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旁的紀梟臉色一變。夠資格被城主邀請的,其實只有兩人,紀宏和她。洪禹的身份畢竟還沒有確定,但是現在連洪禹也在被邀請的行列,騙騙她被排除在外,這是什麼意思?
紀宏深深地看了那名武者一眼,武者頂不住他的壓力,趕緊低下頭,近乎哀求道:“還請大人體諒”
紀宏暗暗一嘆,有些事情他也無法左右:“罷了,你先回去吧,我們不讓紀禮爲難就是了。”
那名武者大大地鬆了口氣,叩拜退下:“多謝大人”
紀宏看看一邊的紀梟,後者站起身來一言不發的走了。紀宏搖搖頭,對洪禹道:“這個丫頭挺可憐的……”
洪禹還是有些不明白,走出來已經不見了紀梟,趙東海等人卻在憤憤不平:“那個老東西實在太過分了”
“紀禮也是個軟蛋,已經二品開神巔峰了,還這麼畏懼那個老東西”
“誰讓人家權勢滔天呢,紀禮不過是個小小的月河城城主,怎麼敢不聽從號令?”
洪禹把趙東海叫過來詢問,趙東海道:“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了。那人暗中關照過任何人只要幫助梟將軍,就是他的敵人。所以梟將軍不論到了哪裡,都會被冷遇,沒有人敢和她交好。”
洪禹明白了,忍不住暗暗搖頭。那一位大人物手段太過卑鄙,心思太過下作,居然用這樣的半公開手段脅迫一個女孩就範
紀梟自己關在房間裡,裡面靜悄悄的,洪禹在她門口停了一下,搖搖頭離開了。
傍晚的時候城主紀禮趕了回來,城主府之中的宴會已經準備停當,紀禮沐浴更衣之中,親自來驛站請紀宏,禮數周到。
洪禹在這一路上的表現並沒有傳開,紀禮僅僅知道他可能是四小姐的孩子,身份還沒有確認。即便是洪禹身份確認了,紀禮對他也不可能太過看重。因此這一次來的重點在紀宏,洪禹只是捎帶。
事實上帶上洪禹,更多的原因表示一種態度:和紀梟劃清界限。
洪禹淡然自若,禹少爺到了今時今日,早已經不是依靠別人的態度才能肯定的成就的人了。紀禮這種人,在他眼中反而不值得交往,甚至比不上那頭烈魔犀。
晚宴十分豐盛,宴會間有各種歌舞表演。從樂師到舞娘歌女,都是絕色美人。紀禮悄悄暗示紀宏,看上哪一個晚上都可以侍寢。
紀宏擺擺手謝絕了,他倒是問了問洪禹,有沒有喜歡的。這個態度讓紀禮頓時對洪禹重視起來,態度大變,殷勤許多。
洪禹有色心沒色膽,雖然看着這些女子秀色可餐,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總想起莊寒關菱十八武姬等女,搖搖頭拒絕了。
至於紀禮的殷勤,對於這種勢利小人,洪禹都懶得去應付。
晚宴結束,紀禮又親自將兩人送回來,不過讓人奇怪的是,他只送到了驛站所在的巷子外,就連連施禮作別。
按說以他的謙卑姿態,至少也應該送到驛站門口。
洪禹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結果進了驛站就發現氣氛有些不對。大家一起生死與共,從母河荒林帶之中殺出來的紀家武者一個個臉色鐵青,坐在正堂內一言不發,壓抑到了極點。
紀宏眉頭一皺,喝問道:“怎麼回事?”
趙東海等人相視一眼,忽然一起跪了下來:“大人,請您爲梟將軍做主我等武者,爲了家族奮力拼殺,血灑疆場,不能讓家族中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如此作踐紀家將士
我們可以在戰場上去死,但是我們不能眼睜睜看着同袍被羞辱”
紀宏喝道:“起來說話”
趙東海等人站起來,他越衆而出:“大人,你們剛走不久,就有人來到驛站找梟將軍,直言來下最後通牒除非梟將軍答應陪那個老頭子三年,不然以後就別想回到天機城”
“梟將軍鎮守母河荒林帶營地,曾經在荒獸爪下三次救過我的命我老趙不能眼睜睜看着梟將軍被人這樣作踐”
一旁其他的將士紛紛而起:“梟將軍救過我五次,我都記着呢”
“那一次遇到地震亞龍,如果不是梟將軍我也完蛋了”
“這道傷口,如果不是梟將軍把我撞開,就直接破開我的心臟了”
一時間羣情激奮,這四十人,居然有一大半,都受過紀梟的救命之恩。
而此時,洪禹明白爲什麼紀禮不肯送進來了——紀禮早就知道了這裡的事情。甚至有可能,根本就是他通風報信,那邊纔會這麼快派人趕來
紀宏勃然大怒:“紀艮遠老匹夫欺人太甚”
趙東海等人鏗的一聲又一起跪下去:“請大人做主”
嘎吱一聲門響,紀梟走出來,她臉上仍舊是倔強:“我的事情不用你們管
紀宏暗暗一嘆:“紀梟,你不用故作冷硬,你以爲這樣大家就會生氣不管你的事情了?”
