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話間,突然報說,有個叫李恢的人求見。費禕一聽李恢,警覺道:“丞相,莫非是劉璋派此人來投降?不可能,就算要投降也不可能派此人來。”心說,這是個犟驢,成都城內有名的槓頭,讓他來請降,不打起來纔怪呢。
李恢身材瘦長,面龐清癯,短鬚飄飄,一雙眼睛像快刀切出來的,細成一條縫,縫隙裡透露出的精光,讓人不敢逼視。吳蘭、雷銅兩個見他進來,趕忙把臉扭向一邊,裝看不到。鄧賢和張翼,;兩人說的口沫橫飛,似乎也沒有察覺,不過細心一點,可以看到這些人額頭都有汗珠。費禕如坐鍼氈,一個勁的清嗓子,似乎準備和李恢來一場脣槍舌劍。李恢目不斜視,昂首而來,進正廳,邁二十步,步步一般大小。挺直了瘦弱的腰桿,站在黑色的方磚石地上。抖抖灰色長袍,朗聲道:“袁丞相,恢是來歸降的。”
張繡一聽,眼睛就瞪圓了,他活了三十幾年了,從沒見過這樣歸降的。這派頭,非常酷似傳說中的神仙二大爺!
“啪”張繡拍案而起:“好膽!見了丞相爲何不跪?”李恢看了張繡一眼,眼神頗爲藐視,指指點點:“汝乃區區兵子,非英雄也。”張繡那火爆脾氣,那受得了這番奚落,拔出佩刀,從矮几後跳出來,要殺李恢。郭嘉急忙攔阻:“張將軍,且慢,且慢,主公面前,豈可放肆。讓他把話說完。”
張繡也覺得做得有點過了,可面前這個窮酸,實在可恨,他氣的要死。硬生生的將佩刀歸鞘,轉過臉道:“丞相,這個李恢,他敢罵我,你可一定要給末將做主。”我看看李恢,一副冷笑,滿不在乎。心裡奇怪,這是來投降的,還是來找茬的?這種有恃無恐的狂妄態度,莫非懷裡掖着寶貝?
“豈有此理,李恢,張將軍乃是國家棟梁,堂堂大將軍,豈容你來侮辱,你可知罪?”我裝腔作勢,想聽聽李恢有什麼說辭!他故意找茬,肯定是想出風頭的。
李恢冷笑道:“在下只知道有功,不知道有罪。”張繡急了:“丞相,你看看,他這是什麼態度,太欺負人了,罵人還有功?”我心裡苦笑,張繡今天脾氣不好,火藥味十足,要不是這個場合,說不定已經把李恢給劈了。按理說,我要給張繡出氣,可是李恢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蜀中知名的大儒,殺了他,益州的文人,肯定一窩蜂的去投狗屁劉皇叔了。
這個時候,張翼等人的腰桿也挺直了,心說,原來你也是來投降的,那我們可不怕你了。大家一般黑。
費禕忙站起來拉架,打圓場。走到李恢身邊道:“德昂公,有話好好說。張將軍,乃是河北名將,文武雙全,絕不是你口中所說的無知兵子。”張繡一聽這話還差不多,氣也消了幾分。李恢看了費禕一眼:“文偉此話當真?”費禕心說,李恢對不識字的人,一向不太客氣,不是冷嘲熱諷,就是冷言冷語,蜀中大將,對他也很不滿意。看來,毛病還是沒改。
張繡舒服了,胡車兒和王平卻急眼了,兩人同時罵道:“不識字怎麼啦,你管得着嗎?”這句話,無疑的表露出了,兩位的文化程度。
王平怒道:“平,素日最尊重有本事的讀書人了,你是無名鼠輩,不要在丞相面前大放狗屁,趕快滾吧。”胡車兒翻白眼,撇嘴:“甭跟老子來這一套,當今世上,就是有那麼一種人,分明沒什麼本事,卻硬要站出來充大尾巴狼,什麼東西?”王平怒道:“你說,姓李的,你要是真有學問,我就服你,不然——”王平轉過頭道:“就請丞相把他趕出去。”張繡餘怒未消,跟着煽風點火:“對,趕出去。誰知道他不是劉璋派來詐降的奸細。”
