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突然?
鎮國公皺了一下眉頭,淡定的對秦七吩咐:“你去把躺椅和牀上的棉被給我搬來院子裡。”
“?”秦七這一刻有些懵,愣了一瞬後,忙不迭的點點頭,快步朝屋子裡走去。
片刻後。
秦七抱着東西出來了。
動作迅速的把躺椅放在鎮國公的身旁,還把寬寬的棉被一半墊在竹製的躺椅之上,鎮國公飛快的躺了上去,又把另外一半的棉被拉過來,嚴嚴實實的遮蓋住了他的雙腿。
皇帝和秦濓急衝衝來到鎮國公的院子時,入眼便看到躺椅之上的鎮國公,居然裹着厚厚的棉被。
只見鎮國公雙目緊閉,眉頭緊蹙,乾裂且起皮的嘴脣緊緊的抿着,這神情,似乎正在忍耐着身體上的巨大痛苦。
一旁的秦七,目光直直的看躺椅上的鎮國公,滿眼的擔憂。
這一主一僕,這神情……。
皇帝眸光微微一閃。
秋高氣爽。
可鎮國公卻好似已經在過初冬時節一般。
真的身體不適?
亦或者是……這狡猾的老東西只是在裝不適?
皇帝看着鎮國公,在心裡犯起了嘀咕。
秦濓看着曾經高高在上的祖父,此時病懨懨的躺在躺椅之上,心裡有着說不出的複雜感受。
有着痛快。
有着着解恨。
也有着抑制不住的激動。
皇帝今日突然駕臨鎮國公府,本就抱着目的前來的。
所以。
當皇帝帶着秦濓在抵達鎮國公府的大門時,便不允許下人們爲府中的主子們通傳,還假仁假義的說什麼“不要驚擾了府中的長輩”最後在秦濓的引路之下,兩人一路暢通無阻的急忙忙直奔鎮國公的院子。
但凡只要不是個傻子。
就都能看出皇帝此舉目的。
不外乎就是想要查看鎮國公的身體狀況。
鎮國公院門口外的守衛,在皇帝的威壓之下,自然是“不敢”發出聲音來的,於是,皇帝和秦濓便悄摸摸的走進了院子。
秦七聽到院門口的腳步聲,側頭一看,便看到皇帝和府中的二公子朝他這邊走來,忙不迭的下跪。
“小人拜見皇上。”
皇帝做了個讓秦七起身的動作。
“謝皇上。”
“?”鎮國公眉頭緊鎖,迷瞪瞪睜開了雙眼,脖子吃力的緩慢轉向院門口的方向,滿是血絲的眸子目光有些渙散,直直看了門口走來的兩人,好一陣後,這才遲鈍的反應了過來,雙手哆嗦得有些厲害,捏着被子掀開後,就要掙扎着從躺椅上下來,誠惶誠恐道:“老臣~老臣不知皇上駕臨,咳咳咳~未能前去接駕,還請皇上恕罪,恕罪。”
秦七看着身子“哆嗦”得很是厲害的主子差點就摔了,臉色大變,慌忙伸手過去攙扶。
皇帝一個健步上前,滿眼的緊張和關切,伸手按壓住試圖起身的鎮國公,語氣裡帶着佯怒:“老國公切莫亂動,身體要緊,身體要緊。”
“祖父,孫兒給您請安。”秦濓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禮道。
說完。
秦濓也走到一旁攙扶着祖父重新躺好。
“咳咳~咳咳咳~”鎮國公渾身虛軟,一邊劇烈的咳喘,一邊氣喘吁吁的道歉:“謝皇上……。皇上日理萬機,咳咳咳~不知皇上今日突臨本府?”
皇帝輕撫着鎮國公的胸口,替他順着氣兒,同時,還“好心”的伸手把厚實的棉拉起來,讓鎮國公只露出了脖子和腦袋在外面,脖子以下至雙腳全都被厚棉被遮蓋得嚴嚴實實。
給鎮國公蓋好被子後,皇帝側頭看向秦濓:“幫朕搬一把椅子過來。”
“是,皇上。”秦濓忙不迭的點頭,恭恭敬敬的領命並轉身進了屋子。
明明有秦七這個下人在,結果皇帝卻非要讓鎮國公的孫子去幹奴才的活兒。
皇帝這擺明了就是在下鎮國公的面子。
鎮國公自然是看出來了,不過,面上卻一副病入膏肓精神不濟的樣子,似乎壓根就沒反應過來。
圈椅擡出來後,皇帝坐在鎮國公身旁,一邊輕拍鎮國公的胸口,一邊笑說道:“老國公身體抱恙,朕這幾個月又事務繁忙,今兒好不容易能得空幾個時辰,便想着出來看看你老人家,朕給你帶來了一些老山參,還有天山雪蓮,老國公吃了以後,肯定能很快痊癒的,老國公……今日身體如何了?”
