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着頭, 我正準備悄悄撤退,誰知卻被他一聲比臘月飛雪還要寒冷的語氣阻止道“你還想逃跑嗎?”聞言,我一楞, “沒, 沒有啊?”“沒有?那麼那最後一句的珍重是什麼意思?”
寒着臉, 我真怕他一個衝動從椅子上站起來, 掐斷我的脖子, 瞄了眼那青筋暴起的手背,我戰戰兢兢道“那是因爲我一時想不起來詞,才充數上去的, 你不要生氣,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現在真是越來越怕他了, 沒辦法, 武力征服一切啊!
像是要辨僞我話裡的真假, 直到定定的看了我一盞茶的功夫,他才略微平靜似的說道“你最好記得, 下一次,我是不會再給你任何機會了!”“嗯,我知道,不會再有下次了!”若有下次的話,我一定不會再這麼魯莽!
宴會整整持續到丑時才結束, 拖着疲憊的身子, 我好不容易挪到了“致遠閣”, 一進門, 我就成大字型躺在牀上。
“小言啊, 你累不累啊?不累的話,就給我錘錘腰啊, 彎了一個晚上,這腰簡直不像我的似的,哎吆……”喊了半天,見沒人反應,我一擡頭,正瞧見那妮子站在燈光處,不斷的摩擦着自己的手腕。
站了起來,我好奇的走了過去“小言啊,你手扭到呢?”猛的聽到一個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她顯然吃了一驚,接着才支支吾吾的說道“沒,沒……什麼啊……沒扭到”“那你揉她幹嗎?讓我看看!”見她的手依然沒傷沒扭,我疑惑道“沒啥啊,這不挺好的嘛……”
一把抽回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是……是剛剛人羣比較混亂,我不小心被人絆了一下,幸好他及時扶住了我,不然……”又看了眼她的手,我不懷好意的嘿嘿笑道“難怪了……這被心上人摸過的手,多值得回味啊……”
“姑娘,你又取笑人家!”一剁腳,她隨即低下了頭。“我有嗎?我這叫實事求是!”
“你明明就是……”突然,她話還沒說完,人就軟軟的倒了下去。
隨之她身後的黑影就出現在我眼前。張大嘴,我看着那個形同鬼魅似的人,說他是人,因爲我看到他有腳,雖然污垢不堪,但至少還是雙腳。
退後三步,我看向來人,喝道“你是什麼人?爲何半夜來此?若是劫色,我這沒有,若是劫財,我這也沒有,兩樣都想劫的話,我建議你去郡主那邊!”
來人先是不說話,在看了我兩眼過後,忽然“撲哧”一笑“這麼快就不記得我了?”一聽這聲音有些耳熟,再一看他這副頗有個性的血人裝扮,我睜大眼睛道“林俞,是你?你怎麼來這呢?”
隨意的往牆上一靠,他盛滿笑意的眼睛如同一朵耀眼的水晶“是來接你的啊,你不是說想逃出去嗎?今天我就帶你走!”
搖了搖頭,我道“不用了,你好不容易逃出來,還是快點走吧!”明顯的感到一詫,他站直了身子“爲什麼?你不是很想離開嗎?難道你愛上了他?”“沒有,我和他之間,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你還是趁着天黑,快點離去,下次再也不要被關進去了,那裡不是人呆的地方!”
久久的看着我,他似乎想從我的眼中尋到一絲原因,可最後卻被我的苦笑打斷道“林俞,若是有緣,他日我們自會相遇,今夜,你還是快些離開吧!瞧你身上到處都是血跡,看的別人都心疼,下次,再見面時,你不說要玉樹臨風,至少也要風流倜讜啊,呵呵……”
一個人的乾笑是很沒面子的,但爲了能讓他儘早離開,我只好繼續強顏歡笑,“走啦,不要磨蹭了,這樣好了,當你下次能備出一百頂轎子的時候,我就跟你走,好不好?”
手推在他的身上,感覺到手心有些潮溼,心一痛,我更加用力的推在他身上,“走啊,叫你走啊,你再不走,我就跟你絕交!”身子終於挪動了一下,過了一會,他才低沉的說道“我會再回來的!”
看着他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中,我這才無力的哭了出來。“走啊,都走的遠遠的……我不要你們爲我受傷……不要……”
秋後的清晨是清爽的,卻也帶着絲絲涼意,披了件薄衫,我坐在園中的漢白玉凳子上。
“姑娘,早晨露水重,你還是回屋吧!”“沒關係,你回屋吧,我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這……”“沒事,你忙你的,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支走她,我趁着早上頭腦清明,也正好思考一下我接下來該怎麼辦?