大廳中文官戰將,四五十人,都看着這幾個人亂咬。大多數人對李恢的傲慢,表現出憤恨,跟着起鬨。李恢眯縫着眼睛看王平,冷笑道:“你要是不服,我們可以比試一下。”王平沒說話,胡車兒搶着道:“好,你說,是比兵刃,還是比騎射,隨便你挑。”李恢不屑道:“在下讀聖賢書,怎麼做那些有失身份的勾當。我跟你比作詩,你敢不敢?”胡車兒惱羞成怒:“混賬,你是誠心搗蛋,整個河北軍誰不知道,我連名字都不會寫,做狗屁詩?我們比胸口碎大石,你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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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恢不願意再看他,扭過臉去,嘲笑道:“原來河北軍不過是一羣茹毛飲血的蠻子,妄想進入成都,稱霸大江,嘿嘿,真是癡心妄想。”李恢的目的顯然已經達到了,他成功的觸犯衆怒。河北軍將領,除了郭嘉外,全部都站起來對其怒目而視。拔刀的聲音不絕於耳。
我歪頭看着李恢,覺得他吃多了撐得,要是想找死的話,完全可以再成都找顆大樹一頭撞死,或者服毒、上吊、跳井、跳崖都行,爲什麼一定要選擇被人亂刀分屍呢?搞什麼名堂? 廳內一片喊殺聲。我繃着臉,沉聲道;“坐下,都給我坐下。你們這樣子,人家更加要說,河北軍不懂禮儀了。都坐下。”衆將冷哼着、怒視着,紛紛矮下去。李恢神色如常,就像剛從茅廁出來,一臉的輕鬆舒暢。我失笑道:“先生看不起河北軍以武力征服天下是不是?”李恢翻白眼:“丞相只知道殺人放火,就算是統一天下,百姓也沒有好日子過。早晚會像楚霸王一樣,功虧一簣。”
“好,先生快言快語。本相就喜歡這樣的人。你說本相是憑藉武力統一天下,完全不通學問是不是,本相就和你比試一下。”
“算了,算了,比試騎射、殺人就免了。李恢甘拜下風、自嘆不如。在下天生就不是做劊子手的材料。更加不會讓天下血流成河,這些都是你們河北軍的專長,不比也罷。”
“啪”連冷靜的文丑,都拍了桌子,冷哼出聲。幾十雙凌厲的眼神,利劍般一起向李恢戳刺過去。我心中也有氣,這傢伙是來擾亂軍心的吧?絕不能讓他達到目的,我要趁機演講一番,定了定神,不緊不慢道:“先生此言差異。河北軍是奉了當今皇帝諭旨征討不臣,所殺的,都是不忠不孝之人。這是除魔衛道,伸張正義,維護國家一統。以殺止殺,以暴易暴,目的是要儘快的結束紛亂,讓百姓從水深火熱中解脫出來。流一點亂臣賊子的血,是值得的。”李恢轉了個身子,走到門口,指着朗朗青天道:“一派胡言,古人說,天道靡常,世事變遷。我等應該順應天意民心,任自然發展。如果你不來攻打西川,劉璋也不去攻打你河北,天下無事,世道清平,老百姓就可以安居樂業。丞相逆天行事,多此一舉。” 哎呀,這種狗屁道理,也說得出口,這李恢徒有虛名。我忍無可忍,厲聲道:“本相以爲先生是個高人,沒想到,說的話還不如三歲的孩子。天下間,最不可能消失的就是名利二字,只要天下軍閥仍在,兼併土地的事情,就一刻也不會停止,老百姓,別想有好日子過。有人說,秦始皇殺的人多,其實謬論。秦始皇的統一之戰打了十幾年,死的人不過百萬。可是六國諸侯的戰爭足足打了兩百三十年,死的人何止千萬。這個道理,先生要是不懂,本相建議,你還是投入胡車兒將軍的門下,學習胸口碎大石,至於學問云云的,以後還是不要提了。”廳中大將一陣鬨堂大笑。
李恢眼神一亮,卻不羞赧,冷冷的道:“汝有何能耐,敢自比秦皇漢武?”
我心想,老子肚子裡的東西,比秦皇漢武還厲害呢!
