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重症下猛藥!對於濱臨破產的漢陽鐵廠來說,再大刀闊斧得改革也不會過分。
故地重遊,幾年後再次來到漢陽鐵廠,偌大的鐵廠不復當初的紅火,佇立在漢江邊上的高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熄滅了煙火,就連路邊的野草也往路中間探出,只留下一道僅能容納一人寬帶小徑。
宋子文默默地走前前面,餘名鈺和一名連帶皺紋的衣服簡樸的白人跟在後面。這名白人是漢陽鐵廠的德國專家,叫呂柏,張之洞時期就已經到中國了,一直對這座鋼鐵廠充滿感情,不離不棄,是僅剩的幾位外籍專家之一。(部分走掉,部分被餘名鈺裁掉!)呂柏默默地看着鐵爐高大的身影,當目光落到旁邊的兩位朝氣蓬勃的年輕時人,眼神裡多了一種希望的東西。
“這四座30噸的馬丁爐是漢陽鐵廠的前總辦李維格所建,當時我被盛恩頤打發到這裡的時候,第四座馬丁爐剛好建成。落成的時候,彩旗飄揚,熱鬧喧天,沒想到如今已這般沉寂!”宋子文感慨道。
“宋,這些爐子雖然停了一段時間了,但我和一些工人一直在做保養工作,他們還能用。只要資金和人員配備好,我們可以在最短的時期內把這些爐子全部點燃。”呂柏操着流利的中文道。
“沒錯。”現在工廠的工人正在清理產房,整修機器設備,由於呂柏他們把機器保護得比較完善,所以只要更新一些零部件就可以投入生產了。”餘名鈺自信道。
雖然漢陽鐵廠有着特殊的含義,但這種感情在餘名鈺身上遠不及宋子文和呂柏深刻。餘名鈺現在最想的就是乾脆利落地把鐵廠整理好,投入生產,等鐵廠走上軌道後,他就可以繼續進行技術研究,增強鐵廠的技術力量。
“嗯。現在很多人都在看着這裡,所以鐵廠要儘快運轉起來。”宋子文道。說完便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這時的鐵廠已經有不少工人在上班了,他們在技術人員的指導下,清理衛生,檢查機器,修理外面的野草等等,忙碌着。
見宋子文走來,這些工人悄悄地讓出了道路,眼神充滿敬畏。
因爲對這些質樸的工人來說,這個年輕得過分的新老闆是個不折不扣的“閻王”。漢陽鐵廠原來的管理層宋子文冷酷清洗出去,不少人還做了牢。
看着那些不久前還在作威作福的“大人們”狼狽不堪的樣子,飽受他們剝削欺負的工人心裡出了口氣。
在他們心裡,一下能把那羣蛇鼠窩端了的新老闆很有魄力,同時也暗暗警告自己,千萬不能撞在這宋閻王的槍口上。
看着那些工人賣力的樣子,宋子文心裡笑了笑,這立威的效果還來不錯。
雖然這些工人都很賣力,但在他們身上缺少了一種氣質,讓人決定興趣乏乏的。
是什麼呢?宋子文想了一下,馬上明白,那些工人身上缺少朝氣!經歷太多挫折,時間長了,這些人身上自然地沉澱了暮氣。
宋子文微微皺起眉頭,心道:整頓後管理後,下一步應該輪到工人了。
現在鐵廠的財務及管理大權都在宋子文手裡,他在人事、財務等關鍵部門換上自己從上海帶來的人後,又從原來的工人或者技術員裡提拔了一批中下層管理人員。
不過有本事的人才依然不夠,爲此,宋子文從鐵廠附屬的技術學校裡抽調了一批學生,補充到鐵廠,一邊做學徒,一邊跟着專家學習技術。
此舉得到了餘名鈺的讚賞和支持。在餘名鈺的建議下,鐵廠在上海天津等地報紙上大廣告,向社會公開招聘各類人才,希望各有志於實業救國的人才加盟漢陽鐵廠。
果真有不少人趕來應聘,經過嚴格考覈後,漢陽鐵廠錄取了其中的一批優秀人才,這才堪堪填補了宋子文大炒魷魚後留下的管理層的空缺。
漢冶萍公司鼎盛的時候,有7000多員工,其中有五分之二的人在漢陽鐵廠,大大小小進三千來人。
這些年走了部分,還剩下又兩千五百多人。不過剩下的兩千五百多人來,至少有500人多餘的。
被清理出去後,漢陽鐵廠的員工一下子縮誰五分之一!