不知道應辰他們怎麼樣呢?只要我離開了,想必那些妖怪也不會再去攻擊他們了吧?“佛淚”呵呵,至今我都覺得這一切太不可思議了,你究竟是什麼?會引得如此多的妖怪去爭奪你?若不是我處在這結界之中,這裡恐怕也會妖怪滿天吧!
她說你可以帶我回到過去,找到那屬於我的九世姻緣,可現在,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明明已經有了相愛的人,卻又因爲你而不能在一起,反而被困在這深宮大院內,難道我來這就是在等死抑或是屈服?
嘆了口氣,我緩緩站了起來。“也許下一個明天一切都會不一樣了吧?”
“你期待的明天又是怎樣的呢?”突如其來的一個男聲,讓我驚訝的轉過頭,見是一襲紫衣的千候,我暗自苦笑了一下“殿下怎麼大清早就來了?”
走近我,他略帶霸氣的說道“我可曾告訴過你,直接叫我的名字!”低下頭,我小聲道“以前是不知道殿下的身份,現在,既然知道了殿下的身份,豈有不尊重殿下之禮?”“如果我說,這是我的命令呢?”
“那莫瑤遵令便是!”感覺到他的呼吸一下子變的急促,就在我以爲他又要莫名其妙的發飆時,他突然嘆了口氣,緩緩道“算了,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便是。”
擡起頭,我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今天他是怎麼了?
“今天,天氣不錯,我帶你去一個你想去的地方!”不用了,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想去什麼地方?但話一出口就變成了“嗯,去吧!”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嘴巴,可恨的武力啊!爲何我就不能擁有一身絕世武功呢?
帶着我,徒步走了整整半個時辰後,我這才如願的盼到了那在心中千呼萬喚的止步。一屁股坐在路邊的石頭上,我毫無形象的脫掉鞋子,當場揉起了都快起泡的腳,他奶奶的,你說他家說窮也不窮,爲何就捨不得望鞋底多塞點棉花了,難怪古人動不動就會把鞋子穿破,這燒餅似的底能比上千層餅的底嗎?
“到了!”剛揉到一半,他低沉的聲音就鑽進了我的耳朵,擡起頭,我看向他視線所及的方向。沒啥啊?不就一片湖嗎?說是湖那是擡舉它了,要用我的說法,那就是一個池塘,而且還黑不溜秋的……跟譚死水似的。
見他轉身看着我示意我過去,我只好不情願的吸着鞋,拖到他面前,“怎麼呢?一個池塘有什麼好看的?”
疑惑的看了一眼,他淺笑道“這不是你一直想來到的地方嗎?”抽了抽嘴,我納悶道“你記錯了吧?一譚破水有什麼好看的?”“破水?哈哈……你可真會形容,這可是‘姻緣池’啊!”“姻緣池?”一個念頭猛的從腦中閃出,上次就是因爲它,我才和招司偷闖皇宮,最後還被箭射中,可上次我好像沒跟他說過啊?看着遠方,他說的拽啦吧唧,“天下沒有我不知道的事,只有我不想知道的!”
看着他那臭屁樣,我突然道“是嗎?那你知道你的三個侍妾中,哪個將會是你以後的皇后嗎?”一霎那,他目光如炬,“聽說姻緣池可以照到你今世的緣分,我雖貴爲王室,不如今天也學市井之人,迷信一回,如何?”哼了一聲,我撇了撇嘴,“你愛照不照!”
說完,我便準備重新坐回石頭上,誰知卻被他一把拉住。“你不如也來看看,誰將是我的今世之人!”我還沒來得及掙扎,就被他拖到了水邊。
看着原本污七八黑的水,突然像一面銅鏡似的照出了我倆的身影,我不禁一楞,稍後才猛的退後道“什麼亂七八糟的,我纔不信了!”看着湖面,他原本滿不在乎的神情,漸漸變的凝重,等我穿好了鞋,他這才轉過身,“走吧!”
一路上,我們之間的氣氛變的有些奇怪!就連他的背影,也讓我感到若有所思。真是的,只是一面水而已,用的着這個樣子嗎?連我都不相信,你又何必如此耿耿於懷?
白了他一眼,我有事沒事的到處亂瞟,突然一個暗錦瑟的身影從不遠處正緩緩走來,定睛一看,呵,我道是誰了?難怪有些眼熟?原來是前幾天在“靜心閣”裡撞見的人!
見兩人在半路相遇,虛文禮節一大堆之時,我無聊的打起了哈哈……昨晚本來就少睡,加上今天又走了這麼多的路,不困纔怪了!
