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來人往,喜妹掀開車簾,看到外面有個老漢舉着一個大的草垛,上面插着好些個紅彤彤的山楂,口水不由自主的就快要滴下來了。
扯了一下她爹的袖子,眼神專注的盯着糖葫蘆道:爹,你看外面有賣糖葫蘆的,我……
沒說完,陳田發會意,無奈的看了看她還帶有嬰兒肥的小臉蛋,道:你娘不是跟你說了嗎,要讓你少吃些,剛吃了飯怎麼就又要吃了?
汗,爹啊,小丫頭想要吃個零嘴是很正常的好伐,怎麼涉及到吃飯不吃飯的份上了?
還有還有,您幹啥一副看吃貨的眼神看着我啊,我不是就臉上多了點肉嘛。
這是正常的,只是嬰兒肥。
不過話說回來,好像她幾個姐姐都跟她有些不一樣,個個身材纖瘦,就是吃多少都不見胖,雖然她們吃的也不多。
但是自己在長個。
雖是這樣安慰着自己,但是伸手拿錢的動作卻慢了下來,暗道,這山楂好像是開胃的東西,吃了之後就又會吃的多了。
還是算了。
忍痛看了誘惑力極大的草垛,喜妹咬咬牙,朝車伕道:走吧。
給我兩串糖葫蘆
兩道聲音同時交叉在一起。
喜妹聽得外面的聲音有些熟悉,猛的撩開車簾子,果不其然,外面還是自己的老熟人呢。
知府家的大公子,鄭文宇是也。
只見那廝大冷天的拿着一把扇子,衣服是上好的冰藍色絲綢。袖口處繡着雅緻的竹葉花紋滾邊,腦袋上沒有多餘的髮飾。只有一塊上好的羊脂玉髮簪。
好傢伙,這一身行頭下來,倒是不顯庸俗頗有一絲佳公子的味道在裡面。
但喜妹保證,就他頭上那塊簡單的羊脂玉髮簪,估計能讓頂一個小戶人家一年的開銷了。
這廝。公然打扮的這麼招搖出來,也不怕被人家舉報,說他家貪污受賄。當然,鄭伯伯看起來不像是那種人啦。
看着喜妹睜着溜圓的大眼上下打量自己,還時不時的傻笑一聲,鄭文宇拿扇柄輕輕的從她腦袋上敲了一下。
道:想什麼呢?口水都流下來了。
慌的喜妹趕緊伸手,去自己嘴邊摸索,就在這工夫。鄭文宇恭敬的朝陳田發鞠躬,道:陳叔,有禮了。
慌得陳田發急忙擺手,嘴中還道:哪裡哪裡,鄭少爺客氣了,等他們兩個打完招呼後,喜妹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後才發現自己被他給耍了。
沒來得及發火呢,就見他將一串糖葫蘆遞到自己跟前兒。取笑道:觀察你老早了,想吃怎麼不去買啊。
難不成,這丫頭摳門摳到連兩個銅板也不捨得花了。
視線跟着糖葫蘆轉了半天。最後才忍不過肚子裡的饞蟲,伸手接過他手中的糖葫蘆,用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瞪了他一眼,纔開口道:你怎麼在這呢。
她大哥前兩天就已經回書院了去了,整個書院都是統一管理,沒理由大哥回去了他還在外面遊蕩。
不過。看着他得意的神情,喜妹也猜到了,定是這廝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不遵守紀律唄。
鄭文宇沒理會喜妹探究的眼神,不在意道:我聽說有人要找一個種田高手,也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
‘叮’,喜妹的眼神瞬間亮了,諂媚的跟他說:鄭哥哥,你今天真是好看。
這丫頭,也不看自己爹爹在身邊兒,就這麼口無遮攔的跟人諂媚起來。
鄭文宇彷彿爲了配合喜妹的話兒似的,故意打開扇子,做足了翩翩佳公子的形象。
逗得喜妹呵呵直笑。
扭頭跟她爹道:爹,我得跟鄭哥哥去找一個很厲害的種地能手,您就跟未來姐夫一塊去看荒地吧。
不顧陳田發繼續想說什麼,動身就想往外走,徒留他一人在馬車上摸不着頭腦。
就在此時,馬車的簾子‘騰’的一下,被人掀開,喜妹利落的爬上來,伸手從懷中掏出五百兩的銀票。
道:爹,如果你要是看得上那地的話,那就直接去官府那登記吧,以防夜長夢多。
說完後,又迅速的爬下去,這回是真的走了。
陳田發呆愣的看了看手中多出的五百兩銀子,無奈笑笑,撩起車簾看着喜妹兩人早已經走沒的身影。
開口道:走吧,去王家。
喜妹也趁巧,多虧是碰上和她爹一塊出來,要是真的和趙氏一起出來,她纔不會讓喜妹跟着男的走呢。
自古男女七歲不同席,她這個年齡放在村裡差不多就快定親了,哪裡還有在大街上和男的說說笑笑跑沒影兒這一說?
