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兒這死丫頭!平時看着挺機靈。今兒怎麼笨成這般模樣!
請教書畫你丫的關什麼房門?!關房門就關房門唄,你還守在外面做什麼?!生怕旁人猜不出麼?
果然,外面靜了一會兒,猛然響起青陽爽朗的笑聲,夾雜着“本縣主知道了,本縣主不去打擾”等等之類的話語,許是青籬疑心過重,她甚是還能聽到碧雲碧月捂着嘴兒“吃吃吃”的笑聲。
青籬羞惱異常,恨恨的扔了手中的筆,猛然起了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到房門前,將門“呼拉”一下打了開來。
殺人般的目光直直盯着外面幾人。
青陽一身大紅的衣衫,臉頰帶着剛起牀的紅潤,一雙丹鳳妙目閃亮有神,碧雲碧月雙雙垂首而立,但從那不斷抖動的身形可以看出她們正努力壓制着笑意。
柳兒一見自家小姐臉上的神色,不由的垂着頭向青陽身後躲了躲。
她的身形一出現,青陽的笑聲嘎然而止,嘿嘿訕笑兩聲,一連聲的道:“你們忙。你們忙,本縣主隨便走走。”
說着擡頭望天,“啊”了一聲,朝着碧雲碧月道:“今兒月亮真圓呀,走,隨本縣主去後花園賞賞花兒。”
青籬登時恨不得撲過去掐死青陽。這會子青天白日的,哪裡有什麼月亮?她這府裡統共那麼大的地方,除了菜哪裡有什麼花園,還賞什麼花兒?
她氣得跳腳,卻又無處發作,將門“咣噹”一聲合上,想想不妥,又跑過去將門“呼拉”一聲又拉了大開。
嶽行文含笑看着她暴跳如雷的模樣,直到此時,才起了身子,將她拉到書桌前坐了,輕笑一聲:“爲師還是第一次見你這般發脾氣呢。”
青籬不悅擡頭,那些人笑話死她了,他還有閒心笑,不由把身子一轉,將臉兒扭向一旁,不看他,扯了一張紙在手中,有一下沒一下的撕扯着,悶聲悶氣的問道:“這般是哪般?”
嶽行文笑意更濃,似是故意逗她一般,“飛揚活潑。跳脫可愛,爛漫天真……”
他的話音未落,青籬便覺渾身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丟了手中的紙,左右胳膊胡亂揉搓幾下,不滿的擡頭又瞪了他一眼:“先生,你能正常點麼?”
說着撇撇嘴,道:“你還不如干脆訓斥我小家子氣氣呢……”
嶽行文含笑不語,一雙溫潤黑眸直直定在她的臉上,濃情翻滾,似大海一般那麼的深遠凝厚。
青籬頂不住他眼中越來越濃的情愫,手忙腳亂的跳下椅子,嘴裡嚷着,“我這就去廚房交待,晚上吃紅燒青陽肉,和清燉柳兒十全大補湯……”
說話間瞄了一眼天色,頓時又跳將起來,一把拉起嶽行文向外推,“先生還是快走罷,一會兒那欠扁的胡流風起了身,不知又會說出什麼怪話兒。”
話音剛落。她口中欠扁的某人便出現在院子之中,死性不改的擺着風流倜儻的模樣,四處張望。
胡流風的怪話之多她可是領教過的,看這廝截然不同於上午的神色,又聯想起方纔青陽的神情,莫非這二人已經和好如初了?
念頭剎那閃過,她搖了搖頭,這會子自己尚且自顧不暇,這二人的事兒還是讓他們自己去解決罷。
又一把將那人摁在椅子上,胡亂塞了一本書給他,“還是我走的好。”
一言未完,身形已奔出了書房。
嶽行文含笑搖了搖頭,將手的中書翻開。
沒過一會兒,胡流風一步三晃的進來了,嘴裡“嘖嘖”有聲,桃花眼在嶽行文的臉上掃了半天,“啊呀,某人的動作可真夠快的。”
嶽行文瞥了他一眼,眼中含笑,眉毛微微一挑,一副你奈我何的神情。
胡流風不悅輕哼。桃花眼兒在書房內掃了一圈兒,隨手拿起桌案上的花瓶擺件左右看看了,搖了搖頭,“剛還想誇讚二小姐宅子不怎麼樣,廳裡的擺件倒是講究,再一看這書房也不過如此。”
他本是無話找話,嶽行文卻淡眉一挑,溫潤黑眸,目光閃動。好一會兒才擡起右手叩了叩太陽穴,淡淡道:“今兒的苦肉計演得太過了。”
說着便把頭埋入書中。
胡流風爲之氣結,這人一向是哪兒痛打哪兒,他這麼自毀形象容易麼?
青籬出了書房,氣勢洶洶的向廚房而去。走至一半兒,突然停了下來。哼!那些人不是笑話她麼?她偏不讓他們如願!
