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夢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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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也就是凌晨四點左右,大都市開封已經開始甦醒。

一羣名爲“報曉頭陀”的人沿路敲着鐵牌(鐵製的板子)提醒居民現在已破曉時分,鏗鏘有力的厚重金屬聲不停迴響,人們也陸續起牀。

夜裡緊閉的城門此時敞開巨大的門扉,露宿在城外等待城門開啓的旅行者如同洪水一般往城內一涌而入,其中有馬跟驢,也有作爲食品的羊羣與豬羣,熱熱鬧鬧地列隊前進。

北邊的水順門也開了,這是面對五丈河這條運河的水門,人們可以搭船入城。

其中一艘載着兩位龍王與五隻動物,這時正值農曆八月初,秋天的清晨天色依舊昏暗,因此陸上的家家戶戶與運河沿岸都燃着燈火,明亮得宛如大批螢火蟲羣聚在一起。白龍王嘆了一口氣。

“在天色未明就點上燈火,而且還這麼明亮,在這個時代算是相當奢侈的一件事。”

“一點都不錯,以後來所謂的國民生產毛額(GNP)來計算,宋朝在當時就佔了全世界的百分之五十。”

“全世界的一半!?”

白龍王瞠圓了雙眼。

小船進入碼頭之後,人們陸續上岸,他們必須趕在破曉之前入城,沒有一個人的悠閒的,上岸的腳步顯得倉促匆忙。兩位龍王也上了岸,佇在石板鋪成的路面。

“我懂了,難怪宋朝可以成爲民生殷富的強國,佔了全世界的一半。可惜軍力卻很薄弱,我記得以前讀過一句話:‘宋朝弱兵’。”

青龍王臉上浮現苦笑。

“軍隊並沒有征服全世界的必要,那隻能算是窮兵黷武,反而污衊了武力的本質,軍隊只要擁有保家衛國的能力便已足夠,不過宋朝軍隊的確談不上世界最強。”

針對軍事方面的表現而言,相較起漢朝與唐朝,宋朝的成就着實不夠“耀眼”,領土也很小,不過再怎麼小也有日本的十倍之大,只是不時有外族進犯邊境。前些日子纔在高梁河慘敗在遼軍手下,而且皇帝也尚未返回開封。

“大哥,那棟大得嚇人的房子是做什麼用的啊?”

“那叫象座,是著名的劇院,記得最多可以容納一千人以上。”

“遠處有座還在興建當中的塔。”

“那是一寶寺佛塔,完成之後的高度是三百六十尺……大約相當於一百一十一公尺。”

“那個呢……”

“先別急,等找到落腳處再上街好好逛一逛。”

沿着運河畔的楊柳大道走了一段路,便只見到數間大型旅館並排在一起,有些旅行者纔剛一腳踏進去,也有些人在城內辦完事,正要打包離開。

兩位龍王走進一家招牌上寫着“吳家邸店”(譯註:邸店起源於魏晉時代,專供儲存貨物與客商住宿,不提供飲食。)的旅館。旅館兼倉庫之用,住宿的客人大多來自遠途,店內規模相當大。店老闆瞄到狐狸時雖然露出怪異的表情,一瞧見銀兩隨即笑臉迎人,兩位龍王立刻就被領到店內排名第三的上好客房,將隨身行李放下。

基本上,旅館不負責提供餐飲,但可以出借廚房,因此客人便常在外面購買材料自己做飯。嫌麻煩的人就到外面用餐,在開封這樣的大都市裡,外食相當方便。

“叔卿,準備出門了。”

“吃飯嗎!?”

“其中之一。難得來一趟,我就順便帶你遊覽開封。”

“大哥又何必賣人情給我,你自己也想參觀開封對吧。”

“你去是不去?”

