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各路明軍退守關中,王立和陳奇瑜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如果高迎祥繼續躲在神農架,就算明軍再多,也無法搜遍那片原始森林,更別說集中兵力去圍剿!
曹文詔的關寧鐵騎,以及王立的“鐵甲錦衣衛”,戰力爆表,有目共睹;
按道理來說,撤走湖廣、河南和山西的明軍,把高迎祥誘出神農架,再派騎兵重兵圍剿,大事必成!
所以,高迎祥走出神農架,在河南溜達的那陣子,曹文詔仍然“龜縮”在武關!
陳奇瑜的預測應該沒錯,高迎祥很小心——他雖在河南活動,卻沒有遠離神農架!
這傢伙,好像真的很小心!
曹文詔都還沒動,他就突然轉向西南,再次往神農架方向流竄!
這傢伙,真喜歡在神農架當山大王?
王立一頭霧水,卻沒心思去管他!
反正,只要西北幾省沒有流賊作亂,朝臣就沒理由彈劾自己,朱由檢也樂得自在!
你好,我好,大家好!
……
魏忠賢在南都的那幾年,名義上是徵收商稅,其實是陽奉陰違——他每年上繳的“商稅”,是從自己的口袋中擠出一點!
對此,朱由檢並不知道!
建議“全面徵收商稅”的奏書送到京師,不出所料,朱由檢樂得徹夜難眠!
只可惜,“全面徵收商稅”的詔書送到內閣,馬上就被溫體仁封駁了!
щщщ● т tκa n● ℃o 其實,溫體仁不僅不是東林黨,還對東林黨保持着敵視!
但是,對於商稅的抗拒,他跟衆多的官員出奇地一致!
嚴格來說,朱由檢和魏忠賢並非“全面徵收商稅”,應該是“全面加徵商稅”!
因爲,從朱元璋立國至今,大明的“商稅”已經存在了二百多年,並且是“無物不稅”!
當時,因爲商人的地位相對低下,工商業並不發達,朱元璋並沒把商稅作爲朝廷財政的主要來源,只是籠統地制定了“三十稅一”的徵收比例;
儘管如此,“稅課司”卻制定了一系列的徵稅措施,一直延用至今:
大致說來,大明現有的商稅,主要分爲“住稅”和“過稅”:
其中,“住稅”是官府在商品貿易過程中,對運銷的商品或商人所徵的稅,包括各種交易稅、營業稅和落地稅等等;
“住稅”,主要在本地市場上徵收,故又稱爲“市稅”;當然,有時也對部分商品的生產環節徵稅,比如對酒類和食醋的徵稅;
現有的“住稅”名目,主要有“官店錢”、“市肆門攤鈔”、“榻房稅”、“牙稅”等等;
而“過稅”,是指商品運輸過程中,官府在各處交通要道設立關卡,對通過的商品及運載工具徵稅;
其徵收對象,主要是行商者或運輸商品的船戶、車主,主要有“鈔關稅”、“抽分稅”、“門稅“、“淮安四稅”等等名目;
大明的商稅名目衆多,卻始終保持着低稅率!
就如正統年間,全國每年的商稅,累計不過四萬兩;
到了中期的弘治年間,全國每年的商稅,總共也不過八萬兩!
此時的崇禎時期,江南的工商業蓬勃發展,其稅率仍然保持着“三十取一”;
由於“官商勾結”與朝廷的“不重視”,真正的商稅稅率遠遠不到“三十取一”,幾乎就是免稅經營!
如今,爲了各自不同的目的,朱由檢和魏忠賢同時看上了商稅!
他們所觸動的,並不僅僅是江南東林黨的利益,而是全天下官員、士紳、豪強和商人的利益!
以溫體仁爲首的內閣,封駁了朱由檢的詔書,就在情理之中了!
不過,由於魏忠賢的東廠“足夠硬氣”,朱由檢的身板也足夠“硬”!
只要聖旨有人執行,一切都不是問題!
官員不同意,無所謂!
