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緋嵐一愣,“什麼交易?”
“我將吉光骨食贈與你,但是作爲交換,你要臣服於大友家,成爲——”
“成爲大友的家臣?”緋嵐短短的嘆了一口氣,接過了話茬。
“怎麼?不肯嗎?就當是我這個快死的老頭子對你的遺願還不行嗎?”
“道雪大人……您不要這麼說……”
“說不說這也是事實。”老人乾笑了幾聲,“怎樣?你肯同意嗎?”
留在九州島——
緋嵐的表情微微一僵。“我瞭解道雪大人對於大友氏的耿耿忠心,但是——”緋嵐輕輕的搖搖頭,“請恕晚輩難以從命。”
“爲什麼?”
“事實上,我和人有約在先——”緋嵐想起政宗手臂上那個牙印兒,不由得暗自笑了笑。“所以,請原諒晚輩的失禮。”
“沒有什麼失禮的的地方,和別人的約定本來就該遵守。”他肯首道,“那既然如此我便不會在強求什麼了,只可惜這把刀好不容易纔找到了與它有緣之人——”他頓了頓。又道,“和它有緣之人又實在難尋,我還是決意將它送給你……”
“道雪大人,這萬萬不可!”緋嵐大驚,“誾千代夫人說,這是立花三寶之一,可是件少有的寶貝!而我又無法爲大友家效力,不能完成道雪大人的期望……在下,受之有愧。”
“接下罷。”道雪沒有聽她說完,就雙手捧起了那把吉光骨食,“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不求其他,只是希望這把刀能提醒你在九州島上有一大名大友氏,在他爲難之時,你能盡最大的努力解救他。”
“晚輩——明白了。”她跪在道雪面前,雙手接過了刀,“您放心,我會盡最大努力幫助大友家,決不會玷污了這把刀,也不會枉了道雪大人的教誨。”
“那就好。”老人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問道,“到這個時候,你還不肯說你的真名嗎?”他微笑着盯着緋嵐。
“……回道雪大人,晚輩姓雲,名爲緋嵐。”略略猶豫,少女還是垂下了頭回答了。
“那你未來的主家是哪一方?”
“這——”
“沒關係,這裡只有我們兩個……”老人笑笑。
緋嵐希望能保密,又怕隔牆有耳,取出錢袋,指了指角落裡的雪薄紋。
“噢?”道雪一愣,轉而微笑道,“不錯,也是位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輕人啊……想必,你一定可以輔佐他創出一片天空吧。但可惜——我怕是見不到啦……”老人緩緩道,又取出一條純白色的綢巾,抹了抹她脖子上乾涸的血跡,將綢巾圍了上去。“這道傷是爲救我留下的,這就姑且算是一點補償吧。”老人笑得很慈祥,“不過如果想將你女子的身份保持的長遠一點,就要處處小心啊。”他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喉嚨。
“呃——”緋嵐一聽這話,也頗難爲情的垂下腦袋,“多謝道雪大人指點。”
“好了,緋嵐,叫他們進來吧。”
“是!”緋嵐應着,走到帳簾前。拉開簾子,“各位久等了。”
統虎朝她笑笑,而別人似乎就沒有那麼友好了。緋嵐也只是嘆了口氣,沒有在意。
看大家站定,道雪方纔緩緩言道,“把大家叫到這裡,是給大家宣佈一件事情。”他看看緋嵐,笑道,“我以立花家當主的身份,將家寶——吉光骨食贈與雲君。”
“這——這雲君來歷不明,不過是一介浪人,道雪大人,這未免太過輕率——”
道雪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我想父親這麼做,也是有他自己的道理吧。”統虎猶豫着點了點頭,“我們還是遵從父親大人的意思吧。”
“那好,就這麼定了。你們可不許說三道四啊。”道雪捋須笑道。
“父親大人儘可放心……”說着,扭過頭看看緋嵐,笑了笑。“我與緋嵐本來就親如手足,哪有排擠之理。”
“那是最好。”老人滿意的笑笑,而緋嵐卻看着刀鞘發呆。
立花之魂,武士之魂嗎?道雪大人,如此連夢想和希望都失去了的我,會不會讓您失望呢?那身爲武士的榮譽與驕傲,又要寄放在哪裡呢?