“去!去!當然要去!不要丟下我啦。”

五仙之中只有灰仙、亦即鼠精被白龍王收進懷裡,囑咐其他五仙負責看守之後,兩人便外出逛街。憑四仙要趕跑一般的宵小竊賊應該不成問題。

“大哥,街角聚集了四、五十個壯漢坐在一起動也不動,他們是在做什麼啊?”

“他們是雜務工人,經常像那樣聚在一起,然後就會有許多人家找上門來。修理門窗、打掃房屋或修剪庭院的雜草等等,任何雜務什麼都做。”

“原來如此,以後大哥要是出了什麼狀況,我就去當雜務工人來奉養你,讓你就算生病了也可以安心休養。”

“那就先跟你說聲謝謝了。”

大都市開封城裡羣聚了人界中從事三百六十五行的人們。

例如四司人,就是負責爲家家戶戶舉辦宴會的幹事。他們租借宴會的會場、佈置會場、發送邀請函,決定座次、選定料理與美酒,安排司儀以及表演餘興節目的藝人等等一手包辦,相當於現代所謂的節目製作人。這種行業在開封或泉州十分受歡迎。因爲這裡是當時全世界文明最富裕進步的大國首都。

“啊,還有人在賣書耶。”

路旁停着一輛加蓋了棚子的推車,一名老人正把數十冊細薄的書排列在一起。中國是全世界最早發明印刷術的國家。

“是茶館美食導覽,內容詳盡介紹哪家店的茶跟點心比較好吃,哪家店有年輕貌美的女店員。”

“還真是方便。”

白龍王向來只懂得吃,很少正眼瞧過異性,不過如果每家店的茶跟點心的味道差不多,他也比較喜歡讓年輕美麗的姑娘爲他服務,更何況他在安國鎮還吃過老太婆的虧。

“有股香味撲鼻而來……”

“現在是許多饅頭店準備營業的時刻,喂喂,我會帶你到飯館大吃一頓,你臉色不要這麼難看,又不是那個覺得‘饅頭好可怕’的書生。”

“饅頭好可怕”是日本落語(譯註:單口相聲)當中出名的段子,其實構想是來自中國宋朝的笑話,出處源於《避暑錄話》這本書。

有一個窮書生餓得前胸貼後背又沒錢吃飯,來到饅頭店門前突然跌在地上打滾起來,表情痛苦並且口中不斷呻吟:“饅頭好可怕!饅頭好可怕!”。

這個前所未有的情形讓好奇的饅頭店老闆將這名書生帶到一個房間,裡面擺着堆如小山的饅頭。衆人暗地偷瞧,豈料那書生根本沒有嚇得在地上打滾,反而是狼吞虎嚥地不停猛塞饅頭。

老闆發覺自己上當了,惱羞成怒地把書生揪出來盤問。

“你還有其它什麼東西覺得可怕?”

這時只見書生撫着肚皮,打了個飽嚅,回答如下:

“嗯,現在我覺得烏龍茶好可怕。”

故事以此作結。

“嗯,這故事真是發人深省。”

“怎麼說?”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身上沒錢就要學着動腦筋。這個寓意實在太了不起了,其中富含人生哲理。”

“不愧是曾經在麪店嘗過人生艱苦滋味的人才能得出這番體會,這是其他神仙所沒有的經歷,也算得上的一種學習吧。”

走沒幾走路青龍王便停下腳步,眼前有株高聳矗立的柳樹,一旁掛着一個飯館的招牌,上頭寫着“鄭家酒樓”。

“這家飯館看來不錯,進去吃吃看。”

“嗯,味道比剛纔更香。”

兩人甫踏進店內一步,大伯(服務生)就湊了上來,伶牙利齒地向他們招呼一番,並帶領他們來到裡面的座位。

“客倌,今兒個咱們小店大廚雲集,任何美食應有盡有,不曉得您們要點些什麼酒?”

“來一壺銀瓶酒好了。”

“哎呀,客館,您真是識貨,這可是咱們小店的珍藏美酒啊!那麼請問要點些什麼菜呢?”