“咳咳咳~”
鎮國公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喘,咳喘得滿臉通紅,額頭上還溢出了密密麻麻的汗,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喉嚨處似乎卡着咳不出來也咽不下去的濃痰,那呼吸聲,聽着就好似在拉風箱似的“呼啦~呼啦~”的聲音,聽着有些瘮人,感覺隨時都有可能會斷氣兒似的。
皇帝一臉的擔憂,摸出手帕替鎮國公擦拭着額頭和鼻尖上的汗漬,滿眼焦急的側頭對秦七吼道:“沒點眼色的狗東西,還不趕緊去倒一杯茶水來給老國公潤潤喉?”
“是。”秦七誠惶誠恐的忙不迭點點頭,轉身進了屋內。
當秦七走進屋子。
當看到桌案上被人動過的茶壺蓋子,眼神一冷。
秦濓這個蠢貨。
秦濓這個吃裡扒外的白眼狼。
居然膽敢……
居然膽敢與那狗皇帝合謀給親祖父下藥,真真是蠢得不可救藥了。
一旦皇帝徹底剷除了鎮國公和戰神。
失去了庇佑的秦濓,在皇帝身前已經沒有了任何利用價值。
皇帝一旦丟棄了秦濓這把曾經用過的利刃,那麼,朝中那麼多大臣,還有曾經被抄家的那些官員和富商,還不等把秦濓給生吞活剝了?
蠢貨……
真真是愚不可及。
皇帝不耐的催促聲,在門外響起:“秦濓,你去看看那狗奴才,倒杯茶怎麼需要這麼久?”
“是,皇上。”
秦七聽到秦濓的腳步聲傳來,心裡一緊,迅速把茶壺和茶杯一起裝進托盤裡,步履匆忙的轉身朝着門口慌慌張張的跑去。
看到秦濓已經踏進了房門,秦七眼看就要和秦濓“撞上”了,眼底一片驚慌之色,閃避的弧度動作有些大,左腳絆住右腳,身子重心不穩,手裡的托盤傾斜。
“啪啦~”茶壺,茶杯盡數摔落在地,發出碎裂的清脆聲響。
這響聲。
鎮國公,皇帝,秦濓三人皆是身子一顫。
聽到着瓷器碎裂的聲音,鎮國公一顆心不住的下沉。
秦七跟了他這麼多年,秦七可不是這種莽撞之人。
這說明什麼?
這說那一壺茶被秦七發現出了問題。
而剛剛唯一進入了他房間的人,便是他這庶出的孫子——秦濓。
他本以爲……
他本以爲這庶出的孫子只是人蠢了點,野心大了點,沒想到,他這孫子不僅人蠢,不僅野心大,而且那心還當真狠毒的很。
秦七神色惶恐,抱着空空的托盤忙不迭的跪了下去,看着門外不遠處的皇帝急忙磕頭:“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這就即刻去廚房重新沏一壺茶來。”
不等鐵青着臉的皇帝發飆,秦七便抱着托盤,神色驚恐的踉蹌着爬起來,一股風似的朝院門口衝去,跑到在院門口的時候,語氣帶着驚恐和顫慄,還交代了守在院門口的兩個侍衛趕緊進去伺候着。
皇帝氣得磨了磨牙:“……。”
秦濓站在原地一臉懵逼與滿眼的不甘:“……。”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就能成功了。
鎮國公虛脫的躺在躺椅之上,繼續痛苦的咳喘着。
“咳咳~”
皇帝不着痕跡的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替鎮國公擦拭臉上的汗,此刻這手中的力道,差點都要把鎮國公臉上那一老層皮給弄下來了,鎮國公臉上火辣辣的疼,卻只能忍着。
皇帝看着爲鎮國公擦拭過臉的手帕上,並無未沾染上任何顏料,眼神一閃。
沒有用顏料易容的痕跡。
難不成……
這老匹夫真的不行了?