“既然,先生問起來,本相不妨來說說,這些是我最近五六年間想好的政治經濟策略——爲的就是恢復生產、發展經濟、刺激人口繁衍。如果先生聽本相說的有道理,那麼就請幫忙傳遞給鄉間的百姓。若是先生覺得不好,袁熙也不強留,先生請自便。投劉備,回成都,絕對沒人過問。”我從絲絨錦繡的軟墊上站起來,繞過嫋嫋檀香的紅木矮几,走向大廳的中央。站在左右兩排矮几之間。
“本相要變法維新!!!”
“哐”郭嘉晃悠一下,趴在了矮几上,酒杯、酒壺滾落一地。“變法?”下面立即竊竊私語起來。
“好,好,李恢朗笑道:“暴君王莽就是變法而死,你也變法,好,有魄力。”蔣義渠算是夠沉得住氣了,聽了這話也勃然大怒:“丞相,這廝太狂妄了,他拿您和王莽比,還是趕快殺了他吧。”
我之不殺李恢,猶如曹操之不斬禰衡也!
這種人是不能殺的。曹操也不是沒幹過這種事,在兗州的時候,他曾經殺了一個書呆子。代價挺慘重的,陳宮叛逃,張邈造反。你說,我還敢嘗試嗎?
“本相將從,政治、經濟、軍事三方面對天下進行改革——第一改革朝廷官吏體制。設立六部、二院、一省。”
“何謂六部、兩院、一省。”
這太簡單了,我只把隋唐明清的一套照搬來用就可以了。“六部就是吏、戶、禮、兵、刑、工。
吏部主管官吏任免政績考察、舉賢任能。戶部掌管全國戶籍、農業、稅收,國庫盈虧。禮部,掌管;禮儀、祭祀接待、文化、書籍編纂。兵部自然是掌握天下兵馬、兵器、指揮對敵作戰,統籌調度。刑部管理天下刑獄訴訟、相當於當今的廷尉衙門,不過未來的刑部組織功能和程序會更加健全,能夠有效地避免冤假錯案的發生。
工部,主要負責營造,修河治水,造福黎民。六部之間,各司其職,互不干擾,平起平坐。這樣的話,自秦代以來,官職太多,分工不明確,三公權柄過重,卻不能很好的解決,地方疾苦的弊端,尤其是農業、水利、書籍、禮儀方面的事情會得到有效的改善。而且吏部管理官員,會更加有秩序——” 衆人的眼睛都亮了。我接道:“六部之上,是尚書省,設大學士十人,相當於如今的丞相。直接對皇帝負責,這樣不但可以避免專權跋扈,而且效率高了不少。實行科舉制度——”
這一下又把衆人給雷住了,科舉制度?
李恢目不轉睛的看着我。我笑道:“國家統一之後,本相會在地方上,層層選拔人才。然而如何選拔?若是單純靠孝廉與舉薦很多沒錢沒勢的讀書人,就會一輩子埋沒,永無出頭之日。本相想好了,我們實行科舉考試的制度。” 李恢也不狂妄了,低着頭咳嗽道:“請丞相具體的說一下。”我心想,這老小子已經服帖了。“考試分爲鄉試、縣試、州試、京試和殿試五部分——”這個我說不清楚,都是胡亂的弄一些片段出來唬人的。記得以前的電視劇《雍正王朝》裡是這樣說。具體的不清楚。“考上了鄉試的就是秀才,縣試以後就是舉人、京試之後中了進士,就證明是有學問的可以做官。學問更大的,就參加殿試,殿試是由皇帝親自主持的,然後——”
“此外,本相要設立都察院、翰林院。都察院是專門負責監視地方官吏的機構,全國十三個州,設十三路督察,調查國計民生、可以把消息直接報告給皇帝。
翰林院就是給讀書人講學問的地方,讓他們聚在一起,著書立傳,草擬聖旨,讓更多的讀書人,有機會進入朝堂。”
李恢的腰彎的更厲害了,額頭上也冒汗了。郭嘉把眼睛瞪到最大的程度,看着我,彷彿以前並不認識。
李恢恭敬,有點結巴道:“丞相大才,李恢心服口服,只是還想聽聽丞相是如何改革農業經濟、發展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