提起開封的名菜,就是以從黃河捕撈起來的鯉魚所烹調的佳餚。

“鯉魚是少不了的,其它還有什麼招牌菜?”

“蟹釀橙如何?將蟹肉包在柚子皮裡蒸煮而成。”

“就要吃這個!”

白龍王從上桌面伸出上半身,青龍王忍着笑意,點了二人份的蟹釀橙。

“還有呢?”

“山海兜如何?將魚肉、蝦跟山菜用薄皮包住蒸煮而成,薄皮是用綠只粉弄成的。”

“這道也來二人份。”

這個時代的中國料理比較不見油膩菜色,倒是清淡的蒸烤口味相當普遍。

另外又加點了白飯、清湯以及飯後的甘豆湯之後,兩人輕啜起飯前茶。

“待會還有不少地方要逛,先填飽肚子要緊。”

“是不是要揪出摩駝跟棱騰,把它們除之而後快?”

“在這之前先去打聽這附近有沒有道觀。”

道觀指的是中國傳統民俗宗教——道教的寺廟。

“爲什麼?”

白龍王露出不解的表情,青龍王則瞟了他一眼。

“本來是不需要這麼做的,就因爲某個大懶蟲沒有用功背熟,現在只好另外找一個懂得五傘聖咒的人。”

“啊……”

“否則就算髮現摩駝,屆時恐怕又會讓它逃脫,而那兩個怪物或許在心裡盤算着只要躲過中秋、也就是這個月十五日即可逍遙法外。不過就算到了八月十五仍未制服它們,我們也不可能撒手不管徑自回到天庭。”

“所以纔要去道觀找人嗎?我明白了。”

道教也對古代日文文化造成相當大的影響,三月三日的女兒節、五月五日的端午節、七月七日的七夕,以及八月十五日的中秋節全部都是由道教流傳到日本的傳統節日。

此外,易經、仙人、陰陽五行、風水、“氣”的要領等等均來自道教的觀念。中國歷史上的著名人物死後大多被奉爲道教的神祗。例如“三國志”的關羽就是道教的“關聖帝君”,簡稱“關帝”。

道教亦與中醫淵源已久,與其稱之宗教,不如視爲中國民俗文化或許來得比較恰當,也因此另一方面被認爲“不合科學邏輯的迷信”,在現代亦受到諸多批評。

“讓二位久等了。”

隨着宏亮有力的吆喝,大伯送上菜餚。技巧熟練的大伯有辦法同時用雙手雙臂甚至頭頂端菜,一個人一次可以運送三十人份的料理。只見這位大伯一口氣端來三枚大菜盤、兩個大碗加上幾個小盤跟飯碗,手腳利落地排放在桌面。其中一個大碗盛着霧氣騰騰的熱湯,大伯連一滴也沒灑出來。白龍王一手拿起小盤子,不由得輕聲驚叫。

“咦?盤子跟飯碗怎麼都不是陶土做的?”

“是用銀做成的。”

“銀!?怎麼這麼奢侈啊?”

宋代是高級飯館大多使用銀製的器皿,銀製器皿掉落地面不會掉破,又不會生鏽腐朽,此外銀一遇到毒或腐壞的食物立即變色,使用銀製器皿即是證明“我們店內的料理絕對新鮮!”倘若店面發生火災,即便銀製器皿遇熱熔化變形,只要事後再蒐集起來全部熔化重新制作即可。當戰事發生必須遠走避難之際,就把銀製器皿敲碎壓平之後疊在一起帶走,等到了安全的場所再重新制作。既然是銀,便能直接取代貨幣使用,兼具保值的功能。就各種因素而言,銀製器皿相較起“一打破就沒有用處”的陶器要來得實用許多。

“原來是因爲如此才使用銀製器皿啊。我就這盤山海兜的顏色搭配得真漂亮,就這樣直接吃掉還真有點可惜。”

