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上次一番談話會讓我和潘婧之間的關係發生一些變化,可事實上那番談話除了讓我知道潘婧的秘密卻不敢對任何人說以外,根本就沒有其它任何作用。
我劉柳,還是一如既往沒出息地……怕她。
方大哥疑似被軟禁一事,潘婧說了不讓我管,我自然不敢造次。
那日以後鎮國公府變得人來人往,方大哥每日接待前來慰問的“官員”,居然也忙得團團轉。
我自然不敢在府裡做什麼,只能到醉月樓裡打聽點消息。
可是之後的近半個月裡京城裡平靜得有些不像話,直到一日傍晚,一匹快馬自長安街上飛馳而過,朝鎮國公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京城裡不許縱馬,是以這樣的快馬矚目得不得了。
“那是邊疆來的加急快馬,莫不是邊境有事?”
身邊議論紛紛,我心中着急,忙將手中的活交給夥計,匆忙地趕回了鎮國公府。
回到鎮國公府的時候,方大哥已經進宮面聖去了。
細一打聽,邊關果然出事,鄰國藩東集結四萬大軍突襲大玄國國境,十天之內攻克邊城歧山,而今正在圍攻邊關重鎮望東!
這藩東乃是大玄國東一個遊牧民族,國土緊鄰大玄,因爲覬覦大玄國土肥美,擾境之事常有發生。據說安適的爺爺長風帝,是千古難遇的軍事奇才,在位時周邊幾個國家都對其聞風喪膽,不敢侵犯大玄一寸國土。只可惜天妒英才,長風帝在位不過三年,便英年早逝了。繼位的延帝,便是安適的父親。
延帝繼位之初,沉迷美色,耽於朝政,那些個邊境小國見到大玄式微,立刻捲土重來,又開始打起了大玄國土的主意。雖然延帝后來洗心革面勵精圖治,但到底比不上長風帝天縱英才,與諸國的拉鋸戰中有勝有敗,保持相對和平而已。
這狀況一直持續到安適繼位。延帝駕崩,諸子奪位的時候,邊境就一度不穩,還是方大哥帶着兵馬,在邊關整整呆了一年,才把那些個小國打安生了。
這回藩東又開始鬧騰,而且鬧出來的動靜還不小,對大玄來說是個意外,而對鎮國公府來說,是一件無與倫比的大事。
只因邊關戰事一起,方大哥十有八、九又要離開京城,遠赴邊疆。
方老夫人那邊自然是捨不得,晚飯時候憂心忡忡的,任潘婧怎麼勸說,也吃不下東西。
潘婧也不勉強,只交待了廚房備些好消化的點心,時時暖着。
氣氛沉鬱,我也沒吃進多少東西。
夜裡鎮國公府一直亮着燈籠等方大哥回來,卻一直等到天色發白,也沒等回方大哥。
派到宮裡打聽消息的僕人前來通報消息,說是方大哥跟安適徹夜談論軍情,現在安適正召集衆臣商議退敵之計。
安適如此重視,看來軍情危急。
收到這樣的消息,方大哥出征的事也幾乎是按板上釘釘了。
“都回去休息吧。”方老夫人長出了一口氣,帶着倦意地揮了揮手,示意陪她候了一宿的家人退下。
一夜沒睡,我縱使擔心,也實在抵不過疲憊,得了允許便回房間倒頭就睡。
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吃了點東西,聽香蘭說方大哥午後終於回了。不過沒呆多久,就又出門籌備軍務了。還聽說方大哥被欽點爲陣前大將軍,三日後便要出征藩東。
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唯獨一件出乎意料——安適準備御駕親征!
也不知道安適怎麼想的,他這皇帝才做了不到兩年,位置還沒坐穩呢,幹嘛跑到邊境去送死?再說藩東多大的國家,就算兵馬彪悍連攻兩鎮,也不值得他堂堂皇帝御駕親征吧?
正自胡思亂想,門口響起了一陣不徐不緩的敲門聲,“篤篤篤。”
香蘭放下收拾到一半的碗筷,前去開門,“誰呀……”
“呀”字還未落地就變成了跪地的聲音,“奴婢參見皇上。”
我聽到聲音向外張望,卻見安適果然就在門口,一身白衣風華依舊,手執玉扇,輕頜淺笑。
“下去吧,朕跟柳兒單獨談談。”他的聲音和暖,似一陣春風拂過耳畔,聽得人心酥軟……
我趕忙在衣袖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堅持住,劉柳!千萬不要被這張皮相騙了!
這樣想着我忙從凳子上起來,上前幾步,垂首下拜,“參見皇……”
還沒跪下就被他雙手扶了起來,語調裡帶着哀怨和委屈,“有些日子不見,柳兒見着我都這般生分了。”
我不敢看他的臉,別開頭客套地回話,“草民不敢造次。”
“柳兒……”他低低地喚我,微沉的語調像琴絃撩撥一樣勾着人心,“你彆氣我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我“哼”了一聲,“你可是一國之君,九五之尊,誰敢生你的氣?”
“柳兒……”他的聲音,軟得像入口即化的棉花糖,軟糯香甜,聽得人無比受用,“我知道你氣我待若辰不公,我當真知錯了。你就原諒我吧。若是連你都不肯原諒我,那若辰便更不可能原諒我了。”
他的意思,真的覺得自己有錯,不會再爲難方大哥了嗎?我忍不住拿眼窺探他的神色。
他一臉的虔誠,甚至能看得出幾分悔恨,“我不是失戀嘛,難免做些過激的事。這兩個月我也想清楚了,爲個女人跟若辰鬧翻也不值得。再說潘婧都懷孕了,我還能有什麼念想,你說對不對?”
我點了點頭,似乎有點道理。
“可是呀,”他垮下臉,勾起的眉頭裡有無數的幽怨,“自從那天跟若辰鬧翻,他再也不肯在公事以外跟我說話了。柳兒,”他執起我的雙手,有些惶恐,“你說,我是不是失去若辰這個朋友了?”
他黝黑的眸子望進我的眸子,惶恐的神色看得我的心一陣陣地軟,“不會的,方大哥也很珍惜你們之間的友誼。只要你肯放過潘婧,他一定會跟你重歸於好的!”我連聲保證。
“眼下只有柳兒你能幫我了。”安適看着我,珍珠一般黑亮的眸子裡光華如水,看得我幾乎移不開眼。
“你……”我咽咽口水穩定心神,“你想讓我幫你什麼?”
他聽到我的話,立刻揚脣微微笑開,修長的鳳眼輕輕勾起一道彎,揚起的弧度姣好,襯得那一雙明眸似皎月明亮,“我就知道柳兒你一定會幫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