“姑娘?”哈……繼續張嘴中“姑娘?”頭朝上,眼朝下,我合起嘴巴問道“大叔,你是在跟我說話嗎?”“瑤兒,不得無禮!”老狐狸沒說話,倒是小狐狸先行喝斥了。
整理了一下儀容,我裝模作樣道“請問王爺是在和民女說話嗎?”聞言,二人皆是一愣,稍後,老狐狸才滿臉笑意道“姑娘還真是有趣,難怪皇侄會如此看重你!”“王爺過獎了,是殿下不嫌棄民女纔是!”“哈哈……姑娘聰明伶俐,想必日後定會不凡啊!”
“能得到王爺的誇獎就已經是民女的不凡了,民女在此謝過王爺的誇獎!”“哈哈……好一個率真開朗的女子,不知你可願意當本王的乾女兒啊?”
“哄嗵”一聲,一道雷轟然而下,擊中過後,短暫的三秒,我便擡起頭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之衆,莫非王臣,既然我已經是王族的女子,又何來的認親之禮呢?”
聞言,他的瞳孔漸漸收縮,有如一隻鎖定目標的獵豹,危險而又兇猛。
過了好久,才忽聞他拍掌笑道“好一個有意思的女子,本王今天算是開了眼界,難怪前幾日,清兒她老是向我這個爹爹哭訴,說自從府中來了一個宮外女子,皇侄都不肯再寵她了,今日一見,果然不凡啊!”
“皇叔廖讚了!這幾日實在因爲有些雜務纏身,纔會忽略了郡主,侄兒回去過後,必會好好補償郡主!”
“好,有你這句話,皇叔也就放心了!女子啊,寵着就好,不要太放於心上啊!”說完看了我一眼,便揚長而去。
對着他的背影,我作了個鄙視的手勢,剛一轉身,就發現他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我,靠,又是這眼神,自動忽視他的失神,我率先邁開步子道“你皇叔肯定是個視女人如衣服的花心蘿蔔!別怪我沒提醒你,千金易求,真愛無價啊!”
一回到“致遠閣”就見小言急的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竄。一見我回來,立馬像看到了食物一樣,向我飛奔而來“姑娘啊,你到哪裡去呢?叫小言好找啊!”
甩掉鞋子,我坐在牀沿上,“小言啊,我快累死了,你先給我準備一盆熱水,讓我先緩緩腳,其他的稍後再談!”
看了眼我的腳,她應了聲過後,便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似的飛奔而出。
當我洗完腳,舒服的躺在牀上時,我問道“小言,你聽過‘姻緣池’嗎?”端着盆水,她正準備離去,見我如此之問,隨放下盆道“聽老一輩的宮女講過,傳說,你只要站站在池邊,便可看見你今生的良人,聽說很靈驗的,當年,皇上就是無意站在了‘姻緣池’旁邊,看見了水面上有個絕美的如同仙子般的女子,於是照着她的畫像,尋遍天下,沒想到竟然真的有這樣一個女子,尋來後,皇上更是將三千寵愛集於她一身,可是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竟然將她打進冷宮,可惜一個好好的紅顏,最後落的個病死於冷宮的下場!”
“自古紅顏皆薄命,也是有它一定的道理的!宮廷之爭,非死即傷,所以纔有一如宮門深似海一說,她若是懂得這個道理也不會落得如此可憐的地步了!”不知道爲什麼?聽到小言說這個,我的心竟隱隱有些作痛,不知是爲那早逝的紅顏,還是爲“姻緣池”一事?
沾溼一塊絲巾,小言體貼的來到牀邊,邊給我擦臉邊繼續道“要說可憐,還是她那被連累打進冷宮的皇子才更可憐,小小年紀,不但要每天吃些剩菜剩飯,更要遭受其他皇子的白眼,甚至是恥辱,不過聽說他母親去世後,他便被剝去‘千朝’的皇姓,放逐民間!
聞言,心猛的一跳,原本還是閉目享受的雙眼立馬睜了開來,顫抖的抓住小言的手腕道,我失控道“告訴我,你們大‘千朝’有幾個曾今被放逐在民間的皇子?”
雖然害怕我的反應,但她還是老老實實的答道“小言不清楚,但據老一輩的人說,就一個,因爲他母親姓‘安’,而‘千’去‘安’便是一個‘祁’字,所以,所以……”
她眼中的害怕,我已無暇顧及,我只能聽到胸口有種東西被撕裂的聲音,很疼,很疼,疼的我所有和他在一起的記憶猶如潮水一般,向我席捲而來,猛烈的任憑我如何壓抑,也阻擋不了心中的那一股嘔吐之感,閉上眼睛,我彷彿看到了有什麼東西殷紅的一片,在潔白的牀單上,猶如一朵朵盛開的梅花,潔白而又妖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