聽起來不太像是白龍王會說出口的話。不過端上飯桌的山海兜看起來真的相當美觀,翠綠的薄皮裡透出蝦肉的鮮紅,形容得誇張一點就像寶石一樣。

“您們點的酒來了。”

銀瓶酒巴正如同它的名稱一樣,酒被裝在銀製的瓶子送上飯桌。負責端酒的是煙糟(女服務生),她將頭髮高高紮起,腰間纏着一塊染着花色的布。開封城裡所有飯館的煙糟都是這身打扮,因爲宋朝每種職業大致都有固定的制服。

白龍王看着兄長品嗅銀瓶酒的芳香,不禁提高音量。

“大白天喝酒沒關係嗎?”

“我又沒叫你喝。”

“別這麼說啦,叫我喝嘛。”

“想喝酒直接說不就得了,你還未成年,只能喝一口。”

“這個時代有制定未定成禁止喝酒的法令嗎?”

“就算沒有制定,酒精對未成年人也不見得好,來,這杯給我。”

“哇!真是隻給一口,小氣鬼!”

刻意作態不滿嚷着的白龍王其實是比較熱衷滿桌的美食。他拿筷子夾菜的動作就跟“呼雲之龍,嘯風之虎”這個比喻一模一樣,其速度之快、氣勢之強能夠贏得安國鎮麪店快吃大王封號當之無愧。

“喂、你是不懂得要留一點給我啊?”

察察情況不妙的青龍王擱下酒杯,隨即抄起筷子參戰。佔據了整個大盤子的肥美鯉魚,眨眼之間只剩下魚骨。

酒足飯飽之餘走出酒樓,趁着大伯不注意偷吃剩菜的鼠精也在白龍王的懷裡心滿意足地打着飽嗝。替負責看守的四仙在路邊攤買齊了火腿跟魚乾,兩人先回旅館一趟。

寄宿的客房位於一樓盡頭,很容易遭到盜賊侵入,但是遭逢危急情節也能即時從窗口逃脫。這是一間上好的客房,地上鋪着石板,有兩張牀、一張四角桌、二張椅子,還附有一個可以收納隨身行李的大型衣櫥。中國到了宋代已經發展出使用座椅的生活方式,直到唐代爲止席地而坐的習慣已不復見。

“各位久等了,我們帶吃的回來了。”

一聽到白龍王的聲音,四位立刻迎上前。原本以爲它們會大爲欣喜,豈料它們搖尾的姿勢不但虛應了事,就連望向白龍王的目光也冷淡許多。

一面將放在地板的火腿包裝紙攤開,青龍王注意到四仙的反應,於是在兄長的要求之下,白龍王對四仙詢問數句便立刻明白箇中原委。

“我們只帶灰仙出門,其他四仙有點鬧彆扭。”

“原來如此,這也難怪。不過以你們這個模樣要帶你們走在開封城裡似乎有點困難,你們真的很想出門嗎?”

四仙不約而同點點頭,滿懷着期望直盯青龍王不放。

“我明白我明白,你們的請求並不爲過。那麼灰仙保持原狀,其他四仙就仙身成人類,你們應該有能力做到不露出破綻的程度吧。”

那時在名爲安國鎮的小地方面店裡所發生的全部經過,青龍王都一清二楚。柳仙也就是蛇精適時化身成人類,沒有發生紕漏地順利完成任務。見到四仙再度一齊點頭,白龍王搖着手說道:

“我沒興趣看你們變身的過程。我會轉向這一邊,等你們變身完畢再叫我一聲。”

青龍王跟白龍王把買來的開封街道圖平鋪在桌上,官府、寺廟、道觀以及旅館、酒樓等等顯眼的建築都印上不同顏色的記號,在找出十個左右的道觀位置的同時,身後傳來“小的變身完畢!”的聲音,兩位龍王便回過頭。

四道影像必恭必敬地佇立着,的確是人類的外形,也穿着人類的服裝……

或許是先入爲主的影響,在白龍王眼中看來,胡仙長得跟變成人形的狐狸一樣,柳仙長得跟蛇一樣,白仙長得跟刺蝟一樣,黃仙長得跟黃鼠狼一樣。一旦在半路撞見具有些許靈力的道士或者擁有一點法力的和尚,真面目豈不是當下就被識破了嗎?

