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內道,鳳翔府的扶風城中。
西軍臨時所立的帥帳之中,正在響徹着一個慷慨激昂的聲音。
“如此大好河山,居然爲區區南朝荼毒竊據如斯。。”
站在一副地理山河的大沙盤面前,頗有些意氣風發的東征都招討使,兼四路行軍總管趙熙指點江山道
“乃是天授,當取不取首當其患啊。。”
“天子特命天下兵馬大元帥府總其事,如今發兵三路直取中原”
“主攻一路以河西隴右諸軍,破潼關天險而長驅兩河腹內。。”
“河東一路以順義兵並關內軍,出上黨、襄國,而入河北。。”
“塞外一路以九原軍和北塞諸藩爲主,取雲中而趨燕山。。”
“某將帥行帳親移關內,以坐鎮長安舊址。。”
“同時徵發各地伕役,重修西京故都,以爲將來天子下榻之選。”
“新封的六王二十一公侯,都要有所助力和獻納。。”
“我輩自當竭力敬奉天子還都之事。。”
左近頓然一片齊齊應和聲。
“不負君上所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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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兵車粼粼聲中,
我重新調集起來的的大隊人馬,正沿着雄偉壯闊的太行西南麓一路南下,而相繼穿過趙州、相州、刑州、州各地;雖然作爲曾經中原腹地的精華地區,一路上不乏風光如畫的歷史名勝或是人文薈萃的典故和古蹟所在。
但是我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些東西,比如已經紛紛上任的捕盜大使和他們手下備盜都尉,還有隨處可見當地的屯莊和編管地,在大量運抵的糧食布匹還有生產工具的支持下,已經如虞侯春筍一般的紛紛建立起來了。
而來自南方的消息還在源源不斷的第送過來,等到我抵達衛州境內之後;率軍通過已經接管和解除武裝的河陽橋三關,進入都亟道內的韓良臣所部,已經基本掌握了當地大部分局面,而開始清理洛都當中的局面了。
都亟道除了洛都本身之外,還下轄河南府與汝州兩郡之地,領有葉、襄城、郟城、魯山、龍興、臨汝等十縣;
目前境內各地文檔中的在冊戶口,加起來之後約有十七萬左右;但是因爲逃亡和散失的緣故,目前淮鎮派出的接管部隊和統計人員,能夠原地收攏到的大概只有十三萬多一些。
比起都亟道最好的年景時,光是一個東都洛城就動輒號稱戶口百萬的時代盛況盛況,可謂是不可與日而喻的事情了。但只要有人斯有土在,只要肯持之以恆的投入這片荒蕪殘敗的土地上,還是不乏反戰的潛力和大有可爲之處。
此外,就是原地收容和編管起來的各部駐畿軍馬了,大約分屬於十幾個不同的番號和軍序,其中多者兩三千,少者不過數百人而已;從臨時編列的州縣土團、守捉兵,到荊湖、山南的地方軍和駐屯軍,再到昔日延邊駐泊的拱衛軍皆有。
雖然已經被王端臣帶走最精幹和完好的部分,但是在接管的軍冊賬面上居然還有四萬多人;當然了,目前實際上也之收容到兩萬多一些而已,還有一些顯然是自發的四散跑掉,或是追尋着王端臣所部的足跡,向着山南道逃亡而去了。
而剩下來接受淮軍編管的駐畿將士當中,也是以各種傷殘疲敝或是行動不便之輩佔據了相當的比例。
但畢竟大都是兩都北伐下來的老軍伍,只要好好的修養和調整過來,再加以甄別和改造之後,還是可以繼續爲我所用,而在不同的位置上發光發熱下去。哪怕是以及殘廢或是老的不能再服役的士兵,也完全可以用他們的經驗,充作二三線部隊的教頭和訓導角色。
不過有一點值得慶幸的是,不知道是出於什麼緣故,北地行司所任命的大批地方吏員和屯長、隊目什麼的,並沒有被遣散或是隨之帶走,而是接到某種命令而頗爲平靜的等待前來接管的勢力。
所以,先行進入都亟道的韓良臣所部,才能在較短時間之內就掌握了洛都內外的基本情況,並將控制力由北向南的延伸開來,乃至派出輕騎順利接管了名爲八關鎖鑰的各處防要。
當然了,一些意外和雜音還是存在的;比如,也有人不相信也不願意相信,來自淮軍的善意和後續安置,而爆發各種零星的衝突,就被毫不留情的鎮壓下去了;主要是出現在一些荊湖、江西背景的地方軍和海外駐屯軍當中,反倒是一些昔日的畿內軍編制,比較平靜的接受了既成的現實和結果。
而在韓良臣派遣的內衛第三軍一部,率先進入洛都打前站時,也曾經在皇城城門內附近遭到一隻成建制軍隊的的埋伏和襲擊,僅僅造成了十數人的傷亡之後,就被擊潰當場而俘獲了一衆的領頭將官。
