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酒後的胡言亂語,故意說出不願去陝西的話,其實是“自黑”,只爲轉移朱由檢的注意力。
因爲,溫體仁、周延儒和畢自嚴的奏書,朱由檢早晚會看到;
如果朱由檢不同意“慶功宴會”,這幾個傢伙還會不停地上書,彈劾自己的“以權謀私”。
如果,事先讓朱由檢知道一百二十名妓女的去向,讓他先入爲主,就可能駁回那些奏書。
所以,他的目的達到了——朱由檢並未深究此事!
另外,祖大壽率軍返回後,第一時間上書請罪,並且浴血奮戰,朱由檢並未怪罪;
幾場大戰之後,損兵折將的皇太極,自知無法攻佔京師,終於撤兵了!
然而,京師之圍一解,對王立來說不是好事!
他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就到頭了:朱由檢,必會調自己去陝西!
那鬼地方,橫豎都是死,王立自然不願去。
只不過……
大明這個花花世界,銀子確實好賺!
本想賺幾百千把萬就跑路,誰知,一個不小心,就從官員身上掏了九百多萬兩!
此時的王立,有了一千四百萬的身家,竟然捨不得跑路了!
如果再想想辦法,拖延去陝西的時間,或者想個去了也不死的辦法,還能再撈十幾年!
“萬歲爺,皇太極雖然撤離了京師,但他在遵化、灤城、永平和遷安留駐兵馬,由二貝勒阿敏鎮守;
皇太極的意圖很明確:如果守住這四城,東可威脅山海關,南可繼續劫掠,西可威脅京師,不可大意啊!
依小奴之見,西廠錦衣衛還是應該留駐京師!若皇太極引兵殺來,誓死力保萬歲爺周全!”
王立的話慷慨激昂,朱由檢卻不吃這一套:“有孫閣老與祖大壽,這四城很快就能攻克,很快就能把建奴趕至關外!
而且,各路勤王的部隊,以及各路邊軍,明日的大宴後皆會撤出京師;
東、西二廠,也有更要緊的事情待辦!
所以……”
朱由檢的話在情在理,王立實在推脫不過,只好點頭。
……
不得不說,朱由檢爲了省銀子,爲了內庫的增收,也真的是拼了!
王立“挪用”一百二十名妓女,爲了破財免災,上繳三萬兩銀子之後,這事圓滿解決。
沒想到,朱由檢也盯上了教坊司!
今日的慶功宴上,仍有教坊司的妓女樂舞助興,但是,她們已經不屬於教坊司!
因爲,朱由檢把她們“租借”給了京師的青樓!
每接收一名教坊司的妓女,青樓每月向朱由檢上繳二十兩銀子!
對朱由檢來說,這筆收入非常可觀:“借出”四百多個妓女,每月就能入賬八千多兩銀子!
當然,這筆費用由幾十個青樓分攤,對青樓來說毫無壓力,還能省下一大筆銀子!
所以,各取所需,兩全其美!
今日的朱由檢,紅光滿面,神采奕奕!
各路邊軍和勤王私軍的賞賜結束,朱由檢仍然興致不減,詩興大發。
“
蜀錦徵袍自翦成,桃花馬上請長纓。
世間多少奇男子,誰肯沙場萬里行!
”
詩文一出,衆文武的溜鬚拍馬之聲,不絕於耳。
朱由檢哈哈一笑,舉起酒樽:“大明有秦將軍這樣的女中豪傑,朕甚是欣慰!
巾幗不讓鬚眉,紅顏更勝兒郎!
大明再有幾個秦將軍,朕可以高枕無憂啦!
這樽酒,朕就賜給秦良玉將軍!
還望秦將軍再接再歷,爲大明再立新功!”
言罷,侍女託着木碟,將酒樽送到秦良玉跟前。
舉起酒樽,說了些豪言壯語和感激聖恩的話,秦良玉一飲而盡,引得衆文武陣陣喝彩。
“
露宿風餐誓不辭,飲將鮮血代胭脂。
凱歌馬上清平曲,不是昭君出塞時。
”
又一首讚美秦良玉詩,朱由檢脫口而出。
衆文武紛紛舉起酒樽祝賀,秦良玉來者不拒,衆文武無不讚賞。
就在這時,朱由檢輕咳幾聲,喊出一個陌生的名字:“盧象升”!
衆臣微微一愣。
角落處,一個身形瘦弱,皮膚白皙的年輕男子站起身,拱手行禮。
“微臣……微臣在……”
朱由檢滿意地點點頭,命人送上一樽酒:“你身爲小小的大名縣知府,竟能募得一萬兵馬進京禦敵,朕甚喜!
因爲路途遙遠,你未能參加任何戰鬥,但還是功不可沒!
衆臣,皆應效仿!”
“微臣……能爲皇上分憂,乃微臣之本分,職責所在,職責所在……”
“嗯!”
朱由檢滿意地點點頭,眼中滿是讚許:“讓你做個小小的知府,實在太屈才了!
朕,升你爲右參政,兼右副都使,再撥你兩萬兩銀子,到河北練兵去吧!”
越級的提拔,驚得盧象升瞠目結舌,過了許久纔回過神,趕緊叩頭謝恩。
此時的王立,非常低調!
躲在不起眼的角落裡,暗暗籌劃着退路!
沒辦法!
這場宴會之後,就得去陝西了!
那裡的賊寇,絕不是山西可比!