皇帝又仔細看了看鎮國公這張臉。
臉色蠟黃,嘴脣脫皮乾裂,雙眸佈滿了血絲,眼底一片青黑,相比前幾個月,前幾個月這老匹夫臉上的皮肉緊繃,滿面紅光,如今,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顴骨高聳,臉上的皮肉鬆弛,皺紋也多了。
如今這老匹夫的身體狀況,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變成這樣的。
看樣子……
這老東西的身體,應該是真的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了。
本來。
今兒想下點猛藥,讓這老東西過幾天就暴斃,沒想到不僅這老東西狡猾,就連這老東西養的狗奴才都異常的狡猾。
罷了。
反正這老貨都沒多少時日了。
思及此。
皇帝的心裡很是愉悅,該探的老底也探到了,皇帝也就不想再多看一眼這滿臉大胡,滿臉褶子的老東西了——辣眼睛。
此時。
秦書墨滿頭大汗的急忙忙趕了過來。
這些天,由於擔心兒媳婦即將生產之事,所以秦書墨這些夜裡都睡得不怎麼踏實。
一會兒夢見他未出世的孫子孫女被憋死在兒媳婦肚中。
一會兒又夢見孫子孫女生出來後,渾身血糊糊,臉色青紫早就沒了生息。
一會兒又夢見兒媳婦難產死了,他兒子痛失妻兒也想不開的自殺了。
這些可怕的噩夢。
這些天總是會在他的睡夢中出現,每每嚇醒後,揪心得後半夜怎麼都睡不着。
夜裡失眠,導致睡眠嚴重不足,所以秦書墨這近一兩個月的時間內,便有了午睡補眠的習慣,剛剛下人來報,二兒子帶着皇帝來了府中,而且還不讓人通傳便急忙忙朝着父親的院子而來。
秦書墨心裡就慌得不行。
頭髮凌亂,衣衫不整,整個人神情憔悴,臉色蠟黃,走路搖搖晃晃的,就跟風一吹就會倒下似的虛弱不堪,咚一聲跪在皇帝身前:“臣不知皇上駕臨,未能前去迎接,還請皇上恕罪。”
皇帝眸光微閃:“……。”
默了一瞬。
皇帝這才起身過去虛浮了秦書墨一把,試探的問道:“愛卿快快起來,你這是……。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幅樣子了?”
“謝皇上。”秦書墨搖搖欲墜的站了起來。
“?”秦濓也滿眼震驚的看着父親:“爹,你這是怎麼了?可是身體哪兒有不舒服?”
秦書墨看了兒子一眼,看到兒子關切的眼神,心底一軟,朝兒子安撫的一笑。
秦書墨餘光瞄了一眼蓋得嚴嚴實實且病懨懨的父親,擡頭看向皇帝滿臉的難受,哽咽道:“家父年紀越發的大了,年輕時打仗遭了大罪,如今年紀一大,身子骨就越發的難受了,這纔剛剛深秋時節,父親的老寒腿便又復發了,夜裡雙腿寒疼得睡不着,臣身爲人子,自然是要在父親的病榻前伺疾的,只可惜,熠知如今遠在西川,哎……今兒臣實在是撐不住了,便午睡了一會兒,突然聽說皇上駕臨,這便急忙忙趕過來了,還請皇上饒恕臣聖前失儀之罪。”
這一番話。
秦書墨說的甚爲巧妙。
既回答了皇帝的問話。
同時。
也在變相的暗示皇帝把秦濓給放回來,讓秦濓在病重的祖父牀前伺疾。
皇帝能在精明且多疑的太上皇手下,穩穩當當的做了十多二十年的太子,哪會是個善茬?
假裝沒聽出秦書墨話語裡的一語雙關。
皇帝感慨的深深一嘆,紅着眼,隨後拍拍秦書墨的肩:“愛卿純孝,實乃孝子之典範……。老國公戎馬一生,更是爲大乾立下了無數的汗馬功勞,老國公和先祖一起打下了大乾這天下,朕一直都很敬重老國公的爲人,朕算起來,也是老國公的晚輩,只是如今大乾內憂外患,朕實在很難從朝堂的諸多事務中脫開來經常探望老國公,愛卿,好好照顧老國公。”
秦書墨心底滿心的失望:“……。遵旨。”
皇帝轉身笑眯眯的看向躺椅上的鎮國公:“老國公,你好生養病,朕公務繁忙,這便回去了。”
“……咳咳咳,恭送,恭送皇上,咳咳咳……。”
“臣恭送皇上。”
皇帝替鎮國公又捏了捏被角,這才直起身看向秦濓:“走吧。”
“是。”秦濓恭恭敬敬的點點頭,隨後又側頭看向躺椅之上的祖父:“祖父,您多多保重身體。”
“嗯,嗯……。咳咳咳……。”鎮國公猛烈的咳喘着,渾身大汗淋漓,面色緋紅,虛弱至極的看着秦濓含糊應道。
秦濓深深看了父親一樣,轉身便跟在皇帝身後離開了。
皇帝帶着秦濓剛剛離開鎮國公的院子,秦七便提着茶壺急忙忙的走了進來,看熱得滿頭大汗的主子,急忙問着兩個侍衛:“沒出什麼事兒吧?”