內閣的封駁,也無所謂!
大不了像以前一樣,繞過內閣!
你們有什麼意見,找魏忠賢掰扯去!
如果魏忠賢都掰不過你們,我再加一個王立!
誰怕誰?
銀子,不是萬能的!
但是,沒有銀子,卻是萬萬不能!
哼!
文官,個個皆可殺!
把朕惹急了,有你們的好日子過!
“萬歲爺……”
朱由檢正在躊躇滿志,王承恩面帶憂慮,遞上一封奏書。
哦?
孫閣老幹得好好的,爲何又要請辭?
他一走,遼東那邊,豈不是羣龍無首?
唉!
孫閣老七十有三,身體一直不好!
既然皇太極已經撤離大淩河,那麼,不能再爲難孫閣老了!
只是,孫閣老一走,遼東的大局,誰人還能主持?
唉,頭疼!
……
接到朱由檢的信,王立也頭疼不已!
推薦人選這種事情,不是吏部的職責麼?
朱由檢那傢伙,幹嘛讓我推薦人選?
滿朝的官員,就沒有一人主動請請纓,就沒一人能勝任?
我去,還真的指望不上!
那羣傢伙,噴起人來一個比一個毒,整起人來一個比一個狠!
說到撈錢,一個比一個有本事!
遇上大事,一個比一個猥瑣!
特瑪的,又找上我!
上次,想讓我擔任“破虜總督”,明顯是個天坑!
好說歹說,讓孫老爺子出馬擋槍,暫時逃過一劫!
這才安穩了一年多,又想推我入坑?
孫閣老威望高,資歷厚,有遠見,做事穩妥,本就是最好的人選啊,幹嘛要辭職?
要說年紀,他只比魏忠賢大五歲嘛!
人家魏忠賢都在勞心勞力,他爲何要辭職?
“廠公,其實……孫閣老也是有心無力啊!
關寧軍又在欠餉,他能怎麼辦?
皇太極圍了大淩河那麼久,沒有發生兵變,全靠孫閣老鎮得住!
只是,如今的遼東,不再是以前的遼東了!”
宋哲欲言又止,王立秒懂了他的本意!
就如幾年前的西北,曹文詔成了自己的部曲,洪承疇身爲三邊總督,卻指揮不動他!
此時的遼東,也是一樣!
祖大壽和吳三桂,暗中成了魏忠賢的部曲!
孫承宗身爲薊遼總督,卻指揮不動這倆人!
否則,當初的“以逸待勞”早就成功了!
孫承宗也真夠聰明,以“年邁多病”爲由辭職,沒有得罪魏忠賢!
眼下,如果沒有合適的人選推薦,朱由檢不會罷休,必會死咬着自己不放!
早就說過,遼東那地方天寒地凍,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就算沒有皇太極,就算不是個天坑,我也寧死不去!
現在的問題是,朝中官員的更迭,簡直比換衣服還快,我又能推薦誰?
找人去填坑也就罷了,要是推薦去的人出了問題,我也要連帶着遭殃啊!
不瞭解的人,我敢輕易推薦麼?
我推薦幾個仇人去填坑,人家敢去麼,人家會去麼?
那些傢伙,全都賊精賊精的!
只有他們推我入坑的份,我想推他們入坑,簡直比登天還難!
誰叫我這麼老實呢!
唉!
如果,不想連帶着遭殃,袁崇煥和陳奇瑜,都是合適的人選!
但是,我敢推薦他們麼?
我到底有幾個腦袋不夠砍?
我手上的曹文詔,既喜歡銀子又想立軍功,並且不怕八旗兵!
可是,我在西北的剿賊,不能沒有他啊!
而且,他也鎮不住祖大壽啊!
這狗日的朱由檢,你就不能安分點,幹嘛老給我出難題!
做你的臣子,真特麼心累!
“廠公,我幫你推薦一個人,他應該不會拒絕!”
聞言,王立滿腹狐疑。
宋哲卻信心十足,一字一頓地說道:“楊嗣昌!”
