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蘭走訪了鬼舞辻無慘的衆多‘家人’,得出結論雖然他平時的僞裝很不錯,但基本上是一類的人,都是那種高冷的人設,都是那種不可以降低身份格調的僞裝,相當剋制。這也算是符合鬼祖的性格,一個追求完美的怪物自然不會大大咧咧稀裡糊塗,就算是僞裝也定然是那種‘讓我一個人靜靜’的類型。
他身邊的人都沒發現他的異常。
杜蘭得到不少消息,知道了鬼舞辻無慘這個人的偏好,發現他平時大部分時間是僞裝的,只有小部分時間是在以鬼的身份活動。總結來說就是這個鬼祖就是不幹正事,說好了尋找藍色彼岸花,可自己完全不幹活,只讓鬼找。
杜蘭看不下去了:“鬼的命也是命。鬼祖不會以爲支付了壽命,就可以無限壓榨這些鬼了吧,這種行爲實在是太可恨了。”
香奈惠和葵枝聽杜蘭又開始爲鬼打抱不平,心想這個法師難道真的是有大慈悲的胸懷,真的是做到了人鬼一視同仁,可是作爲人,她們實在是不能認同法師這種天真的想法。
杜蘭看兩位弟子的表情就知道她們根本沒有理解,杜蘭這是挑撥鬼和鬼祖之間的關係,希望鬼們都認識到自己不是鬼祖的奴隸。
可惜這些鬼都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在沒有真正死亡之前不會意識到自己變成鬼的初衷,想不起自己曾經也是人。
“這樣吧,我們開始全島巡迴,準備樂器服裝,我們出發。”巫女舉着法器開道,伴隨空靈的音樂,吟唱詭異的《傀儡謠》,開始全國的活動。
杜蘭本來已經是全國知名的法師,這次又是如此規模的出遊,那是世界震驚,連國外記者也來報道這場盛會。
杜蘭坐在和尚擡的大轎子裡,前面是唱跳rap的巫女,整個隊伍浩浩蕩蕩,後面還有虔誠的民衆一路跟隨,簞食壺漿,簡直比打仗還厲害。
出門也不用帶錢,也不用帶食物,每到一個地方都會有無數的信徒準備最高規格的膳食。
連鬼都側目了,這年頭誰能有這樣誇張的影響力?杜蘭這個法師簡直就是民間天皇,估計如果他說要推翻天皇,也有人會跟着幹。因爲短短兩年時間,他已經成爲了神蹟的代言人,被他搭救過的人不計其數。
無數人爲了一睹法師的容顏,堵住了交通,萬人空巷。
大轎子就好像是一個移動的法臺,杜蘭坐在中間,兩位弟子站在左右。
什麼叫做牌面,這就叫牌面。
“法師。”連鬼都心生嚮往,默默地跟隨在了隊伍之中,這些鬼都有自己的願望,都有自己的想法。
“有鬼。”香奈惠敏銳地發現鬼怪就在身邊,就在人羣裡。
“這幾個鬼都不是自願變成鬼的,他們也是希望可以獲得救贖。”杜蘭說道:“其實人都有走捷徑的惰性,人類追求的是最簡單的財富來源,最簡單舒適的安逸環境。他們認爲成爲鬼可以得到這些,但事實上變成鬼只是另一個苦難的開始。”
兩個弟子心想現在杜蘭又像個高僧了,真是搞不懂他。聽杜蘭說這些,兩位弟子自然不能反駁,因爲這是具有普遍性的現象,人類確實喜歡走捷徑,只是大部分人沒有這個條件。
“成爲鬼,卻繼承了爲人時期的感情,憤怒和感悟,殘酷和憐憫,人類時期得不到的大圓滿,成爲鬼又如何能得到呢,這些都是可憐的鬼。”杜蘭說道:“讓他們跟着吧。”
鬼怪們聽着《傀儡謠》,好似靈魂也受到了淨化。
等到隊伍停下,有一個鬼想要拜見法師。
杜蘭讓鬼過來,這是一箇中年鬼,他淚流滿面地懺悔:“法師,我有罪。”
“說吧,你有什麼罪。”
“生前我是一個樵夫,以砍柴爲生,娶了一位美麗的妻子,可是當地的惡霸卻垂涎我妻子的美貌,霸佔了她,妻子不堪受辱自殺了,我非常憤怒,於是我殺進了惡霸的家,把他們全家上上下下十二口人全殺了,連孩子都沒有放過。就在我要被執行死刑的時候,那個男人出現了,他說可以讓我活下去,卻要把我變成鬼。”結果很明顯了,他還活着,所以他已經是鬼了:“憤怒漸漸平息,我現在非常後悔,我不應該濫殺無辜,不該牽連那些無辜的人。”
“你沒錯,是惡霸不被懲罰的世界的錯。”杜蘭說道:“至於被你殺死的其他人,也只是被惡霸連累了。”
鬼淚眼汪汪地看着法師,法師果然是大師,這見解真的是讓他放下心頭的石頭,不過還有一件事情:“可是變成鬼之後,我又吃了很多人。”
“吃了多少?”
“不記得了,只記得不少。”
杜蘭看了鬼一眼:“你現在後悔了?”
“我後悔了,現在每到休息我眼前就是那些哀求扭曲的表情,讓我很不安。我本來只是一個樵夫,根本沒想做這麼多惡。”男人說道,他都不知道到底爲什麼會這樣,所以希望法師能度化他。
“因爲你的安逸被打破了,所以你一直想要重建安逸,變成鬼是一種方法,但你發現並不能成功,所以你來到了這裡,尋找其他的方法。”“作惡不是你的目標,只是你的手段,當作惡達不到你的目標的時候,你就會厭倦,而你現在的迷茫說明你還沒有搞清楚自己需要什麼。”
鬼目瞪口呆,因爲他悟了,他確實只是想要安逸,想要老婆孩子熱炕頭,可惜妻子已經死了,自己也變成了鬼,自己做再多壞事也不能回到最初的起點。他是痛哭流涕:“如果我早點遇到法師,我就不會吃這麼多人了。法師,你殺了我吧,讓我和妻子在黃泉重逢。”
在普通人看來這鬼顯然是不可原諒的,在杜蘭看來這鬼不過是行差踏錯,如果當時社會有公道,如果他沒有遇到鬼舞辻無慘,他可能完全會走上不同的道路。
香奈惠和葵枝都沉默了,她們畢竟是女人,耳根子軟,聽了這些都開始同情鬼了。
“那就成全他吧。”杜蘭說道:“香奈惠,用你的波紋送他一程。”
“法師,他都已經懺悔了。”
“這是他的願望。”
鬼引頸待戮,不會反抗,因爲他已經知道自己的人生目標了,也知道這個目標不可能通過作惡獲得,所以不如一死,也算是贖罪了。
杜蘭想到,人被人欺壓,人就變成了鬼,人被鬼欺壓,人就變成了獵鬼者,這種種矛盾都源於被打破的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