她不由得迷茫了起來。
不久,戰役便告一段落,戰況也呈現了緩和之勢。同樣,秋天也降臨了九州,不知何時,總會有些金黃的落葉鋪滿山路。或許也到了離開這裡的時候了吧。
“已經打擾了這麼久,而且風暴也早就過去,可以出航了。”她向即將領兵回城的統虎如此解釋道。
雖然立花山城和出海港是兩個方向,但統虎還是決意去送送她。
“我走了!”少女還是穿着來時的衣裝,但那短髮卻已經長了些,腰間也多了那一把華麗的名刀——吉光骨食。她站在船舷上,朝岸上的人揮揮手。“替我向道雪大人和誾千代夫人道別~”海風吹起了,吹動那長長的白綢,也吹亂了她褐色的頭髮。少女向下看去,青年依舊貴族文雅宛如初見。距離太遠,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但她還是能感覺到他的失落。
“立花統虎!我們是好兄弟對吧?”緋嵐突然講手攏成喇叭形,朝他大喊。
船起了,帆也張開了,風將帆布吹得滿滿。
他似乎愣了一下,又喊了什麼,但緋嵐卻沒有聽清。
“統虎!我們一起加油!”緋嵐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回喊了回去。莫名的,在看到他的身影越來越小的時候,心中卻產生了一點落寞。
別了,九州島。
別了,道雪大人……
她低頭看看吉光骨食,笑着看看消失在天邊的地平線。秋天的天空似乎格外的澄澈,雲朵像自己所坐的船一樣遊弋在天上。緋嵐低頭看着船尾捲起的點點波浪,心緒也如海浪般,不知飄去了哪裡。
理所當然的,所用的時間比來時長了許多。但是對於心情大好的緋嵐來說完全不算什麼事兒。簡單的吃了些東西緋嵐便收拾收拾牽馬出城。可就在出城後不久,她就猛然覺得自己出城出早了。她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問路。“糟糕喲——這可怎麼去春日山城啊。”她還不忘發着牢騷,長長嘆了口氣。不過也罷,這地方約莫就是本州島的最南邊,不管如何先往北走總沒有錯的,等到下一個城池的時候再問路也不晚不是?
她伸手拍拍陪她時間不短了的白馬,“話說我還沒給你起過名字呢……”馬兒不滿的打了個響鼻。
“叫你什麼呢……”緋嵐牽着它走到了樹蔭下,不知是發呆還是真的在思考。鬆開了馬繮,路癡緋嵐自暴自棄的坐到了樹蔭下。雖然已經入了秋,但是林子裡卻依然綠意蔥蘢,擡眼望去,濃密的樹葉將陽光切割得零零碎碎,斑斑駁駁。
一陣倦意襲來,她輕聲嘟囔着,“這麼好的天氣果然應該睡個午覺啊——那就先休息一下好了……”便淺淺的閉上了眼睛枕着手臂,準備睡上一覺。可還沒等她睡着,身邊的馬兒卻悠閒的散起了步——等一下,誰家散步還帶小跑和大跳的?她仔細這麼一瞧——卻見那陸奧良駒不斷地蹦跳着,似乎發瘋了一眼,她趕忙起身看去,才發現它分明就在垂涎那樹上的一顆果子。
緋嵐有些好笑,也不知道這兄弟到底能跳多高,用不用自己爬上樹去摘下來丟給它?
可還沒等她上樹,卻見那馬兒後退了十幾步,向前衝去,瞬間一躍畫出一道霜白的弧線——
“真是不錯的彈跳力,”緋嵐的腦海裡,那抹霜白的虹霞如此的耀眼炫目,“以後,我就叫你騰霜吧。”
馬兒沒有理她,只是專心的咬住剛纔的勞動果實,好像生怕緋嵐去搶。但是咔吧一口咬開果子,好似味道極差似的,又將那果子吐掉。吐完了還不滿意,又伸出蹄子來用力的踩個稀巴爛。
“……騰霜。”緋嵐一臉抽搐的看着面前的馬。“騰霜你在聽嗎——”
被緋嵐叫做騰霜的白馬這纔將視線從一灘果子轉移到自己主人的身上,黑色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神瞬間變得犀利了!
“——看……看來是心情不太好——”緋嵐趕忙退後幾步,“騰霜您要生氣慢慢生哈,我不打擾您——”她永遠都是這麼惜命的,畢竟這麼沒骨氣也是事出有因,因爲她剛纔似乎在騰霜眼中讀出了“再敢煩吾輩,汝的下場如若此果!”這樣的句子。
也真不知道是騰霜的眼神着實太犀利,還是緋嵐的想象力旺盛到太過豐富了。
而就在騰霜收回視線繼續踩踏果子的時候,她卻驀然覺得風中竟帶着了一抹金屬的氣息——
下意識轉身抽刀,憑直覺砍向那迎面而來的冷風。卻聽“當”的一聲,緋嵐只覺得手上發麻,看向一邊,那苦無卻已經入樹三分。
“糟糕,什麼時候被盯上了——”緋嵐四下搜索着空蕩的樹林,那金屬氣息卻一直環繞在身邊一般,遲遲不散。“忍者麼?”她喃喃低語,“這可就有點麻煩了。”
“你是誰!?”緋嵐回身望去,卻沒有人影。
“咻咻咻……”三道銀光飛來,緋嵐快速一個後翻,手裡劍碼成一排釘在了緋嵐剛纔站過的地方。
“你到底是何人?我與你不認不識無怨無仇,你這是做什麼!”
沒有迴應,只有清風吹拂樹葉的沙沙聲。
一滴冷汗順着臉的輪廓流下,又是一道銀光飛來,快的無法反應,緋嵐僵住了,那手裡劍穿透汗滴從耳側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