兩個侍衛搖搖頭。
秦七鬆了一口氣。
隨後吩咐其中一個侍衛前去查看皇帝的行蹤,若是皇帝和秦濓走出了鎮國公府的大門,便即刻前來彙報。
那侍衛點點頭,急忙走了出去。
鎮國公陰沉着臉,猛的掀開棉被,捏着衣袖胡亂的擦拭着滿臉的大汗,擦完後,扯着衣袖當扇子不停的扇風,粗喘着氣,看向剛剛摔爛茶壺和茶杯的房門口:“去把府醫叫來。”
“是。”秦七急忙領命,回頭對身旁的手下吩咐:“趕緊去叫府醫過來。”
侍衛點點頭,轉身急忙忙離開了。
秦書墨看老爹被熱成這樣,心裡擔心的不行,看向秦七吩咐道:“快去多拿幾張乾淨的布巾來。”
擔心陰險狡詐的皇帝等下殺個回馬槍,看出父親是在裝病,所以,即便是父親身上的衣服都幾乎汗溼了,秦書墨也不敢讓父親去更換,只得讓秦七回屋子去拿了幾張乾淨的布巾,準備等下給父親墊在胸前和後背,以免父親受涼得了風寒。
片刻後。
秦七從屋子裡出來了。
秦書墨把布巾親自給父親前胸後背都墊上後,神色凝重的看向父親:“爹,皇上今兒突然帶着秦濓駕臨鎮國公府,皇上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鎮國公擡眸看向兒子,神色有些複雜。
秦書墨被父親這眼神看的心裡頓時一緊,心底忽的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鎮國公邁步朝着屋內走去,秦書墨愣了一瞬,也趕緊跟了上去。
在跨進房門口後,鎮國公腳步一頓,神色陰鷙的低頭看着地上摔碎的茶壺茶杯瓷片,語氣陰沉,透着濃濃的戾氣。
“看到了嗎?”
“?”秦書墨此時猶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一般,完全搞不懂父親這話裡的深意,愣了一瞬,老實的點點頭:“看到了。”
“這便是皇帝帶那小畜生今日前來的目的。”
秦書墨聽到這話後,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頓時嚇得心驚肉跳,渾身的血液在這一瞬都好似被凍住了——遍體生寒。
府醫被侍衛急忙忙帶來了。
秦七忙不迭的對府醫道:“快看看地上這些茶水裡,究竟放了什麼東西?”
府醫神色凝重的點點頭,隨後蹲下身撿起一塊較大的瓷片,那瓷片裡還有殘留的茶水,掏出銀針一探,銀針接觸到茶水的那一端,立馬就變黑了。
看到這一幕。
在場的所有人都黑了臉。
府醫拿起殘留着少許茶水的瓷片,放在鼻下聞了聞,因爲有着茶水濃郁的味道掩蓋,所以這劇毒之藥的氣味很淡很淡,淡到大部分常人都很難發現,若不是有醫術的人,懂藥理的人來仔細辨別,還當真發現不了。
“是什麼毒?”秦書墨忙問。
“……是七日睡。”府醫神色凝重的說道。
見衆人一臉都未曾聽聞的表情,補充道:“此藥乃前朝後宮一皇貴妃身邊懂藥理的宮女所發明,採用了南疆的一種毒花的花粉和一些道士煉製的丹藥所制,無色,味淡,尤其是放在茶水裡,亦或者是食物中,令人防不勝防,一旦有人中了這個毒,據說一個時辰後,便會有嗜睡的反應,而一旦沉睡後,便醒不過來了,接連睡上七日,第七日便會嘔血身亡……”
府醫說這一番話的時候,真真是……嚇得心驚擔顫
想想剛纔就只有皇帝和二公子來過。思及此,府醫心肝噗通噗通的狂跳。
鎮國公面無表情的看向府醫:“下去吧。”
府醫恭敬的點點頭:“是。”
鎮國公看向秦七:“守好院子,有人來,立刻出聲提醒。”
“是,主子。”
鎮國公一甩衣袖,疾步匆匆的走進了屋子,坐在椅子上,臉色鐵青的看向兒子,忽的勾脣一笑,譏誚道:“秦濓那小畜生……我還當真是小瞧了他,不僅人蠢,不僅吃裡扒外,如今,爲了想要繼承這國公府,更是連我這個祖父都容不得了。”
秦書墨渾身僵直,眼底有着憤怒,有着痛恨,也有着深深的後怕。
秦濓他怎麼敢?
秦濓他怎麼能坐出這種事兒?
毒殺親祖父,秦濓究竟是何時居然變得如此喪心病狂了?
