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占城港既然作爲公主的封地,那麼這些稅收就直接歸公主所有,國庫對這些稅收只能眼紅。眼下這樣的好機會,要是能夠把公主拉下馬來,那麼這塊封地就會被安南國收回,由於管理占城港就必然要從吏部派遣新的官員,這事情在吏部、兵部、工部、戶部這幾個部裡面早就悄悄討論過多次了,這次既然抓住了機遇,自然就要卯足了勁把公主拉下馬。
阮福源沒有兒子,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安南的皇位肯定是傳男不傳女的,公主不可能成爲女皇。所以現在在這裡使絆子折騰公主雖然會讓皇帝感覺不爽,但是以後卻沒有什麼太大的後顧之憂。而且拿到了占城港,國庫收入就會平白無故多出至少一百萬兩來,那麼各部貪墨起來就更加容易,不需要像現在這樣捉襟見肘的了。
不過公主似乎很執拗,不僅發來了勝利的奏書,竟然還送來了三千多個蠻兵的首級。負責清點的兵部侍郎仔細查驗過了,無論是一開始的隨意抽查還是隨後的全面盤查,這三千多個首級還真的都是蠻兵的。侍郎心中惶恐,這些蠻兵的戰鬥力他是相當清楚的,要殺死三千蠻兵對於安南軍隊來說至少要派出十萬人的軍隊纔可以做到,公主的兵力有這麼強悍了麼?惶恐之餘,他也趕快把這個情況彙報給了尚書大人,但是這兵部尚書絲毫沒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齊心協力推倒公主,那麼就要不遺餘力,公主的兵力再強悍,也是安南的軍隊。只要聖旨送過去,肯定都要乖乖繳械的,到時候再解散編制,自然就不會形成威脅了。再說了,安南的軍隊雖然打蠻兵不在行,可是用來鎮壓叛亂什麼的還是很內行的,所以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至於工部,公主送來的三十支轉輪連發手銃連看都沒看就被兵部侍郎丟在了一邊。他是個寫文章的高手,也是很能領會上級精神的官兒,所以直接寫了一份報告給尚書,把這些轉輪連發手銃批得一無是處。
工部尚書仔細看過了侍郎呈上來的報告,此時正對阮福源侃侃而談,“這些所謂轉輪連發手銃,銃體又輕又小,銃管管壁甚薄,期間又無處點火,實屬粗製濫造之假貨。下官在此斷言,定然是公主受到奸妄之徒矇蔽而受騙上當。請陛下定奪。”
說着工部侍郎遞上了一支轉輪手槍,“此即是公主殿下獻上的手銃,請陛下一觀。”
這支手槍是他們特別選了出來的,是所有手槍中做工最差的一支了,上面很多衝壓的毛刺都沒有銼掉,拿在手裡還有些扎手。
阮福源不由有些愕然,伸手接過了這支手槍,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火器,居然在中間還有個大肚子,肚子裡裝着一個轉輪,轉輪裡有六個彈倉,看上去應該是可以容納子藥的。他雖然不是火器行家,卻也知道一些皮毛,手銃沒有裝子藥定然是無法發射的,好奇間便把手銃湊到鼻子前聞了一下,這才驚覺這支手銃還真的沒有發射過,一點兒硝煙味都沒有。
想到這裡,他伸手向工部侍郎,“子藥呢?”
工部侍郎一呆,他沒想到皇帝居然知道這東西是要子藥的,還好有準備,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顆黃澄澄的子彈呈上給皇帝。這顆子彈是從公主送來的子彈箱裡隨便拿的,但是爲了防止這些子彈發揮出威力來,他們特地把這些子彈都泡在水裡。畢竟火藥這種東西如果泡過了水就肯定不能發射了,如果皇帝的第一發就無法發射,肯定就會對公主獻上的武器有很不好的印象。
阮福源接過子彈,入手就吃了一驚,這是一枚全金屬子彈。即使是在本時空生產的,軍工部生產的子彈也是青銅製的彈殼,彈頭使用鉛製成的開花彈頭。阮福源見過很多種火銃的子藥,可是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精美的子藥過,這顆子藥就算是和自己書桌上的小擺件相比,也算得上是件藝術品了。他翻過來看了看子彈的底部,有一個黃銅製的小凸起,不知道是幹什麼的,小凸起的邊緣還刻了字“1628”和“12”。他看不懂這些阿拉伯數字,於是把子彈試着往彈輪裡裝。不過他拿反了,沒能裝進去,於是就把子彈掉了個頭,這下很順暢地就裝進去了。
不過他扣動了一下扳機,什麼都沒有打出來。要知道這手槍作爲成品出廠之後是要確認關上保險然後才裝箱的,此時既沒有說明書,又沒有熟悉手槍的人在一旁指導,阮福源又怎麼知道拇指旁的那個金屬小部件是用來防止意外觸發的保險機構呢?他徒勞地扣動了幾下扳機之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只得把手槍又丟回了桌上,悻悻道,“這東西怎麼用?”
