這人是誰安排的?”他低聲說,看着還在講解佈局侃侃而談胡說八道的讀書人,眼中寒光森森,“鄧弈還是謝三?”

蕭珣倒不在意:“我們能散佈謠言,別人也能,不管是鄧弈還是謝三,如今都是我們的對立。”

世上哪有那麼多閒話,尤其是這個時候,挑動人心,安撫人心,自然都是人爲安排的。

鐵英恨恨說:“謝三也就罷了,鄧弈真是無恥小人,收了我們的錢,竟然言而無信,可惜殿下你把那封聖旨毀了,否則拿出那封聖旨,告訴天下人這就是鄧弈寫的,看看他還能坐穩太傅的位置!”

那封聖旨啊,蕭珣輕輕按了按胸口,笑了笑:“既然知道他是小人,小人做什麼都意外,也沒必要生氣,將來——”他站起來,“欠我們的再討回來就是。”

鐵英忙跟上,和蕭珣一起走出去。

茶館裡人來人往,也沒有人在意這兩個年輕人。

一個年輕人上了車,一個年輕人御馬,緩緩向前方的一座城池而去。

這裡是中山郡最重要的一道關卡,比起先前,兵馬更多,一層層如林,盯着每一個路過的人,哪怕是筐子裡的雞鴨都被拎出來查看。

在這裡有很多人被攔住,問理由又不說,再問,就有兵將拔刀“是西涼奸細還是趙氏餘孽?”一副將人就地斬殺的模樣。

城門關卡氣氛緊張。

在這緊張的氣氛中鐵英駕車緩緩而行,越來越接近城門,他的神情沒有絲毫地緊張,直到被衛兵攔住。

“下車。”幾個衛兵冷聲喝。

鐵英尚未說話,站在一旁的一個將官上前,看了眼車上垂着的徽記。

“這是郡守大人家的。”他對衛兵說,“小公子體弱多病,這是剛求醫問藥回來,不能見風。”

衛兵神情爲難看着將官,旁邊又有一個將官走過來,對鐵英打招呼:“這次回來這麼快?郡守大人昨天還問呢。”

鐵英沉聲說:“外邊不太平,大夫跑了,沒找到。”

那可真是——將官面帶遺憾:“再尋名醫就是。”說罷伸手做請,“小公子快些回去吧。”

既然兩個將官都這麼說了,看起來還跟車裡人很熟悉的模樣,衛兵們便也不再阻攔覈查,說覈查哪有那麼絕對的核查,總有一兩個地頭蛇的面子要給。

再說了,一輛馬車也藏不了多少人。

衛兵們讓開路,在一衆森森鎧甲兵器衛兵中,鐵英駕車緩緩而過。

朝廷兵馬圍住又怎樣?中山郡已經屬於中山王數十年了,他纔是這裡的主人,這些外來人一天不敢宣稱要更換主人,那麼就只是外來人。

蕭珣回到中山王府,來見中山王時,中山王正在溫泉池招待客人。

溫泉池蒸汽騰騰,侍女穿着夏裙,被池水蒸汽浸透,薄紗一般裹在身上,宛如赤裸,不過池水中的兩人都沒有看美人。

一個男人閉目養神,專注的用手輕輕梳籠自己的山羊鬍。

另一邊,婢女將溫熱的巾帕敷在中山王眼睛上,中山王靠在玉枕上發出舒坦的聲音:“本王要小憩一刻——”

“父王。”蕭珣的聲音在一旁傳來。

中山王有些無奈:“你就不能等會兒再喊?”

蕭珣笑着在池邊蹲下:“父王,西涼這次入侵,可給了朝廷對付我們的好機會了,一口一個查西涼奸細,我看用不了多久我們都要成西涼奸細被抓起來了。”

中山王還沒說話,對面的山羊鬍男人先開口。

“世子殿下,我們大涼可不是入侵。”他說,聲調帶着口音,其實不用口音,大涼這個稱呼就足以證明他的身份。

“我們只是要來祭拜大夏皇帝。”他接着說,又感嘆,“自從正統旁落,這中原的皇朝越來越蠻夷,越來越沒規矩。”

蕭珣哈哈笑:“這位大人,如果不是我們,你現在哪裡能在溫暖的池水中浸泡?只能在官府的鐵牢裡生死不如了,受了幫助要感恩,這纔是體面人首要的規矩。”

