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他們回來了,二丫他們是魚頭派出去偵察敵情的偵察分隊,二丫回來後帶來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想不到而又吃驚的消息:一箇中隊的小鬼子就在今天早晨包圍了小馬莊,小鬼子血洗了小馬莊。小馬莊距桃花溝鎮足有二十幾華里的路程,小鬼子剛住進了桃花溝鎮就血洗了小馬莊誰都沒想到,魚頭也沒想到。
小馬莊不小,是一個有着二百多戶的大村莊。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一個二百多戶的村莊在膠東的這塊土地上,完全數得上是一個大村莊,這個村莊的人大都姓馬,上數百年他們還都是一家人,身上流着同一宗氏的血。
鬧義和團的那個年代,小馬莊英雄輩出,絕不屈服於洋人和官府的淫威。官府在洋人的帶領下,出動數百名兵勇,到小馬莊擒拿當時朝廷要犯馬忠,馬忠是小馬莊馬家的子孫,小馬莊的人當然要保護她,小馬莊的人團結起來,與洋人官府決鬥,不但保護了馬忠,還硬是把洋人官府的那些兵勇打得丟盔卸甲落荒而逃,從此不敢再踏上小馬莊一步。
小馬莊民風彪悍,宗族觀念強盛,兵匪官府都得禮讓幾分。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小馬莊出了一個人物,這個人物名字叫馬小飛。之所以說馬小飛是個人物,馬小飛自小就不同於一般的孩子。讀私塾時,一般的孩子從一背到十,怎麼也得幾天的熟悉,而且還常背錯了位置,馬小飛不然,馬小飛背過幾遍就能倒背如流,馬小飛從小就顯現出過人的聰慧。
馬小飛理想遠大,小時候就知道出人頭地,光宗耀祖,應當說是小馬莊人的驕傲,很多人教育孩子或閒扯淡時,張口必是馬小飛,教育自家的孩子是以馬小飛做參照,把自家的孩子貶得一文不值,讓很多孩子自弗不如。
馬小飛在衆人的眼裡那是神童,馬小飛就是小馬莊人的驕傲,馬小飛似乎也不負衆望,馬小飛私塾讀過之後,就又讀省立中學,國立大學,國立大學是在北京北大讀的,大學之後,馬小飛又東渡日本出國留洋,小馬莊的人不惜省吃儉用資助了他。
幾年之後,馬小飛學成之後回國還領回了一個日本媳婦,領回的這個日本媳婦讓小馬莊的人大失所望。這個日本媳婦人矮一點也就算了,倭寇的種,這並不奇怪,可那小眼睛、齙牙,還穿着露着大半個脊樑的什麼和服、木屐,走起路來還小碎步,這讓族人憤怒了,馬家血脈裡混進這樣的雜種,往日的神童,那麼聰慧的孩子,一切的努力就是爲了這麼一個異類,族人的資助也覺得物非所值,族人首先質問了馬小飛的父母,馬小飛的父母也覺得有辱祖宗,就給馬小飛甩臉子,馬小飛先是跟他的父母鬧翻,他的父母不喜歡這個醜陋的日本女人,他的父母覺得上祖既惠賜他這樣一個有出息的兒子,就不該命運再安排他有這麼一個醜陋的兒媳婦。
一代沒好妻,十代沒好子的古訓,讓馬小飛的父母夜不成眠。特別是兒子
也學得不倫不類的點頭哈腰,口中一聲聲像狗叫一樣的嗨嗨之聲,更令馬小飛的父母出奇地憤怒,在忍無可忍之下,馬小飛父母將馬小飛趕出了小馬莊,馬小飛帶着他的醜陋的東洋媳婦銷聲匿跡了幾年,馬小飛的父母過世時,馬小飛都沒有回家送終。
幾年後,在一個寒冷的冬夜,馬小飛忽然回來了,東洋的醜女人棄他而去,馬小飛孤苦伶仃地又回了小馬莊。這幾年,馬小飛去了什麼地方,都發生了什麼事,馬小飛不說,族人也都也不願問,族人看他的可憐樣子,看在同祖同宗的份上,也沒人計較他的不孝,馬小飛從此影子一樣又出入小馬莊,誰都沒看到過他下過一天莊稼地,也不知道他整天干什麼,吃什麼,誰都沒有想到有一天,就是這個出過洋留過學,用現在人的話說“海龜”人物,精英頭銜,正宗的小馬莊子孫會成爲小馬莊的災星!
石原恭苟大佐覺得自己沒法活了,一個軍界公認的遊擊專家,消滅魚頭的膠東第一支隊,土橋一次大將看好了石原恭苟大佐,沒想到第一次與魚頭的膠東第一支隊交鋒就得到了如此下場,這讓石原恭苟大佐今後如何活人,如何臉面撐起遊擊專家這塊牌子?