同時又覺得自己今日的表現實在有些小家子氣,許是正因爲如此,那些人才更變本加厲呢。
想到這麼兒,便把憋在心口的怒氣一鬆,緊繃的身形緩了下來。又在石凳上坐了片刻,才向廚房而去。
柳兒因剛纔小姐的神色,嚇得再也不敢在書房外面呆着,只好跑到廚房幫忙,李嬸子剛交待她去洗青菜,她正端着菜盆向外走,迎面與進廚房的小姐碰了個正着,小姐這會兒面色如常,淡然的臉上含着一絲笑意,正是她們最熟悉不過的神色。
柳兒卻因這神色沒來由的打了個激靈,手一抖,“咣啷”一聲銅製菜盆掉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鮮嫩的枸杞芽撒了一地。柳兒連忙蹲下身子撿菜。
廚房裡幾人循聲看來,紅姨放了手中的話計,走到跟前兒看了看,蹲下身子一邊撿菜,一邊責怪:“你這丫頭幹活操的什麼心?若這盆砸在小姐腳上可如何是好?”
青籬將那銅盆撿起來,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看了看,柳兒低着頭心中直打鼓,直覺今天她自做主張的事兒,小姐沒那麼容易就放過她。
果然,青籬指着銅盆上的幾個細微凹痕,朝着柳兒道:“柳兒。這可是小姐我最喜歡的銅製菜盆,不是用這個菜盆洗的菜,我便吃着不香甜,我吃不香,便睡不香;睡不香,便沒精神;沒精神,便容易生病;容易生病,便……”
柳兒一臉苦色擡了頭,打斷小姐的長篇大論,若是叫小姐再編下去,她這打翻銅菜盆的罪過不知會被編排成什麼樣呢。
“小姐,您說要怎麼罰奴婢,奴婢認罰,絕無怨言。”
青籬暗中翻了個白眼,這會子又變聰明起來了?
“這銅盆我記得是從老鳳記的古董店裡掏來的古物,價值紋銀十兩,你在我身邊跟了這麼久,本小姐開恩,你就賠五兩銀子罷。”
柳兒暗中撇嘴,什麼古董文物,小姐可真能編,滿府裡找找,她們自已添置的物件兒也找不出一個值十兩紋銀的。這銅盆的價錢她可記得真真的呢,不過二十文而已。
不過,此時她可不敢再捋虎鬚,連連點頭,“謝小姐開恩,奴婢認罰。”
青籬將菜盆交還給她,很是滿意的拍拍手。
廚房裡剩下幾人一臉的莫明其妙。小姐對這幾個丫頭的好,她們可瞧得真真的,別說是十兩銀子的銅盆,光是那上學的束脩就得多少錢?筆墨紙硯等物,用得都是跟她一模一樣的,那又得花多少錢?還有那吃穿用度更是不分主僕,這會子是怎麼了?
柳兒端着菜盆出去洗菜。
青籬在廚房中瞧了瞧,晚上的菜式都準備得差不多了。涼菜都已切好裝盤,熱菜也洗好切好。單等下火燒製。滿意的點點頭。
掃過廚房角落裡的一推白蘿蔔,眼睛一轉,指着那白蘿蔔,對紅姨說:“待會兒將那白蘿蔔做了,拼四個菜。兩涼兩熱,放點鹽就成了,不準帶一點油腥。”
紅姨還欲再問,青籬已經轉向出門了。
李嬸子按遠近親疏,怎麼着都算是外人,今兒李府來了兩位俊美異常的公子哥兒,聽說還是個京官兒,雖說是奔着青陽縣主的名頭來的,但是觀李府上至小姐下至丫頭們對這二人的態度,便知定然也是熟識的。只是紅姨等人當着她們的面閉口不談,她也不敢相問。
先前幫工的杜大娘因不小心漏了一句話,差事便黃了,雖然李家小姐還額外給了她二兩的銀子,但那錢畢竟也有用完的時候不是?
便朝着紅姨笑道:“要說這蘿蔔能做的菜式,也有十來種。紅大姐只管放心交給我,保管小姐滿意。”
紅姨可知道小姐是不想讓往好裡做的,最好是做得越糟越好,可這話她不能說,便笑着點點頭。
閤兒的娘一邊燒火,一邊接過話,“我們老家那一帶,家家戶戶都會做蘿蔔糕,不放油,也怪好吃的。”
李嬸子連忙請教做法。蘿蔔能做的菜式得,但得加重油炒才能入得了口,若是按李小姐交待的,那做出的蘿蔔菜就是平民小戶家裡也不喜吃,更別說是李府的人了。
李嬸子一直覺得這李府的小姐是個好侍候的,卻原來也有叫人爲難的時候呢。
紅姨見這邊的事兒差不多了,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交待了閤兒在這邊盯着些,叫了柳兒與杏兒二人去前廳安排擺宴的事宜。
出了廚房,三人便瞧見自家小姐與青陽縣擺着鬥雞的架式,坐在花架下面的石凳上大眼瞪小姐,碧雲碧月見了她們三人如突然見了救
命的稻草一般,將青陽縣主與二小姐丟在一旁。
殷殷的迎了上去,一左一右挽了紅姨的胳膊,笑意盈盈,“紅姨,可是去前廳擺宴?我們也去幫忙罷。”
不待紅姨細想,便被兩人半拉半拽的,向前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