山羊鬍睜開眼,神情不悅:“你——”

中山王打斷他們:“好了,溫泉是養生呢,在溫泉池水中動氣,可不好。”

山羊鬍顯然不想惹怒中山王,收起了脾氣,不再理會那個酒窩淺笑的年輕人,看到中山王道:“還有,我們也是爲王爺抱打不平,怎麼說也該王爺您或者您的兒子當皇帝,那六歲小兒又不是先帝的兒子,一個孫子哪裡輪到他。”

中山王將蓋在眼睛上的巾帕拿下來,沒有絲毫謙遜或者客套,拱手一禮:“多謝大涼王。”又微微一笑,“不知道大涼王想要什麼回禮?”

山羊鬍從池中站起來,神情悲憤:“我王只要楚岺的項上人頭!”

當年在大夏因爲太平已久,居安不思危的時候,野心勃勃的大涼發動了征戰。

體弱多病的大夏皇帝一命歸西,大夏節節敗退,失去了一大片疆域,與大涼僵持,直到十幾年後,大夏的新帝忽然重用一個年輕的將官。

那年輕的將官不僅奪回了疆域,將大涼驅趕出境,還突襲大涼王庭,殺死了大涼王最珍愛的王子。

王子的頭顱被懸掛在邊境,大涼的兵士來一批被楚岺被殺一批,最後大涼王親自來到邊郡,赤裸上身,披頭散髮,跪地求饒,俯首稱臣,大夏皇帝下旨,楚岺纔將王子的頭顱還給大涼王。

這是大涼最痛心的事,十幾年過去了,猶自深恨。

“先王臨終前拉着大王的手,死死不能瞑目,直到大王允諾,一定要拿下楚岺的頭顱祭奠父王和長兄,先王才閉上眼。”山羊鬍捶胸頓足,淚流不止,“我知道兩國交戰生死有命,但他楚岺——”

山羊鬍指着天。

“殺了我家王子,還如此羞辱折磨,殘暴無情,非人哉!”

“我家大王此舉就是爲了給父兄報仇,只要楚岺人頭。”

中山王同情地看着他,喚四周垂首而立的侍女們:“快扶貴人去歇息,泡了溫泉,大悲大怒,會脫力。”

侍女們涌上將山羊鬍扶出來,裹上袍子,山羊鬍倒也沒有拒絕。

“王爺。”他悲聲說,“我們大王只有這一個訴求,願與王爺共謀,願與王爺永世結好。”

中山王看着他,似乎思索,然後問:“你們大王有公主嗎?”

山羊鬍一愣,似乎沒反應過來。

蕭珣已經做悲痛狀:“父王,我已心有所屬——”

山羊鬍這才反應過來,是要聯姻?

“有——”他道,就是沒有,也有。

中山王哈哈笑:“以後再說以後再說,貴人先去歇息。”他擺擺手。

隨着他擺手,嬌弱的侍女將山羊鬍扶着就走,山羊鬍也似乎真的脫力,沒有半點反抗。

溫泉池只剩下他們父子。

中山王舒口氣,重新躺回去,自己拿起手帕在溫泉裡浸溼,再遮擋在眼上:“猴子泡溫泉都知道不吵不鬧。”

蕭珣笑道:“父王,你信他的話嗎?”

中山王道:“我信不信不重要,西涼自己信就行了。”說到這裡又輕嘆一口氣,“不過,楚將軍這次大限真是到了。”

蕭珣道:“那父王要去救他嗎?爲了大夏,爲了楚將軍,不惜暴露自己私藏的兵馬。”他按住心口,“父王此舉真是讓人又恨又感動,天下人不像那楚昭鐵石心腸,一定會爲父王傾倒。”

中山王哈哈笑了,擡手一揚溫泉水:“那是自然,論起傾倒衆生,你這個兒子可比不上老子我。”

蕭珣也不躲開,任憑溫泉水打在臉上,泉水又如珍珠從他光潔細膩的臉上落下。

“父王,孩兒願替父王領兵去。”他說。

中山王笑了笑,拿下巾帕看蕭珣:“又要去英雄救美啊,俗話說事不過三——”

蕭珣要說什麼,中山王擺手。

“不過,現在還不用你出手,你有更重要的時候再出現。”

“這一次再出現,我兒要讓天下人傾倒。”