“唔嗯,該怎麼說呢?你們是不是應該多修練幾年仙術比較好?”

“你不要太苛求它們。”

“可是大哥,這五仙是不是想得太天真了,要是它們的真面目被識破,到時引起騷動該怎麼辦?”

“不管什麼樣的騷動都比不上你捅出的婁子嚴重,既然把它們帶到這裡,就應該讓它們見識一下開封纔對。”

於是表面上是六個人加上一隻動物——其實沒有一個是人類——看起來行跡可疑的一行人魚貫步出旅館。旅館的店員見狀不禁側着頭納悶:那間客房有住那麼多人嗎?這時外頭通報從建康城載運大批行李的船隻已經靠岸,他們聞言立刻急急忙忙趕往運河。假如寄住的客人人數出了問題,只要加收額外的住宿費就行了。

化身人形的一行人目標首先直指大名鼎鼎的大相國寺廟宇,由於走在熱鬧的街道上,不一會兒就被各式各樣的商人與表演者的聲音所包圍。

仔細一瞧,原來是“烏龜疊塔”的好戲已經上場。

七隻黑色烏龜配合着大鼓的節奏陸續出現,七隻大小截然不同。大鼓繼續敲着,小烏龜爬上大烏龜的身上,更小的烏龜繼續往上爬到小烏龜身上,七隻烏龜精彩地疊成了一座七層塔。

觀衆一同響起掌聲,銅錢不斷拋出,當中還夾雜着銀子。

“啊,這邊是青蛙的雜耍表演。”

化爲人形的四仙尾隨在白龍王身後一同觀賞表演。

然而這項雜耍一直無法成功,青蛙們驚慌地縮成一團連動都不敢動,它們的視線全部集中在白仙身上。據說白仙——也就是刺蝟精具有消除青蛙、蟾蜍的邪氣或毒性的力量,察覺此點的青龍王馬上催促着胞弟與五仙,趁着人們尚未起疑之前立刻離去。

此處有座與大相國寺的巍峨廟宇相比之下顯得黯然失色,外表毫不起眼的道觀,門上扁額寫着“永福觀”,只有名稱聽起來比較喜氣而已。

“大哥,我覺得這個地方大概很難找得到人。”

“可是‘氣’的感覺並不差,不,不僅如此,來到開封之後,我頭一次感受到這麼上乘的‘氣’,裡頭應該住了仙術相當高明的大師。”

熟知王傘聖咒的大師並非說找就能輕易找到,第一步就是從看得到的地方找起。青龍王暗自思忖,一面繞過老舊的影壁。所謂影壁就是爲了防範只能直行前進的妖魔,與大門平行興建的障壁。

白龍王以偵察爲名目,帶着四仙走在前頭。懷裡藏着鼠精的青龍王則安步當車,不久便見到白龍王小跑步折回來。

“聽黃仙跟白仙異口同聲說,廟裡好像來了一個年輕貌美的花冠。”

“哦,年輕貌美啊。”

花冠又作道姑,指的是女道士,就如同佛教的尼姑,只是尼姑必須剃掉頭髮留着一顆光頭,而女道士則無須剃髮。當婦女有意暫時隱居避世,選擇成爲女道士要多於成爲尼姑,這樣日後有意還俗就不必苦等剃光的頭髮留長。

“不過我們今天來此的目的並非爲了尋找美女,假若遇上掌權者的寵妾更加麻煩,儘量避免有所牽扯。”

青龍王鄭重其事地說着,這時寺廟內院傳來一陣騷動。

四仙的其中三仙從廟宇陰暗處跳出,是蛇精、刺蝟精與黃鼠狼精,現在不是三個人而是三隻動物,化爲人形的它們變回原來的模樣了。兩位龍王還來不及表示詫異,就聽見一名年輕女子嘹亮的聲音:

“快現出原形!一介畜生膽敢化爲人形,簡直不把天地陰陽之道放在眼裡!”

