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落到林憶藍身邊的那半截手臂,蕭清影瞭然地重蹲了下來,安靜地看着林憶藍將一根管子伸進洞,輕輕一吹。淡淡地煙霧很快便彌散了房間裡,無色無味,好似什麼都沒有生過,只是屋剛剛入睡的兩人呼吸加沉重了一些。
這迷煙顯然是經過林憶藍改良的,否則劑量是遠遠不夠的。一旁的蕭清影冰冷的臉上閃過一抹鄙夷,這無聊的女人,口口聲聲自稱懸壺濟世的神醫,結果到頭來是研究這些歪門邪道,她就不信林憶藍現是救人!
林憶藍當然不知道蕭清影心裡想些什麼,小心翼翼地將瓦片重蓋好,然後抓過身邊的作案工具,起身估摸着底下的位子,又重找了個地兒開坑。蕭清影一路追隨,冰眸卻一直林憶藍的手手上打轉:“這血流的太假了。”
這麼有藝術性的血色圖案需要大量的血,她就不信這人心臟是長手上的,大出血也不必這樣。
“只要他們不會這麼想就成了。”林憶藍無所謂道,和蕭清影一樣這麼有經驗的以及和自己一樣這麼有化的人,這個朝代畢竟不多,不是滅絕了就是還沒投上胎。爲了渲染氣氛,她一不小心手抖了一下,豬血灑太多了,對於這種系統誤差,雖然可以避免,但是一旦生後還是很難消除的,既然不會影響結果,手抖一抖又有什麼關係呢。
於是,一向只追求神似的林憶藍就帶着這色素加過頭的尺橈骨來了。不過根本原因是她就只撿回這麼一隻手臂,重做過根本沒有原料,畢竟把一隻手臂偷渡到救她的那艘船上是有一定的被重踹下去的風險性的。
“你這手不會是上次江裡撿回來的?”越看越覺得不對勁的蕭清影終於疑惑地開口了。
“沒錯,當時已經列出福爾馬林的配方了,正好缺個實物試驗一下。”事實證明,她的配方效果不錯,泡了幾天後撈上來還是和以前一樣的。
蕭清影眼角僵了一下,想象着林憶藍像寶貝似地抱着一隻手臂橫穿大半個京城跑到這屋頂上的情景,她就想抽搐。
觀察了一會兒地形,透過洞孔現自己正下方正好牀邊,林憶藍纔再次盤腿坐下,掰開有點僵硬的微蜷的五指,將糖葫蘆上的糖皮抹了點那隻斷臂的手掌上,然後再將方纔啃剩的骨頭塞了進去,重將五指放下,林憶藍使勁甩了甩,見那骨頭已經被凝固的糖重粘牢,她才取出裝滿水的瓶子,將手腕之後的部位上上下下淋了個溼,然後又斷端沾了點糖,用手指試了試,等到有點粘後,纔將那斷臂豎了起來,垂直塞入洞,兩手一鬆,那手臂便“啪”的一聲砸到了地上,穩穩當當地落牀前,下面的糖皮揮了功效,將它沾了地上,正對着牀上的兩人,筆直地矗立着。恐怕牀上的人一下地,就會踩上那握着骨頭的手。
手臂上原先沾着的水,很快便由於重力作用落下,打溼了手臂所的周圍一圈。
“你確定先看到的是女人?”
“是男是女先看到都沒關係,”因爲她就是要讓這兩人都看見,“不過,女性代謝藥物的能力比男性強,媚姬體內的藥性會早點消除,應該是媚姬先看見的。”
蕭清影當然沒怎麼聽懂這麼學術性的言論,但是重點她聽懂了,那就是女人抗毒性比男人強,至於爲什麼,不問她也知道,大概就是毒婦人心,以毒攻毒了,結果就活該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走。”將瓦片蓋好,林憶藍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拉着蕭清影就往屋檐邊走去。
直到走到邊上時,蕭清影才猛然想起:“你是怎麼上來的?”
正蹲下身打算下去的林憶藍聞言差點一頭栽下去,好不容易扶住屋檐,滿臉黑線地擡頭看了眼蕭清影:“誰說一定要輕功才能上來的?”人類的腦袋是很聰明的好不好。
說着,林憶藍對着下面打了一個響指,暗處便閃出一個黑影,拎着一把梯子飛快地往此處移動。
等梯子架好之後,林憶藍笑嘻嘻地轉頭對着有點被驚嚇到的蕭清影揮了揮手:“影,我先走了,記得告訴風,拜拜!”說完,便飛快地沿着梯子爬了下去,再次對着蕭清影揮了揮手,然後跟着那個將梯子藏好
的男子離開了。
站屋頂的蕭清影緊緊地盯着兩人離開的身影,想了想,有點不放心,便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你都不問我去幹什麼嗎?”