深夜的皇城燈火通明。

鄧弈所在的太傅殿人來人往不斷,謝燕芳這裡倒是安靜很多。

一個驛兵被一個官吏引着急匆匆進來,帶着一身風霜,對謝燕芳施禮:“三公子,信送到了。”又道,“燕來公子也到了。”

謝燕芳哦了聲,擡起頭要問什麼又笑了笑,點點頭擺擺手。

驛兵立刻退了出去。

“公子。”官吏神情帶着幾分愉悅,道,“有你的信,有燕來公子,皇后這次應該會很快就回來了。”

謝燕芳哈哈笑了,搖搖頭:“不會,只看了信,她或許還會猶豫,但見了謝燕來,就再無猶豫,不會回來了。”

官吏愕然:“這是爲什麼?”

“因爲有人做英雄了啊。”謝燕芳笑道。

什麼意思?官吏不解要再問。

謝燕芳制止他,問:“往邊郡的信都按時送出去了吧。”

這是還要確認?官吏再次應聲是並保證萬無一失。

“那封信千真萬確比謝燕來更早到。”他強調。

謝燕芳笑了笑,沒有說話,只用手輕輕撫了撫臉頰。

“英雄最誘人。”他輕聲說,“唯英雄讓人傾倒。”

雲中郡的風嚎叫了一夜,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停下來,但樑薔也睡不着了,土炕已經涼透了,寒意從身下嘶嘶向身體裡鑽,而身上蓋得被子也如同冰坨一般,僵硬冰冷。

樑薔從來不知道冷原來能這麼冷。

他出身富貴,但自小讀書也明白驕奢淫逸敗壞心智,所以寒窗苦讀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事他也做過,但此時此刻才知道,擁有富貴權勢的時候,所謂的苦都是笑話,當失去富貴權勢,你做每一件事都是苦,沒有不苦,只有更苦。

現在還沒到真正的寒冬呢。

樑薔從牀上坐起來,嘴脣發青,將一件破裘衣裹在身上一刻,才漸漸緩過來。

他覺得他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外邊傳來叮叮噹噹的敲打聲,在清晨寒冬裡格外的刺耳,就算樑薔醒了也被嚇心突突跳,可想而知那些睡夢中的人。

這是屯長的惡趣味,在屯長眼裡,他們這些發配服役的人都不是人。

“起牀幹活了幹活了你們這些豬!”吼聲也隨之響起。

破裘衣讓樑薔身子暖和能動了,他下牀打開門走出去,撲面的寒意讓他戰慄,這一片矮房裡零零散散的人們都走出來。

再不出來,屯長和他的手下就不是敲鑼,而是往屋子裡潑水了。

他們纔不在乎這樣屋子裡還能不能住人,他們又不住在這裡。

確保所有人都出來了,裹着大斗篷的屯長沉着臉停下咒罵:“都精神點,如今西涼人打來了,再不好好幹活,就送你們去打仗!”

說罷讓手下人給分配了任務,今天他們這個屯的人都要去加固城防,要從早幹到晚上。

分配了任務,有兩個粗使婦人擡着木桶過來,這是今天的早飯,每人一碗稀粥——粥能不能填飽肚子不重要,冒着熱氣,對大家來說就足夠了。

所有人都要涌過去,又被屯長罵了一通,排起了隊。

樑薔直接站到最後,剛來的時候,他還跟人擠,打過幾次——倒不是打不過,而是沒完沒了,贏了還要被罰,當他有一次捧着稀粥,看到裡面倒影鼻青臉腫的臉,只覺得自己很可笑。

他以後的人生就是爲了每天早上一碗稀粥了嗎?

既然如此,早一點喝晚一點喝又有什麼區別?

樑薔站在隊伍後方,慢慢挪動,看着前方的木桶——區別還是有的,稀粥的熱氣在清晨的寒風中不斷的散去。

等他拿到的時候,應該就成了冷粥。

“阿薔。”身後有聲音帶着歡喜,低低說,“今天是你娘當差,稀飯肯定不會被灑一半。”

樑薔回頭,看到一個兄弟的笑臉。

這個兄弟頭髮亂亂,也早沒了梁氏族子弟的風采,以前在家美酒佳餚都不在意,此時稀飯多一半都能讓他笑。

樑薔看着他的臉,說:“四哥,我們不能再做勞役了。”

樑家的哥哥愣了下,問:“那我們做什麼?”

樑薔默然,他也不知道,但如果一直做勞役,他覺得還不如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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