其中有不少有行政級別的,加上身邊塞進來的關係戶,他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遭到清洗後,心有不甘。
“媽的,宋閻王真夠狠的,分明不讓咱們活了!”有人道。聚集在他身邊的都是一羣失意之一。
“是啊,我們絕不能束手就擒,大不了魚死網破。”有人道。
“鐵廠廢了就是廢了,宋子文有本事救活它嗎?張之洞、盛宣懷都沒辦成的事,他這個上海佬能辦成嗎?呸!”有人道。
“大冶鐵礦那邊說了,只要我們給宋子文難堪,把他和他的爪牙趕跑,大冶那邊就會收購鐵廠,然後讓我們官復原職。”有人道。
“日本人有那麼好心麼?不過如果讓我們回到從前,幫他們一把哪又何妨?”有人猶豫了一下道。
“就是啊!齋藤先生說了,只要我們給宋子文難堪,就算不成,大冶那邊也會要我們的。東家不打打西家嘛!”有人又道。
暗流涌動!一場小小的陰謀在上演。這天,宋子文坐在辦公室裡心神不寧,眼皮老挑,突然聽到一陣強烈的爆炸聲音。
那是軋鋼廠的方向,宋子文去到的時候,看見幾個滿臉鮮血的工人整衝出來,車間裡面已經着火了。
不過幸好發現及時,大火沒有蔓延,被趕來的工人撲滅。
看着燒得漆黑的車間,宋子文一臉陰沉。他的臉上一片黑髒,眼神精光閃爍,像是想吃人一樣的猛獸。
“損失嚴重嗎?”宋子文問道。
“還好!有幾臺機器被炸燬了,不過關鍵設備還是完好的,換上了新設備後,就可以繼續生產了。”餘名鈺慶幸道。
他見宋子文一副嚴峻的樣子,就想安慰一下對方。“不要太在意。只是場意外而已,加強安全生產後,應該可以杜絕這類事件的。”
“什麼意外啊,明明就是場陰謀,針對我和你,還有鐵廠的。我只是沒想到他們會如此鋌而走險——”說到這裡,宋子文閉口不言了,但餘名鈺卻從他粗重的呼吸中壓抑的怒火。
“媽的!他們該死!”餘名鈺罵道。他也反應過來了,不過斯文人,罵人的功力有限。
宋子文走出車間的時候,門口已經聚集了一幫工人,在幾個滿臉紅光的男子的帶領下,那些工人看宋子文的目光有些複雜:敬畏、仇恨、惋惜?????說不清。
“宋子文慘無人道,無端開除員工,搞到天怒人怨,現在上天要懲罰我們了!”有人喊道。話音剛落,就有不少人附和道。
“爆炸死人了,宋子文已經要給個交代,不然我們跟他沒完!”有人繼續喊道。掀起了一輪新的聲討。
看着逐漸圍上來的人羣,宋子文身旁的保安和保鏢都緊張地上前去擋住人羣。
“宋老六,我不是開除你了嗎?怎麼今天還出現在這裡啊?當初是誰剋扣工人工資,中飽私囊的,現在居然成了工人的代表了。你的好心真讓我感嘆啊!”宋子文越身而出,走到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面前,譏笑道。
“我今天在這裡就是要爲工人出口氣,聲討你這個冷酷的閻王,想想,你打爛了多少人的飯碗,造了多少孽啊!我——”
可惜,他還沒說完,就被宋子文一個有勾拳放倒在地。
“看看這個滿臉紅光的傢伙,他像是爲民出頭的人嗎?看看你們一臉菜色,他和你們是一路人嗎?”
宋子文不屑道,一拍拍手掌,好像感覺自己的手髒了。見那些工人若有所思的樣子,繼續道:“今天的爆炸就是一場陰謀,有人蓄意破壞鐵廠,讓全廠的員工再次失業下崗。傷者工廠會負責醫治的,不過壞蛋我也要揪出來。我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就會查清楚。現在你速速散去,不然把你們抓起來見官!”