西廠錦衣衛雖有七千多人,卻以偵察情報爲主,而且分散在全國各地!
能帶去陝西的,最多不過兩千餘人,哪能跟賊寇抗衡?
錦衣衛個人戰鬥力優於士卒,卻不懂戰陣!
不適合戰場殺敵,很難形成應有的戰鬥力!
如果,悄悄地招募一些私兵,會不會好些?
現在的大明,除了京師不允許私兵,其他地方都能組建私兵嘛!
就比如秦良玉,比如盧象升,他們的私軍規模都有一萬多人,也沒人說他們謀反嘛!
又如抗倭名將戚繼光,他的“戚家軍”不也是私兵嘛!
又如關寧軍的祖大壽!
這傢伙的關寧鐵騎和輕騎,本質上也是私兵!
只不過,這支私兵在表面上已經“轉正”了!
因爲,他們在吃朝廷的軍餉!
所以說嘛,只要“主將”效忠於朝廷,只要經過朝廷的允許,他擁有私兵就不算謀反!
按現在的俸祿標準,私軍的月俸,一般是二兩至十兩銀子!
組建一支萬把人的私軍,一年下來,最多也就百來萬兩!
沒什麼大不了的!
咱養得起!
要不,招兩萬?
嗯,還是養得起!
尼瑪!
如果拿出全部的家底,招個幾十萬的私軍,我也可以殺進皇宮,自己當皇帝了!
呃……
想到這裡,王立打了個哆嗦。
這個想法,着實把他嚇了一跳!
切!
皇帝有什麼好玩的?
也不看看朱由檢那胎脣樣!
做他那樣的皇帝,還不如做個王爺,風流快活!
再說了,寧做盛世狗,不做亂世人!
這年頭,誰做皇帝誰倒黴!
所以嘛,亂世的皇帝,老子不稀罕!
王立正在傻笑,一陣突如其來的喝彩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擡起頭……
我去!
張皇后?
張皇后怎麼來了?
一年多沒見,她還是那般迷人!
我去!
還有周皇后,袁貴妃?
這個……朱由檢到底鬧的哪樣?
讓後宮的嬪妃拋頭露面,到底幾個意思?
哦,對了,這裡是皇宮!
皇嫂與後宮嬪妃出席慶功宴會,在朱由檢身邊陪飲,也算不上拋頭露面。
“那個宮女,懷中抱的小娃是誰啊?”
“廠公,那是萬歲爺的次女朱媺娖,恰逢今日滿月;
萬歲爺爲了省銀子,慶功宴和滿月宴一併辦了;
剛纔,萬歲爺下了旨,冊封朱媺娖爲坤興公主,衆臣正在祝賀呢!”
宋哲的解釋清楚明白,王立卻懵了圈!
朱媺娖?
這小娃……真的是朱媺娖?
她終於出生了?
呃,不對,她終於滿月了?
歷史上的朱媺娖,不是封的長平公主麼?
怎又成了坤興公主?
唉,管他呢!
只要是朱媺娖就行!
自己心儀的“秦淮八絕”,已經掛了一個柳如是!
錦衣衛找遍了教坊司和各地青樓,也沒找到其他幾人的蹤影!
想不到,秦淮八絕沒有出現,朱媺娖卻首先出現了!
這個……計劃中未來的小妾,長得好看麼?
真想抱她一抱!
若是長得太醜,就不必苦等十幾年!
也不必做掉周世顯!
不過嘛……
朱由檢砍斷你的手,用的是哪把劍?
他用的是哪隻手?
你告訴我,我先把他的手砍掉!
“廠公,廠公!”
經過錦衣衛的提醒,王立的目光,轉向朱由檢。
此時的大殿內,寂靜無聲!
剛剛還在哭鬧的朱媺娖,此刻也沒了聲音!
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視着自己的父皇,咯咯傻笑!
朱由檢捧着奏書的手,抖個不停!
嘴角抽搐不止!
臉紅得像豬肝!
我去!
這是誰上的奏書?
到底寫了些什麼?
爲何把朱由檢嚇成這樣?
這可是慶功宴!
是自己未來小妾的滿月宴!
誰特麼沒長眼睛,在這會兒找麻煩?
“咳……咳……”
朱由檢清清嗓子,面色凝重:“這,是陝西三邊總督楊大人的奏書!
據言:
陝北民變之頭目,王嘉胤、過天星、神一魁、王左桂、小紅狼、點燈子、獨頭虎……”
這些名字,聽得王立哆嗦不已!
已經唸了一分多鐘,朱由檢還在念!
尼瑪!
陝西的民變,到底有多嚴重?
我去,他還在念!
“白九兒、一陣風、楊七郎、大夭王,九條龍、四天王、上天猴、丫頭子、齊天王、映山紅、催山虎、沖天柱、油裡滑、屹烈眼等等,
七十五個民變頭目,皆被招撫……
陝西民變,即將平息;
特上奏書,爲皇上賀喜……”
“啪!”
耳光聲傳來,衆臣全都張大了嘴!
剎那間,大殿上自扇耳光的聲音,此起彼伏!
沒人敢相信!
楊鶴這傢伙,竟然沒死?
那麼多的亂民,全被他擡撫了?
這個滿腦子都是漿糊的傢伙,真的平息了陝北民變?
靠!
真的見鬼了?
他不是在陝西混日子嗎?
他是如何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