呵!
若不是宋哲提起,差點忘了這人!
他擔任山海關總兵好幾年,似乎從未打過仗!
他的能力如何,已經不重要了!
讓他去填坑,至少比那些文官強得多!
最關鍵的是,爲了洗刷他父親的恥辱,他有着強烈的立功意願!
他願意去填坑!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還會聽話!
幾年前,若不是自己幫他出謀劃策,他的老爹楊鶴,早就被朱由檢咔嚓了!
至於祖大壽、何可綱和吳三桂,給魏忠賢打個招呼,讓他們聽從楊嗣昌的指揮就行,應該出不了亂子!
不必多想,就是他了!
那話咋說來着,“大孝之人必大賢”!
我推薦個大大鐵賢才,朱由檢必會滿意!
“廠公,孫總兵送來急信,詢問高迎祥的動向!”
“哦?”
王立眉頭一緊,趕緊接過書信。
呵!
這個孫傳庭,還真是個人才啊!
遠在關中,竟然知道高迎祥的動向?
“王總督,若說高迎祥退回神農架是假,悄悄從鄖陽繞至漢中是真,還有可能!”
陳奇瑜面帶憂慮,王立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去年,陳王廷招募了一批精壯百姓,奉命屯於子午道南端的石泉,防止各路流賊竄入漢中;
後來,由於驅逐流賊於塞外,然後包圍流賊於延綏,子午道再也沒有守衛的必要,陳王廷就回了成都;
此時的漢中,除了少許維持秩序的錦衣衛,再無其他的兵馬!
若是高迎祥竄入漢中,十幾萬的百姓豈不遭了殃?
漢中的二百多萬畝稻田,即將收割!
漢中的磚瓦作坊、蠶桑作坊、絲織分廠、鍊鐵作坊,豈不全都要遭殃?
我勒個去!
陳王廷那點鄉勇,哪裡擋得住高迎祥?
就算他擋得住,從成都趕往漢中,時間上也來不及啊!
“王總督,其實……高迎祥真去漢中,也不是壞事!
反而,只要曹文詔一動,還可以把他逼入漢中!”陳奇瑜稍加思索,繼續說道:“
各路明軍皆在關中,可速速經棧道南下,把守各路隘口,防止流賊北上關中;
同時,曹文詔可以兵分兩路,一路經鄖陽、白河、泃陽沿路追擊,逼迫高迎祥進入漢中,同時防止他復入湖廣;
另一路,匯同步卒沿長江逆流入川,然後兵分三路,沿金牛道、米倉道和荔枝道北上,可將流賊四面圍困!
漢中的水稻即將收割,高迎祥雖能獲得補給,卻身處平原地帶無險可守!
在我重甲騎兵的衝殺下,只能是待宰羔羊!”
細細想來,陳奇瑜的計劃極爲穩妥,沒什麼問題!
但是,他的計劃耗時日久,完全置漢中的物資於不顧!
富饒的漢中,物產豐富,可不比連年受災的河南、陝西和山西啊!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高迎祥在漢中爲所欲爲,我的損失將是天文數字啊!
不行!
不能這麼辦!
曹文詔可以去追,但不能兵分兩路!
而且,要馬上去追,全力去追!
必須,殺得那高迎祥雞飛狗跳,殺得他不敢動老子的物資!
同時,再令陳王廷速速招募鄉勇,堵死金牛道、米倉道和荔枝道,防止高迎祥竄入四川!
八千錦衣衛,速速入川,協助陳王廷封堵要道!
關中那邊的兵馬,不必勞師動衆進入漢中!
只需把守四條古道的出口,高迎祥就插翅難飛了!
王立的計劃,在陳奇瑜計劃的基礎上稍加改變,激進了許多!
不過,結合漢中周邊的險要地形,也能把高迎祥徹底圍死!
所以,陳奇瑜並不反對。
不過,王立和陳奇瑜太過緊張,太過謹慎,全都高看了高迎祥!
或者說,沒看懂高迎祥的戰略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