而從審問他們口中得到的消息也是頗爲令人玩味的。因爲相對於之前大多數駐防據點當中,所接到關於與淮軍進行有限的合作與協同,以阻擋西軍再度東進的戰時動員令;
這一次卻是有人以王端臣的名義給他們下令,並且爲此專門撥付了一批甲械糧餉給他們,讓他們攻擊任何試圖進入洛都城內的武裝力量。
再配合之前船團所回報的,在黃河邊上意外遭遇被追殺的信使,和就此所獲據說王端臣留下曉諭各軍的通告書,已經完全可以說明一些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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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河北道最南端,黃河之畔的懷州境內,已經隨着四處蔓延開來的西軍旗號,而淪陷了大多數地區。
只剩下滿目瘡痍的柏崖城城中,火銃發射的點點火光和彌散不去的煙氣,還有交錯纏鬥在一起的廝殺身影,自下而上鋪陳開來的屍體,構成了一副殘酷而慘烈的戰場畫卷。
而隨着漫山遍野緣坡而上的敵勢如潮,困守在上城當中的滄州軍和蜀軍殘部,也再次迎來最爲危急時刻。
“擲彈兵趨前十步,,”
滿臉汗水和塵垢的鵬舉兄,站在一門打得發燙正在澆水降溫的小炮邊上,面對洶涌如潮淹過山腳的敵勢有些嘶啞的喊道。
“前列預備接敵。。”
“待到抵近十步之內再放,”
霎那間一片帶着煙跡的黑點兒,居高臨下的飛擲進了飛快突入的敵勢前鋒,頓時將他們籠罩在一片煙團和火光,還有迸濺的塵泥當中。頓然將他們一鼓作氣突入的勢頭,給轟炸的七零八亂而當場渙散開來。
然後,就聽的一片大聲呼嘯與吼叫,藏身在最前沿殘垣斷壁當中的(近戰)白兵,在反擊的尖銳嗩吶聲中紛紛一躍而出,居高臨下的順勢反突入那些,被攔阻和震撼在原地的敵兵當中,揮動各種長兵重器大砍大殺起來。
然而,就算這一陣敵勢再度被擊潰和殺敗下去,然而對於聚集和駐紮在山下連營如雲的衆多敵軍而言,卻是無損多少依舊讓人有些覺得有些頹然無奈的局面。
見到這一幕,鵬舉兄也不由暗自嘆了口氣,這些火器無論攻守都真是好東西,只可惜配備攜行過來數量還是太過有限了,而且是越用越少而不得不想辦法節省下來,留在關鍵時刻的解圍和破局之用。
本以爲這一次又是舍我取誰相對輕鬆立功的機會,卻沒想到會打的艱難如斯,差點兒就把一世英名給折損栽了這裡了。
當最早洶洶來攻的河東軍被打退了十幾次,反被乘夜突入火燒連營,留下滿地屍體鎩羽而歸之後,就開始換上了這些打着朔方、北原之類旗號的西軍;
然後,包括黃河邊上的武清渡和柏崖倉在內的下城區,就一下子在士氣和戰力狂飆不止一個檔次的對方,狂突猛進的浪涌攻勢當中給丟掉了,而只能退守到半山腰的柏崖上城,才重新穩住了戰線了。
而他手下的滄州軍和蜀軍,加起來也不過剩下三千多人;但儘管如此,他還是努力拖住了當面的敵勢,而死死釘在了這處咽喉之要,勉強算是不負軍令所託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伸手摸了摸妻子剪髮贈所的小囊,以及這次回去一定要給他納妾的信誓旦旦,不由在嘴角露出某種有種的笑容和無奈來。
而在河面上也再次出現了遊曳的船隻,只聽得炮聲隆隆從這些河船上所發出來了,而在近岸和渡口當中的西軍陣營,炸起一片片的煙塵和亂濺的碎片,還有一羣羣被驚擾起來而奔走呼號的敵兵;
這是一些專門用黃河漕船改造成的火力支援炮船,雖然速度不快而操作遲緩,但是勝在足夠的平穩而寬敞,可以同時裝載六到八門的長管輕炮,而三五成羣依靠着着水面上的距離和阻隔,比較容易的壓制和騷擾,那些明顯遠道而來缺乏反制措施的敵軍陣營;
對此,這些明顯長於馬背而精通陣戰的敵軍,僅有的手段就是一些藏在岸邊,待到靠近突然投射集中的車弩;還有用臨時收羅的各種小舟滿載士兵,強行抵靠過去進行驅逐和撞擊,再者就是從上游放下裝滿柴薪的火船,來進行概率性的攻擊。
如果不是這些水面力量晝夜不停的騷擾、牽制和支援,讓這些西軍無法全力投入和製造重型器械的話,只怕他索要面對的局面將更加艱難和惡劣得多。
而在同時,西軍的陣營當中也有人正在仔細打量和觀察着他,一些揹負着特製鐵臂弓的射聲兵,也夾雜在亂哄哄的前沿當中,慢慢的沿着廢墟向他靠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