鎮國公:“剛剛皇帝到來,吩咐秦濓去屋子裡拿椅子的時候,我本以爲皇帝只是想要在我面前折辱秦濓,藉此來羞辱我,呵呵~結果,我在咳喘之時,皇帝便叫秦七進去倒茶,幸虧秦七和我一貫倒茶後,謹慎的把茶壺蓋子上都做了記號,也幸虧秦七心細的及時發現了,然後假摔把這一壺茶給摔了,如若不然……。”
今兒他就中招了。
再等幾天,他就在睡夢中吐血而死了。
他的死。
不會引起世人的懷疑,畢竟,自從熠知離開京城沒多久後,他便一直開始裝病,世人都知道他鎮國公身體不好,咳血死了也正常,壓根就會懷疑,這是皇帝幾天前來府中給下的毒。
那皇帝小兒,真真是太會算計了。
若是秦濓毒死了他這個老國公,那麼,皇帝便能扶持秦濓這個蠢貨繼任鎮國公府的一切。
畢竟。
現在熠知這個嫡孫,早就被太上皇前些年冊封爲了戰神,並賜了戰神府。
皇帝爲了不讓熠知手中集權。
自然是不想看到熠知肩挑兩府的。
如今……
熠知身在兩千裡外的偏遠西川,就算他被毒死了,熠知受到消息後,這一時半會兒也趕不回來,即便是趕回來了,那時候一切已經成了定居,而且,沒有皇帝的旨意,熠知擅自離任,也是要被重處的。
最最關鍵的是……
熠知現在還沒有兒子,外界也不知道熠知即將當爹,那麼,皇帝冊封他這庶出的孫子擔任下一任鎮國公,也是說得過去的。
一旦秦濓這個蠢貨成了新的鎮國公,皇帝便很好掌控。
若是秦濓沒有毒死他這個老國公,那麼,就算他和書墨發現了真相,哪怕明知道秦濓下毒一事乃是皇帝在背後指使,可他們是臣,皇帝是君,他們不能拿皇帝如何。
反正投毒成不成功,皇帝都沒什麼損失。
一旁的秦書墨死死咬住下脣。
這個兒子……
如今已經被權勢給迷了眼了。
再也救不回來了。
虧得他剛剛還皇帝面前,想方設法的拐彎抹角想要把秦濓弄回來,結果……
他疼愛了多年的好兒子,他一直心懷愧疚捧在手心的兒子,卻是這麼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秦書墨神色痛苦的閉上眼,隨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睜眼之時,眼底已是一片狠厲,咚一聲跪在父親的身前。
“爹,我們鎮國公府沒有這種不孝不仁不義的子孫,從今往後,我便當從未有過這個兒子。”
頓了一瞬。
隨後咬牙道:“爹,再任由那小畜生這般下去,也不知道還會捅出多大的簍子來,不若……”
鎮國公神色難辨的定定看着兒子,許久沒說話……
……。
皇帝中午在皇宮中並未吃午膳。
早朝完後便去御書房批閱奏摺,處理完了最爲緊急的奏摺後,吃了幾口糕點便出宮。
這兒肚子有些餓了。
若是趕回皇宮再用膳,怎麼都得大半個時辰才能吃上飯。
皇帝想了想,側頭看向秦濓:“中午我們便着外面吃吧。”
秦濓心中一喜,面上卻愁苦着眉頭:“皇上,如今……如今京城的酒樓,怕是拿不出什麼像樣的好飯菜,而且……酒樓人多眼雜,怕是不安全。”
皇帝一愣,反應了過來。
也是……
如今到處鬧饑荒,糧食緊缺,肉類緊缺,在他還未繼位的時候,京城便關了很多酒樓。
秦濓小心翼翼的提議道:“皇上賞賜給學生的府邸便在前方不遠處……。”
聞絃歌而知雅意。
皇帝一聽秦濓這話,頓時就秒懂了。
勾脣一笑。
點點頭。
“行,朕今日便去你府中蹭頓飯吃。”
秦濓心中大喜,激動的下跪行禮:“皇上能去學生的府中,真乃學生的榮幸。”
皇帝伸手虛浮了一把秦濓:“起來吧,你我二人何須這麼客氣。”
秦濓連連感激並謝恩。
一路上。
皇帝和秦濓二人偶爾遇到辦完公事回家朝中大臣時,秦濓看着大臣們誠惶誠恐,連滾帶爬的下轎來給皇帝行禮,當秦濓看到大臣們在得知皇帝要去他的府中之時,眼中的得意之色,怎麼都掩飾不住。
當鎮國公和秦書墨聽到府外暗線傳回的消息時,父子兩人皆是臉色大變。
秦濓忤逆不孝的確罪該萬死。
可是……
秦濓的兒女小小年紀卻是無辜的。
秦濓這個蠢貨居然引狼入室。
這可如何是好?