已近午夜,街上無人,原本不大的街倒顯得有點空曠了。此時,正有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着,女子略帶疑惑的聲音雖不響,但這無人的街上卻有迴音。
林憶藍就奇怪了,難道好的護衛都不愛說話?要不是自己偶爾回頭確認一下他真的沒有走丟,她還以爲她是自己一個人自言自語呢。
“屬下只負責保護小姐的安全。”男子畢恭畢敬地回答道,接着又繼續沉默,保持着幾步的距離跟林憶藍身後。
林憶藍無奈地對天翻了個白眼,她突然有點想念影雲了,至少他不會把自己給悶死!而她身後這個被稱爲“銀”的護衛,除非是她主動開口問話,否則他一個字都捨不得哼,搞得像是她搭訕一樣,她一向都是好孩子的好不好?
說來也巧,當日林憶藍被路過的小船所救,上岸後恰巧看到正對着江面不知想什麼的莫問。當時莫問看見全身溼漉漉活像剛從水裡撈上來、懷還死死地抱着一條手臂的林憶藍,眼睛都快瞪直了,林憶藍楚楚可憐的求救目光,二話不說便將她帶回了他城郊的別院,叫了十來個丫鬟伺候她沐浴衣,這“衆目睽睽”之下,林憶藍還有什麼心思泡澡啊,飛快入水浸了一下就死活要爬上來,結果接到莫問那“好生伺候林小姐泡澡,不要讓她着涼”命令的丫鬟們愣是齊齊跪了一地,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求她千萬別出來,否則她們就沒命了。被人“以死相逼”的林憶藍差點沒翻過去,洗個澡都要被人按着搓澡,沒辦法,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何況她們人多勢衆,第一次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硬是被這羣迂腐的丫鬟差點搓掉一層皮。
再後來,莫問又是請大夫又是派人熬薑湯,卻體的沒有問她爲什麼會落得如此境地,見她沒事後,纔打算將她送回靖王府。不過林憶藍不樂意了,直接裝昏賴了下來。自此以後,林憶藍便十分地“體弱多病”,每每莫問一提將她送回去,林憶藍就一副快要歇菜的樣子,莫問不笨,知道林憶藍想留下來,到後來也就不再提這事,含笑看着林憶藍瞬間大病痊癒,三天兩頭就往外跑。早就聽說這女子愛玩,他也不多言,只是將自己的身護衛銀派到她身邊。
林憶藍很好奇莫問到底是何方神聖,光看他的別院的規模和下人的數量,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尤其是他的身護衛銀,是和影雲有的一拼。
但林憶藍旁敲側擊過好幾次,銀一直都是守口如瓶。
一路上,兩人沉默而行,林憶藍邊走邊跳,用方纔從蕭清影那兒犧牲了她無數唾液腺的勞動力換來的手機照明,而銀,卻依舊面無表情地跟林憶藍身後兩三步之遠的地方。
當他們經過一座廢宅時,林憶藍突然一驚,方纔不經意看到的是……
猛地向一旁看去,只見牆院之內,一片松林,夜風起伏盪漾,即使是深秋,也依舊翠色撩人,挺立俊秀。
這裡,居然會有這麼一大片的松林!
瞳孔陡然收縮,林憶藍的眼閃過一抹驚訝,憶起那日火光向她射來的松針,望着那片林頂的目光便十分複雜。
跟着林憶藍的銀見她望着廢宅內的松林呆,也跟着停下了腳步,安靜地抱劍站立一邊,並不打擾。
“銀,這裡是哪裡?”突然,林憶藍無緣無故地冒出一句。
“前御史府,曾經的章府。”銀看了一下遠處的大門,很快地回答道。
前御史府?章?好像哪裡聽過……
哪裡呢……
對了!
前御史章剛一家幾乎滿門抄斬……
而且你是說“幾乎”,那就是御史還沒有絕後,後繼有人,也算是幸運了。
我要讓他血債血償!