紀梟面上一動,用心被戳穿,她諾諾不說話了。
趙東海懇切道:“將軍,咱們兄弟跟隨你,數次經歷生死,還有什麼好客氣的?那老東西實在欺人太甚,已經明目張膽到了這個地步,我就不信家裡不管他”
紀梟苦澀一笑,輕輕搖頭道:“你們不明白他到底有多強大,就算是紀宏大人,你也不明白的……”
她頓了頓,眼神之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緩緩說道:“我父母當年有兩位至交好友,也如同我們一般都是袍澤,過命的交情。甚至我父母就是因爲營救他們,受了重傷,纔會早逝。臨死之前,他們在我父母面前保證,一定會照顧好我。你們知道他們是誰嗎?”
這件事情大家從來沒有聽她說過,都是茫然搖頭。
“他們一個是紀眠,一個是紀睢”
周圍戰士頓時驚呼:“紀眠大人”
“紀睢大人”
這一次,就連紀宏都變色:“兩大一品合真”
紀梟露出一個絕望的神色:“豈止是一品合真紀睢還是一品一星可是我出事之後,他們原本義憤填膺要爲我伸張正義,三天之後紀眠就再也不肯見我,而紀睢……甚至還勸我順從那個老賊”
“什麼?”衆人大吃一驚,原本他們想要請紀宏爲紀梟主持公道,可是沒想到在紀艮遠的壓力之下,連紀睢這樣一品一星都屈服,反戈助紂爲虐。
而那紀睢和紀眠,都是家族之中的老牌一品,地位遠在紀宏之上,備受重視。連他們都退縮了,就算是紀宏想管,能管得了嗎?
紀梟輕輕搖頭:“我感謝大家,不過,真的不用管我了,這件事情……只能我自己來扛哼,永生不能迴天機城?那又如何?只要我不死在外面,總有一天我會讓那個老東西后悔的”
衆人原本對於紀艮遠的權勢並沒有一個清晰的認識,雖然知道他乃是家族之中泰山北斗一般的人物,可是即便是紀宏,對他到底有多大能量都不是非常清楚。如今紀梟說出了當年的往事,一下子就好像一塊沉重的大石,重重的壓在了大家的心頭。
趙東海惱怒無比:“那又如何?大不了咱們和他拼了”
“對我就不信這天下沒有公理了”
“梟將軍你放心,我們永遠和你站在一起”
紀宏身爲一品合真,卻很清楚這種熱血固然可貴,但是卻往往於事無補。他暗暗一嘆,擺手道:“都先回去休息,這件事情……從長計議。”
紀宏揹着手,低着頭,踱步回了自己的房間。這件事情對老人家打擊極大。他本來以爲自己晉升爲一品一星,以後在家族之中也就是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了,可是現在看來,恐怕遠不如他想象的那麼樂觀。
紀梟很是難得的朝大家一笑:“都回去睡吧。”然後轉身,獨自回房。
洪禹回到房間後,忍不住皺眉,按照紀梟剛纔說的,這個紀艮遠簡直不能用囂張來形容了,那是喪心病狂
可是問題就在於,一個真正身居高位的男人,慾望可能會無限膨脹,但是他表現在紀梟身上的未免太過驚人了。
正如趙東海他們所說,這世上不是沒有公理,只是有時候維持公理的力量不夠強大而已。
如果有更加強大的力量出現,紀艮遠這樣做無異於自尋死路。
到了那種能夠左右一品一星態度的高度,紀艮遠肯定不是傻瓜,他難道會不明白這一點?如此倒行逆施,就真的不怕家中有真正的強者看不慣?
如果僅僅是因爲單純的慾望、單純的顏面,似乎不足以⊥紀艮遠做出這樣瘋狂的舉動。
第二天一早,驛館內氣氛仍舊壓抑,收拾完了以後大家用過早飯就準備出發。
紀禮又來了,將大家一起送出了月河城。
不過因爲昨晚上的事情,紀宏鄙視他的爲人,一路上十分冷淡,對於紀禮各種套近乎的攀談,也都是用兩三個字簡短回答了。紀禮似乎也明白了,不再熱臉去貼冷屁股。
出城之後,他按照慣例準備了一份禮物送上,紀宏言辭不受,就此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