這可如何是好?
“爹,這可怎麼辦?”秦書墨神色焦急的看向父親。
鎮國公頓時陷入了兩難。
若是此刻急忙忙的讓人前去秦濓的府中,讓秦濓的妻子把兩個孩子帶回來,那麼,勢必會引起皇帝的猜疑。
一旦皇帝覺察到鎮國公府已經知道了他深藏的那個秘密,那麼……。
皇帝肯定會立刻對鎮國公府和熠知動手。
現在。
熠知羽翼未豐,大乾也還沒有到即將傾覆的時刻。
若是此時暴露。
不僅鎮國公府上下幾百口活不過今晚,就連在西川的熠知今後也會異常的艱難。
鎮國公深深吸了一口氣,最後在秦書墨的耳旁悄聲低語了幾句,秦書墨臉色頓變,渾身都在顫抖。
爲了兩個庶出的孫子和孫女,讓鎮國公府和戰神府那麼多人的性命去冒險,秦書墨猶豫了,害怕了,也有些後悔剛剛向父親求助了。
嘴脣哆嗦得很是厲害。
開開合合好幾次後,這才發出聲音來:“爹……爹這麼做太冒險了。”
鎮國公深深一嘆,朝秦書墨揮揮手:“去吧,她不是個蠢的。”
秦書墨離開後。
鎮國公在屋子裡焦躁不安的來回走着。
雙胞胎都不會足月生產。
算算日子。
孫媳婦應該再等二十多天左右就要生了。
雙手背在身後,一邊來回的走動,一邊焦躁不安的搓動着雙手。
……。
夜裡。
秦書墨焦在牀上翻來覆去好似在烙餅似的。
陳氏忍無可忍的猛的坐起身,伸手狠狠的拍打了好幾下秦書墨的後背,沒好氣的怒問道:“你這些天……你跟爹究竟是怎麼了?看看你們這吃不下,睡不着,整天心神不寧的樣子,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就跟丟了魂兒似的,你們究竟遇上什麼事兒了?”
丈夫和公公都瞞着她,肯定是害怕她擔心。
可是……
她看着公公和丈夫一天天的憔悴下去,她這心裡就更加的不好過了,更加的擔心了。
見妻子撒潑質問。
秦書墨身子一僵。
起身坐靠在牀頭,神色疲乏,雙手狠狠搓了一把臉後,這纔看向妻子沉聲道:“我和爹只是有些擔心秦濓那孩子,他傻乎乎的當了皇帝手裡那把刀,惹得朝中大臣們忌恨不已,我和爹勸他回來,那孩子卻鑽進了牛尖角,怎麼都不肯……。”
一聽是有關秦濓的糟心事兒。
陳氏頓時就甩給了丈夫一個冷臉,又是推搡,又是腳踹的把秦書墨趕下牀,怒罵道:“滾,你若擔心你那小妾生的寶貝兒子,你跟你那心愛的小妾說去,那蠢貨又不是我生的,秦書墨,你誠心噁心我是吧?趕緊給老孃滾……。”
秦書墨欲言又止的深深看了妻子一眼,抓起外袍披上後,便朝房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頭也不回的說道:“我去書房裡睡。”
“……。老孃纔不關心你去哪兒睡?和誰睡?你就是去和馬圈裡睡都不管老孃的事兒。”陳氏粗喘着氣,狠狠瞪着丈夫怒道。
雖然嘴上說得狠,但心裡,陳氏還是很滿意丈夫沒去那小妾屋裡。
不過……
丈夫和公公真的只是因爲秦濓的事兒而發愁嗎?
陳氏內心有些懷疑。
……。
虹口縣。
雲祁跟隨秦熠知派來給他報信的人,連夜趕回了虹口縣的縣城內。
瘦猴在房門外壓低了音量,悄聲喊道:“主子,雲公子回來了。”
“嗯。”秦熠知低嗯一聲,隨後吩咐道:“去把鄧婆子叫來。”
“是。”瘦猴輕手輕腳的離開了。
秦熠知看着剛剛熟睡下去的妻子,替她捏好被角,隨後小心翼翼的儘量不驚動她,翻身下牀剛剛穿好鞋子和衣服,鄧婆子便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
“主子。”
“照看好夫人,若是夫人有任何不適,立刻喊院子裡的秦勇前去書房尋我。”
“是。”
書房內。
秦熠知神色陰鷙,渾身散發着濃濃的戾氣。
雲祁看着好友這狀態,心裡一緊。
難不成……
京城發生什麼事兒了?