幾個官員腦袋直搖,都表示這是不能用的廢品。阮福源此時也心裡在打鼓了,女兒應該不會騙自己,雖然這支手銃把手上還有些毛刺扎手,但是無論是手銃還是子藥的做工,都堪稱精美,就算是作爲工藝品也價值不菲。看來還是要讓女兒來親自教一教自己怎麼用才行。
“那麼那些頭顱在哪裡?”他不由心頭一動,總不能手下人說是假的就相信是假的了,自己看一下總是要好一些。
“回稟陛下,那些頭顱長時間放置已經腐爛,下官已經命令一把火焚燬了。”兵部尚書心裡暗喜,還好自己果斷,侍郎報告是真的之後就一把火都給燒了,免得讓人看出來。
“啊?”阮福源這下有點來火了,“既然是公主呈上來的東西,怎麼朕都沒有看過你就燒了?你們現在怎麼一個一個都是這樣了?到底還有沒有把朕看作是皇帝了?”
“下官這是爲江山社稷着想啊!”兵部尚書兵部驚慌,只是一個標準的五體投地姿勢拜了下來口中唸唸有詞。
“啓稟陛下,”殿外又有太監大聲喊道,“禮部尚書求見。”
“宣!”阮福源此時心裡亂糟糟的,順口問道,“占城港派來押送的士兵呢?”
“回稟陛下,”一旁的工部尚書連忙答道,“下官揭破了這假手銃之事,這些士兵目無法紀,竟然與工部官員當面爭執,已經被禁軍驅逐出了順化,現在應該已經在回占城港的路上了。”
這到底是在幹什麼?阮福源腦袋裡更亂了,一開始說是三千蠻兵頭顱,結果兵部說是假的,還揹着自己一把火燒掉了;接着送上來三十支連發手銃,結果工部說是假的,自己倒是見到了,可是卻無法發射。想要找個懂得發射這種手銃的士兵吧,工部竟然把派來押送的士兵都給趕了回去,這是什麼事情啊?看來只能把女兒叫過來才能知道發生了什麼。
此時禮部尚書一路小跑着進來,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吾皇萬歲!邁德諾使者發來國書,要求占城港交換扣押的邁德諾使者。”
“邁德諾使者?扣押?”阮福源此時完全亂了方寸。邁德諾人在海上是無敵的存在,沒有人能夠挑戰他們在海面上的霸權,安南國臨海的港口衆多,平時又多是憑藉港口對外輸出糧食和衆多農產品獲取稅收,對於海商與航路的依賴相當高,要是被邁德諾人封鎖了海域,不準商船靠岸,那自己還不是要帶着安南國喝西北風啊?
他劈手奪過了禮部尚書手裡舉着的國書,翻開來一看,果然是邁德諾從東海城發來的國書,上面聲稱南蠻北犯之時,占城港扣押了多名邁德諾使者,並且封鎖了港口不準邁德諾人登陸保護僑民。還聲稱在戰鬥期間迫使邁德諾人蔘與守城戰,導致許多人死亡,還有很多被俘,一直到現在還有四條邁德諾商船和數千水手被扣押。
邁德諾人在這次遙控南蠻北犯的過程中可謂損失慘重,手下的南蠻在前往占城港的路上不僅死傷兩千多人,一度指揮部遭到定點轟炸和清除,派出的參謀大多死亡,兩人被安南人俘虜。於是他們立刻派出了一支六艘鋒銳級戰艦組成的強大艦隊前往占城港,想要封鎖港口威懾他們投降,卻不料占城港被堵塞了航道,港口焚燬,不僅封鎖港口毫無意義,就連原本準備給蠻軍運送補給的計劃也落空。於是他們改變計劃前往占城港北面的東方港,妄圖通過陸路給蠻軍進行補給。誰知道看起來沒什麼海上力量的這幫中國人突然就亮出了獠牙,不僅在前進路上直接就擊沉了兩艘鋒銳級戰艦,更是在港口防禦戰裡擊敗了登陸的水手,還順帶俘虜了兩艘戰艦,擊沉一艘,另一艘被打成重傷被迫衝灘投降。他們此時正在調集兵力準備向東方港施壓迫使他們放回被俘的船長等高級船員,交還船隻。不過此時他們先要找找安南國的晦氣,這平時軟柿子一樣的安南國此時在東方港的中國人扶植下居然也敢面對土蠻的軍隊,並且還打贏了,這事情不能不管,要是放任下去,以後邁德諾人還怎麼在南海上橫行了?因此就派出了使者,遞交國書,向安南國王阮福源施加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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