宋子文喝道。衆人莫敢對事,人羣漸漸散去,留下的都是宋老六的死忠。宋老六還在喋喋罵道,企圖換回散去的人羣。
這時工廠的保安逐漸圍了上來,包圍了把宋老六等一干人等。
“宋子文你要幹什麼?別亂來啊!我告訴你,我姨夫可是??????”宋老六的聲音有些顫抖。
“抓起來!”宋子文命令道。
說完,他跟餘名鈺回到了辦公司。不一會兒,在嚴刑之下,宋老六等一干人乖乖招供了,果然是一羣不安分的傢伙,背後也有日本人的影子。
“媽的!”宋子文好不容易壓抑的火氣一下子噴發出來了,他把一個瓷器砸得粉碎,接着打電報把漢口的發生的爆炸案發到上海。
“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事沒法告狀的!”餘名鈺道。
“嗯。是沒法告狀,哪怕有證據也沒用!”宋子文點點頭,心道:“小日本,你做初一就別怪我做十五!”
他沒把這事告訴餘名鈺,因爲對方還有斯文人的迂腐,說得好聽一點就是天真,耍陰謀的事玩不來。
“這事讓我考慮一下,現在主要的還是早日讓鐵廠早日重新鍊鐵,此事你就多費心點了。”宋子文道。
“我有個建議,就是在工廠裡實施考覈制度,所有員工都要參加。不同的職務進行不同的考覈,通過了加薪加福利,不通過的不得加薪,連續三次不通過後,直接開除。這樣應該促進工人的學習熱情,讓鐵廠早日趕上正軌。”餘名鈺道。
“好!”宋子文點點頭,考覈也是對鐵廠進行一次摸底,方便新的管理層儘快熟悉工廠的情況。
想道這裡,宋子文又道:“就應該這樣,以後每年都要考覈一次,成爲定例。不僅要考覈,還要裁掉5%的員工。”
“每年裁員5%,這怎麼行呢?如果那些員工表現不錯呢?”餘名鈺驚訝道,沒想到自己的這個搭檔如此激進。
“表現不錯重新上任就行了。不給他們壓力是不行的。那些好吃懶做,偷奸耍滑的,因循守舊的人都應該被淘汰,總之我們不能養一個閒人,工廠效率一定要最大程度地提高,不然這鐵廠前途渺茫啊!”宋子文嘆道。
見餘名鈺不解地看着自己,他解釋道:“我現在擔心的不是鐵廠能否重新運作的問題,而是成本!現在上海進口生鐵的價格爲65元一噸,而我們查了一下此前漢陽鐵廠的生產成本,居然達到85元一噸,剔除認爲因數外,生產成本仍然高達70元每噸。
也就是說,就算投產了,我們每生產一噸生鐵都要虧5元。短期內還不是太大問題,但外國鋼鐵產品在中國傾銷,價格還會走低的。我們面臨的困難還是挺多的。”
“這——”餘名鈺一時想不到什麼好方法,他最近一心撲在鐵廠的建設上,沒時間思考這些問題。
“困難之時暫時的。我算過了,只要我們把現在的規模擴大兩倍,然後減少不必要的支出,雖說不能大賺特賺,但維持下去還是有信心的。況且,剛纔只是討論生鐵,如果我們能生產出優質的鋼材,應該會有不少盈利的。在這方面,國內還沒有哪個廠家能生產優質鋼材,如果我們在這方面突破的話,一定會讓漢陽鐵廠重振雄風的。”
宋子文自信道。他拍了拍餘名鈺,“加油吧!夥計,儘快讓爐子燒起來,打好基礎後,我們就要鍊鋼了!靠你了!”
“好!”餘名鈺道。他心裡盤算着引進國外先進的平爐技術,讓漢陽鐵廠煉出優質的鋼材。唯有先進的技術才能減低成本,提高漢陽鐵廠的競爭力。
餘名鈺走後,宋子文想着如何處理爆炸案,他在心裡已經判了宋老六那幾個敗類的死刑了。不多時,上海方面回了電報。宋子文看完後,便把電文燒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