剛想到這兒,還沒來得及問,雲祁便聽到好友寒聲道:“十天前,秦濓那畜生帶着狗皇帝去了鎮國公府,秦濓還在祖父的茶水中下了‘七日睡’的劇毒。”
“什麼?”雲祁又驚又怒又怕的不行,顫聲急忙追問:“那老太爺身子……身子可有大礙?”
“幸好秦七心細,故意把茶水給摔地上了。”秦熠知後怕不已的寒聲說道。
“……。這個吃裡扒外的蠢貨。”雲祁恨得牙癢癢,磨了磨牙,狠狠道:“孃的……。秦濓那龜孫子真不是個人,老子從小就一直看不慣他,雖然人蠢了些,但心眼子卻不少,小時候就成日的在你爹和老太爺面前討巧賣乖,面對你我之時,總是一臉我們欺負他了的委屈表情,呸~那小娘養的狗東西,沒想到長大後,這心思還變本加厲的越發歹毒了,連親祖父都膽敢毒害。”
秦熠知身子僵直,拳頭緊攥,因爲憤怒而渾身抑制不住的輕顫着,喉結上下滾了滾,嘶啞的聲音中充滿了濃濃的戾氣。
“那狗皇帝前些日子從太上皇手中拿到了兵符,如今行事更是肆無忌憚了……。他已經容不下祖父了,容不下我了,這才急着想要毒殺祖父,然後扶持秦濓那個容易掌控的蠢貨繼承鎮國公府的一切。”
“熠知,你有什麼計劃?”雲祁神色凝重的問。
“狗皇帝拿到兵符後,派兵了精兵前去鎮壓災民,屠,殺了好幾個縣城鬧事的災民,那狗皇帝光是鎮壓,卻沒有糧食去安撫剩下的災民,那些活不下去的災民們,沒有吃的,最後便只能去丟棄屍體的亂葬崗弄人。的肉來吃……。”
雲祁脣角掛着譏誚的冷笑“……。那狗皇帝這是在自取滅亡,相信過不了多久,其它縣城的災民們聽聞了皇帝的所作所爲後,很快便會爆發更大規模的民,變。”
西川這邊和其它縣城一比。
西川的老百姓簡直就是泡在蜜罐裡。
如今。
西川的百姓們有飯可吃,有地可種,明年還能種上高產的新型農作物,西川的老百姓們能看到活下去的希望,能有個奔頭。
而其它的地方。
老百姓們把樹皮草根都吃光了,能進肚子的東西都吃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泥地,不吃。人吃什麼?
“不錯。”秦熠知點點頭,冷厲的雙眸微眯,迸射出駭人的冷光:“西川這地方窮山惡水,人煙稀少,沒什麼油水可撈,只要我們把西川通往外面的各個地方把手好,不讓西川的消息傳遞出去,不讓外面的人知曉西川現在在大力發展中,那麼,那外面的人是不會惦記上這裡的。”
“你是想?”
“我想火上澆油,讓火燒的更大些……我會派些人前去其它縣城,讓災民把事兒再鬧大一些,另外……既然那狗皇帝成天閒的慌,成天盯着鎮國公府和我,那麼,再等些日子,我便再給他找些事情做。”
“……什麼事兒?”
“祖父埋在宮中的釘子,前些日子打聽到皇帝每隔三至五天,便會在寢宮內不許任何人進去,包括皇后和太子等人皆是不準進入,而奇怪的就是,皇帝明明沒有叫太監擡水進去沐浴,但皇帝大夏天的身上卻沒有汗味兒,雖然皇帝的衣服看似並沒有更換,但那衣服的褶皺也明顯不像是穿了大半天樣子,這表明……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寢宮內便有着密室,而且,這個密室十有八九是通往皇宮外的某個地方?”
雲祁心中大喜,激動的手指不斷敲擊着桌案:“太好了,這可真是太好了……你準備什麼時候把震驚世人的消息傳出去?”
“這件事暫時先再等一些時間,現在我們先派人去其它縣城,把第一把火燒得更旺些。”
“行。”到時候,大乾所有的縣城都亂了,看皇帝手裡那三十萬兵怎麼去鎮。壓幾千萬的百姓。
秦熠知神色凝重的看向雲祁,再次提醒道:“夫人估計再等半個月左右便要生產了,你一定要盯緊西川的各個關口,還要把一些山勢不是很險峻的地方,也要派人暗中盯緊了,千萬別讓西川的消息傳遞了出去。”
雲祁點點頭。
秦熠知繼續道:“一旦這個時候泄露了,一方面皇帝擔心我培植勢力,便會把我調走;另一方面,各處的災民便會朝着西川這邊蜂擁而至,西川目前的糧食,還有這點家底,只能勉強應付西川境內的人,負擔不起更多的人了。”
“放心,我等會兒回去後,立刻再加派一些人手前去守住各個關口。”
“嗯。”秦熠知拍拍好友的肩:“辛苦你了。”
雲祁好笑的捏着拳頭砸了砸秦熠知的肩頭:“你我之間何須說這些客套話,你放心的照顧嫂子吧。其它事情,我會暫時幫你頂着的。”
“好兄弟。”秦熠知臉上總算是露出了些許笑意。
忽的。
外面出來瘦猴驚恐的急促高聲喊叫。
“主子,快快快……大少夫人羊水破了,要生了。”
要生了?