兩位龍王面面相覷,看來四仙的真面目已經被識破,如此一來情況會變得相當棘手。

兩人快步奔上前,寺廟裡連一個香客也沒有是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情,不過內部仍然瀰漫着焚香的氣味。

兩位龍王來到內院所見到的是一名女道士的背影。現出原形的狐狸尾巴被女道士踩住在不停掙扎。女道士只是輕輕將腳擺在狐狸的尾巴上,狐狸卻完全動彈不得,似乎是遭到女道士以靈力鎮壓。

“這位女道長,請手下留情。”

青龍王朝着女道士的背影喊道。

“您眼力高超,此人的真面目正是狐狸,然而,它們化爲人形並非有意圖謀不軌,只是爲了便於在開封閒逛瀏覽,可否請您高擡貴手放過它們一馬?”

女道士不爲所動,連頭也不回,於是青龍王繼續表示。

“不管您有什麼條件我都答應您,可否請您先放開狐狸呢?”

“別忘了這句話可是你說的哦。”

女道士語氣裡噙着笑意,接着狐狸恢復自由之身,女道士則以靈巧的動作轉過身來。

“太真王夫人!”

兩位龍王不約而同喊出這個活潑美麗的少女的名字。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又不是做賊心虛,青龍王卻顯得相當緊張。掌理崑崙山、同時亦爲天界女仙之長的西王母最小的女兒太真王夫人,爲何此時此刻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呢?

太真王夫人綻放出一個桃花般的笑靨。

“伯卿大人又爲什麼會來到此地呢?你既然安然無恙,至少應該向崑崙通報一聲纔是啊。”

“啊,實在太對不起西王母娘娘了,我原本是打算等回到天界之後再正式前去請安……”

“那麼白龍王又爲什麼會來這裡?”

“我…我是擔心大哥的安危,所以下凡來找大哥,結果就是…那個…該怎麼說纔好呢……”

太真王夫人雙手插在腰際,擺出一個看似翻臉不認人的表情。

“剛纔說過有什麼條件都會答應我,那我的條件就是把你們來到人界之後的情形一五一十告訴我。”

“可是……”

青龍王踟躕不決,他只怕話隨便一出口,會將崑崙牽扯進來。

“讓我爲你們這麼擔心,當然非告訴我不可!”

太真王夫人直視青龍王,黑珍珠般的眼瞳透出堅定的目光,從正面映照着兩位龍王。

青龍王二話不說當下舉白旗投降。

“我明白了,你說的沒錯,我會全部告訴你。”

“很好,請你們往這邊走。”

太真王夫人表情爲之一鬆,帶領兩位龍王往裡面走,恢復原狀的四仙也誠惶誠恐地緊緊跟隨。走在既深又長的庭院,左顧右盼的白龍王突然叫道:

“哇,好多鳥哦。”

太真王夫人是與鳥類相當親暱的女神,只見各種不同大小,色彩鮮豔的鳥兒聚集在這座道觀休憩着。

“怎麼連鵝跟雞也來了?”

“這些孩子跟是從老饕的口中逃過一劫纔來到這個地方,雖然不能禁止人們吃鳥肉,但是這些孩子既然都逃到這裡來了,就必須保護它們。”

“原來如此,不過看起來真的滿好吃的。”

接收到白龍王視線的鵝似乎察覺到其中的危險訊號,連忙逃開。被太真王夫人輕輕一瞪,白龍王急着搖動雙手。

“我是開玩笑的啦,真的。”

“希望是如此,對你們雙方都好。”

太青王夫人招待兩位龍王來到一個可以眺望庭院的房間,一個看似實習女道士的少女送來茶水與甜點,甜點是沾了蜜糖的蓮子。在圓桌坐定之後,青龍王開始說明,太真王夫人豎耳傾聽,白龍王順手抓起甜點來吃並不時插話進來。時間快速流逝,灑進室內的陽光角度已經西斜了不少。說明完畢,青龍王便囑問道:

“這件事不會把崑崙捲進無謂的紛爭吧!?”