她說小時候她家也有一片松樹林。
松針,章府,小早……
林憶藍突然想通了什麼,怪不得有人說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某種程上,古代的“滿門抄斬”還
是有一定的理論依據的。
“走。”
對着那片松林了一會兒呆,林憶藍轉身,重一步一跳地玩着小時候的遊戲往城郊走去。銀隨後跟上,但又停下來看了看四周,並沒有現什麼異樣,眼閃過一抹疑惑,搖了搖頭,連忙跟了上去。
直到他們兩人走遠,章府門外的石獅後才緩緩走出一個人,一臉寒冰,眼卻帶着敵意,手的劍一緊。
此人正是受皇甫逸風之命前來章府調查的駱辰。他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們找了這麼久、王爺日思夜想的人,竟會出現這裡,而且還……
“怎麼又這麼遲迴來?”
林憶藍剛悄悄地推開虛掩着的後門,小心翼翼地跨入,便聽到好聽溫和的男聲帶着笑意耳畔響起。
林憶藍一驚,連忙往旁邊一跳,心虛地衝着對面儒雅的男子乾笑:“呵呵,你還沒睡啊?”
隨後進來的銀見到來人,連忙抱劍行禮:“主人。”
示意銀不必多禮,莫問只是把溢滿笑意的黑眸望向林憶藍,柔聲道:“怕你出什麼意外,就想等等看。現看你回來了,我也就放心了。”伸手順了順林憶藍被風吹得有點凌亂的長,莫問的眼神愈溫柔。
面對這個溫柔似水溫爾雅的男子,林憶藍有時候不知該怎麼應付,尤其是他對自己好的離譜,令她是有立馬逃離現場的衝動。她是個感性勝於理性的人,越是親近,就越無法正確地評價一個人,因此,遠離他纔是好的辦法。
林憶藍不着痕跡地後退了一步,躲開他的手,揚起燦爛的笑容,衝着兩人揮了揮手:“玩了一天,有點累了,我先去睡覺了,你們倆慢慢聊,晚安!”說完,拔腿就跑。
看着飛快地溜之大吉的人兒,莫問眼的笑意依舊,轉頭問恭敬地站一邊的銀:“你們去了哪裡?做了什麼?”
“回主人,林小姐去了章府。”
“章府?哪個章府?”
“前御史府,好像年前被滿門抄斬了。”
“她怎麼會對那裡感興趣?”
“屬下不知。”
莫問聞言沉默了一陣,低頭尋思着什麼,卻突然看見林憶藍站過的地方,竟有一一道毫無雜色的翠綠。
莫問走上前,俯身拾起那樣東西,眼的震驚久久未褪,就連一旁的銀,也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緊緊地盯着莫問手的東西。
兩個玉環由精緻的絲線編織串連一起,環上栩栩如生地刻着一龍一鳳,泛着翠色的幽光,晶瑩剔透,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的玉質,絲絲涼涼的觸感滲入皮膚,分外舒服。
“這個是……”莫問低聲輕喃,嘴角緩緩上揚。
龍鳳雙佩,這可是個好東西。
“你先回去,那丫頭鬼主意多的是,指不定又能惹出什麼麻煩。”再次看了眼手的玉佩,莫問眼笑意濃,不理會額前的絲遮住眼角,轉身率先往裡走去。
“是!”銀緊隨其後,也跟着走了進去。
後院又重安靜了下來。
不過,沒過多久,遠處的洞門口跑進一個人,觀察了一下,現他們已經離開了,才走到方纔他們所站的地方,蹲草叢翻找着什麼。
“哈,找到了!”林憶藍從草叢掏出一樣方形的東西,按了一下,那黑乎乎的東西頓時亮了起來,她按了停止鍵之後,又按了一下播放鍵,她離開之後莫問與銀的對話頓時響了起來。高科技就是好,偷聽都不會被現。
和她所料的一樣,莫問讓銀跟着她,並不是所謂的保護,而是監視。怪不得自己每次溜出去,這個銀就跟鬼似的老纏着她不放。可是,爲什麼他只說她去了章府?他們明明只是路過那裡而已,她那邊逗留的時間也並不算太長,按常理來說,正常人都會說是去了北陸行館而非章府……
對於暫時想不通的東西,林憶藍很乾脆地將它丟到一邊,回去睡覺。
只是她不曾注意到,當時她將手機掏出丟入草叢堆時,順帶勾出了懷另一樣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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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