石原恭苟大佐雖在桃花溝鎮駐紮下來,當天晚上石原恭苟的脾氣不好,一直莫名其妙地摔東西,他發紅的眼睛就像一條瘋狗,看誰都想撲上去撕咬幾口,研究中的軍事地圖都被他撕掉了幾張,他有些歇斯底里。作爲參謀長的崗止也毫無辦法,甚至都以爲他們的司令官是不是被八路軍的炮彈真壞了腦袋,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一聲:“報告!”
崗止參謀長看了石原恭苟大佐一眼,石原恭苟倒揹着雙手,面朝着牆壁,不知在想什麼,一點反應都沒有,崗止身後七八個下級軍官站在一邊,誰都不敢吱聲,崗止猶豫了一下,回了一聲:“進來!”
一個鬼子兵大步走進來,一聲:“報告司令官,門外有一箇中國人求見!”
又是中國人,石原恭苟一聽說是中國人,石原恭苟正想用中國人的血,洗涮他心中的煩悶,石原恭苟這一次有反應了,石原恭苟回過身來,說:“把這個中國人帶進來!”
報告的鬼子兵一頷首,一聲:“哈依!”
鬼子兵腳跟一碰,一個立正,再向後轉,立刻就走出了司令部,轉眼一個戴禮帽、穿長衫,細細瘦瘦的中國人被帶了進來,這個中國人看起來有些不簡單,似一個有身份的人,但一張蠟黃、甚至菜色的臉,卻與這一印象有些不符,特別是這個人進來鞠過一躬,摘下禮帽那一臉賤笑,讓石原恭苟對這個人徹底失望,這個人竟用一聲日語說了一聲:“多多關照!”
這日語說得有水平,絕不是一箇中國人能隨便說出來的,石原恭苟對這個中國人有些把握不住了,石原恭苟問了一句:“你的什麼人?”
此人再露一臉賤笑,回答:“日本女婿!”
中國人是劣等民族,支那豬,支那豬做日本女婿,這本身就是侮辱日本人,日本女婿相對的就是日本女人,這分明就是辱罵大日本帝國,石原恭苟勃然大怒:“八嘎,好大的膽子!”
石原恭苟這樣一罵,那個自稱日本女婿的人,禮帽落到了地上,人也被嚇得魂不附體,一下跪倒在石原恭苟的面前,一個勁地磕頭作揖,驚叫:“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石原恭苟暴怒,豈能饒恕這樣找上門送死的中國人,石原恭苟命令:“拖出去砍了!”
兩個鬼子兵拖着這個人就向門外走,這個人慌了驚叫:“太君饒命,太君饒命,我有重要事情彙報,我真的是日本女婿!”
崗止參謀長一邊看得清楚。崗止看這個中國人膽小如鼠的樣子,不像一個抗日分子,更不會找上門來送死,聽這個人的話音,看這個人的面相,好像在那裡見過,崗止參謀長一揚手臂說:“等等!”
兩個鬼子兵聽參謀長這樣一說,就停止了拖拽,崗止參謀長走過去對着這個人仔細端詳,一聲驚叫:“你是馬小飛?”
馬小飛不認識這個鬼子軍官,這個鬼子軍官竟認識他,馬小飛不知該是好事還是壞事,馬小飛一臉迷茫,崗止摘下了眼睛,馬小飛再一看這個鬼子軍官,馬小飛瞠目結舌,好久張開一張面褲腰一樣的嘴巴,用手點着崗止,一下哭叫了起來:“你是崗止君!”
崗止參謀長笑了起來,連說:“吆西吆西!”
馬小飛知道自己死不了了,一下掙脫了兩個鬼子兵的手,上來拉住我崗止的手,深情地看着了崗止這隻刀背臉,忽然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感動,馬小飛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裂開嘴巴竟娘們一樣嚎哭起來,引得那些下級軍官指指點點,一臉譏笑。
說起來馬小飛是崗止的同學,他們都在神戶的一所學校就讀,崗止對馬小飛的認識並非什麼友誼情深,而是崗止發現馬小飛的功課特好,各種成績都名列前茅,這讓崗止心裡很不舒服,崗止就帶着幾個日本學生將馬小飛揍了一頓。
崗止教訓馬小飛說:“你懂事不?”
馬小飛當時並不知道懂事是什麼意思,急忙點頭說:“懂事、懂事。”
崗止就問他:“你懂什麼事?”
馬小飛實在想不出來,就搖了搖頭,崗止對幾個日本學生說:“往死裡打,不懂事就揍死他,一點事都沒有!”
那幾個日本學生拳打腳踹,將馬小飛打得滿地滾,幾個日本學生一邊狠揍着馬小飛,一邊說:“支那豬,連跟老大交朋友都不懂,還敢自稱自己懂事,這不是自己找死麼!”
馬小飛痛苦中聽到這幾個日本學生這樣一說,心裡還在想:日本人真想不透,懂事原來就是交朋友,交朋友還有這樣交的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