跟着他走了有一盞茶的功夫,確定已經徹底看不到自家的馬車了,喜妹纔開口朝他問:你說,那個種田能手在哪啊?
還有你是怎麼知道這回事的?
估計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鄭文宇笑笑,伸開扇子做逍遙狀,磨蹭了一會,看喜妹神色有點不耐後,才老實交代,你大哥跟我說的,知道你要找幫手,所以就央了我來,怕耽誤了你大事
‘大事’兩字咬的特別重,彷彿是故意取笑她似的。
看喜妹的神色不對,鄭文宇合住扇子,鄭重道:這個人脾氣很怪,而且不慕金錢,你我不一定能請得動他。
喜妹疑惑道:這人還能有不愛錢不怕勢的?真是少見啊。
鄭文宇好笑道:是少見,不過,咱們眼下就有一位,拿不拿得下就看你的了。
說完,就隻身往前走了。
喂,餵你等等……喜妹看他走遠了,這才快步跟上。
嘴裡還道,他有什麼愛好,你倒是跟我說說啊,不愛錢兒,那愛不愛美人?要不要給他送幾個美人過去?……
嗨,這丫頭也不知道害羞,可是啥都敢往外說呦。
街道邊古樸的青灰色磚瓦上,就在不起眼的縫隙裡,有一抹綠色伸展了出來,在清風吹拂下,柔軟的身姿在空中晃了晃。
下面的街道上,傳來了小姑娘銀鈴般的歡笑聲。
你不是說,咱們要見人嗎?爲何要打酒啊?這麼年輕就喝酒,估計老了活不長的。
鄭文宇不語,只是用眼神斜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看。
喜妹這會聰明瞭,左看右看,就是不看眼前小二僵硬的笑容以及伸出半天的手。
彷彿在表明,看我幹啥,我可沒錢,即使有錢也別指望我出。
慢慢的,醉玲瓏打酒的小二手都要酸了,無奈至極,暗道您這兩位是鬧哪般啊?不就是一倆銀子嗎?
以您二位的身價,不論誰出了不行,幹啥非得爲難他這個店小二啊。
終於,在漫長的拉鋸戰中,以喜妹的臉皮厚而告終。
鄭文宇憤憤的拿着酒罈子,道:這請人的是你家,掙了錢也是你家,爲什麼出錢的就得是我?
喜妹裝傻沒聽懂,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走,終於走到了一家不起眼的院子外。
鄭文宇果斷噤聲,示意喜妹不要再說話,然後輕輕的推開了破舊的大門。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打開門後,喜妹才發現裡面是什麼情景兒。
院子裡扔着亂七八糟的酒罈子,野草隨着輕輕的風左右搖擺着身軀,牆沿兒上還有一隻渾身是黑的貓,警惕的看着兩人。
喜妹感受着吹向自己的小風兒,脖子後面的雞皮疙瘩起了一大片,揪緊了身側人的衣袍哆哆嗦嗦道:這,這情況看起來不大妙啊,要不,咱們先撤,改日再來?
話音剛落,前面就咕嚕咕嚕滾來一個酒罈子。
早被這種氣氛嚇壞的喜妹猛一聽身側有聲音,早就嚇的不行了,雙腿一蹬,就跳上了身邊人的後背,繼而就是驚人的一喊。
那聲音,震得鄭文宇的耳朵都疼。
而且脖子被她的胳膊勒的緊緊的,差點喘不過氣兒來。
拍拍喜妹的手臂,示意她下來。
可是,哼哼,想想喜妹可能下來嗎?
鄭文宇看無果,只好馱着喜妹,踱步朝發出聲響的地走去。
這時,突然有一道聲音傳入兩人的耳朵,兩個小娃子,怎麼說也不說就跑到別人家裡來?你們爹孃是怎麼教你們的?
原來有人啊,喜妹自知失態,趕緊從鄭文宇的背上跳下來,話說回來最害怕那些鬼怪之類的。
還好還好這是人。
雙眼朝發出聲音的地兒看去,料想不到,竟然是一個身材瘦小的老頭從裡面出來了。
看着他兩眼放光的看向鄭文宇手中的酒罈子,終於理解爲什麼要帶酒過來了,原來這老頭嗜酒如命吶。
送酒給我的?老頭問道。
喜妹和鄭文宇互相看看,隨即才點了點頭。
那好,既然是給我送的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完就從他的手中搶過酒罈,大掌拍開上面的泥土,揭開紅布就開始大喝起來。
看他喝的上勁,喜妹試探性的問道:那個,爺爺,能不能請你替我們……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兩人就被‘請’出來了。
喜妹耷拉着小臉,一臉不忿,這回可是見識到了‘吃’了人家的不手軟的人了。
喜妹呀,這回你可是嚐到當年劉備被拒絕的感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