雲祁皆是驚得瞪大了眸子。
算算時間……
嫂子現在肚中的孩子……纔剛剛滿八個月吧?
八個半月都沒到。
而且。
肚子裡還是雙胎。
兩個孩子該不會太小,不好養……。
有怪莫怪。
呸呸呸~
秦熠知腦子裡頓時炸雷響起,一片空白,視線也模糊了起來,整個人都嚇得瞬間丟了魂兒似的。
雲祁急了,使勁兒推搡着秦熠知的身子:“熠知,別發愣了,趕緊過去。”
“……”秦熠知腳手冰涼,渾身抖抖得好似抽風似的,整個人在椅子上都坐不住了,軟噠噠的沒有半分力氣。
瘦猴此時也慌了,什麼都顧不得了,橫衝直闖的用身體猛的撞開了書房的房門,臉色煞白的看着秦熠知和雲祁,急得都紅了眼了。
“……主子,快快過去,大少夫人發作了,要生了。”
“熠知,熠知……”
“……。”秦熠知渾身癱軟在椅子上,就跟魔怔了似的。
瘦猴急得都哭了。
主子怎麼這個時候掉鏈子?
求救的看向雲祁:“雲公子,你快想想辦法?”
“你趕緊去找路大夫,然後吩咐廚房燒熱水,這裡交給我。”雲祁對瘦猴急促的吼道。
“是,是。”瘦猴轉身便跑了出去。
“……熠知,得罪了。”雲祁說完後,咬牙揚起巴掌,狠狠的一耳光扇在了秦熠知的臉上。
“啪~”
秦熠知沒有焦距的眸子,總算是有了些許波動,但是,還不夠。
“啪~”
“啪~”
雲祁接連扇了秦熠知兩個耳光後,秦熠知這才終於回過神來,
刷一下站起身,猛的推開擋在他身前的雲祁,瘋了似的就衝出了屋子。
雲祁:“……”
這還是他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正大光明的狠狠揍了秦熠知,而且這廝也沒有還手修理他,只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孃的~
手心還真疼。
雲祁一邊甩着右手,一邊邁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免得下人們嚇得都亂了套。
……
秦熠知趕回院子時。
沒有聽到妻子的聲音,嚇得心跳都快停止了。
怎麼聲音?
怎麼沒有夫人的聲音?
“大少爺,兩個產婆已經進去了。”管家急忙對主子彙報着裡面的情況。
秦熠知沒說話,飛快的衝了進去。
屋子裡。
雲杉肚皮朝天,像個青蛙似的陽面躺着,沒有哭,沒有痛苦的叫喊,只是緊抿着脣,瞪大雙眼看着高高聳起的肚子,臉色有些嚴肅和緊張。
“夫人~”秦熠知的聲音抖得很是厲害。
雲杉側頭看向丈夫,牽強的安撫一笑,笑說道:“我沒事,剛剛纔破了羊水,陣痛還沒開始,現在還不痛。”
秦熠知喉嚨緊得都快要窒息了,手腳有些僵硬的來到牀邊。
走近後。
雲杉這纔看到丈夫左邊臉上那紅紅的巴掌臉:“你的臉怎麼了?”
“……。沒事,剛剛冷靜不下來,雲祁就幫我一下。”秦熠知輕描淡寫道。
“……”雲杉嘴角一抽,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其實……
此時此刻。
她活了兩世,這還是第一次生孩子呢!
她也怕啊。
只是不敢表露出來。
以免等會兒真的難產了,丈夫會嚇得撐不住直接就暈過去了,那時候她和孩子該怎麼辦?
“別怕,有爲夫在,你和孩子都不會有事的。”秦熠知俯身在妻子額間落下一吻,摸了摸她的頭髮安撫着。
“嗯,我相信你。”雲杉爲丈夫打氣。
看着妻子這麼信任他,看着妻子這麼鎮定,秦熠知焦躁狂亂不安的心,也逐漸開始平息,起身把臥室內早就準備好的剪刀,縫合針,鑷子的木盒子找了出來。
雲杉忽的倒抽了一口氣:“嘶嘶~”
秦熠知臉色一變,慌忙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