“崑崙向來保持中立,然而,對於無視西王母的調停與交涉,一昧濫用武力的無賴之徒自然必須予以嚴懲。”

太真王夫人露出淘氣的笑臉。

“女人一旦動怒,無論天界或人界將永無寧日,請大人銘記五內。”

“我已經有過切身的體認了。”

青龍王由衷如是作答。

“話又說回來,太真王夫人爲何會來到人界?難道西王母娘娘有什麼指示嗎?”

“秘密。”

“這太不公平了。”

“很抱歉,這是有理由的。對了,關於玉傘聖咒是怎麼一回事?”

“對了,玉傘聖咒!”

青龍王不禁砸嘴。

“要是這小子背熟玉傘聖咒的話,就不必浪費二道手續了。真是!只有吃飯可以一次吃上十人份,其餘沒一件成事的。”

“可…可是大哥你還不是一樣……”

兩位龍王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嘴被太真王夫人爽朗的笑聲打斷。

“強逼人背書真不像伯卿大人的作風,總之只要能夠念出玉傘聖咒這篇文章就行了對不對?”

“正是如此,你會念嗎?”

“不會,不過我手邊有全文的資料可以借你,不要再責怪白龍王了。”

大哥果然是鬥不過太真王夫人,白龍王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卻暗自鼓掌叫好。青龍王瞪了白龍王一眼,便朝着太真王夫人微微行禮。

“真是慚愧之至,麻煩你了。”

現在有了玉傘聖咒,接下來只要找出二個邪神摩駝與棱騰。雖然並非容易之事,不過要是能夠先發現殺人祭鬼信徒,應該可以尋到蛛絲馬跡。

“其實我們在泉州有個別業,我跟姐姐們偶爾會去住。”

“哦,泉州啊。”

“這個地點選得不錯吧。”

“確實不錯。”

泉州從宋代起持續衍生了將近五百年的和平與繁榮,絲毫不受宋代到元代,元代到明代種朝代更迭的影響,都市發展的壽命遠比開封來得長久。

“要不要去看看?白龍王?”

“是個好地方嗎?”

“那當然了,亞熱帶林蔭大道終日有海風吹拂,一年四季百花盛開、綠意盎然,街上的行人三個當中就有一個是外國人,還能品嚐天竺(印度)與大食(阿拉伯)的美食,以及南洋的奇珍異果,處處可見各種不同膚色、髮色與眼睛的美女,不過白龍王大概還不感興趣。”

太真王夫人頑皮的杏眼轉向青龍王。

“伯卿大人覺得如何?”

青龍王沒聽懂太真王夫的幽默。

“美女還在其次,我比較在意的是棱騰,正如我剛纔所提過,那怪物要是躲藏在泉州的話……”

“如果棱騰在泉州,別業方面應該會聯絡纔對,但是到目前爲止還沒有接獲類似的報告,爲了謹慎起見我會派人調查。”

“難道還在開封……”

在這個聚集了全世界一半資源的繁華京城地底,棲息着吃人肉喝人血的異形邪神,而且同時出現兩隻,如此一來,中秋十五之前就不怕沒得消磨時間了。

三個人與五隻動物結伴離開道觀時,外面已是黃昏時分。直到唐朝爲止夜晚一律禁止出門,特別是女性必須趁着這個時刻返家才行。不過時代改變了,只要在開封城內,晚間外出完全不受限制。

“你們瞧,左邊街角有一戶槐樹長得相當茂密的住家。”

“是啊,是名人的住處嗎?”

“那是太子太保趙普的宅邸。”

“哦……”

青龍王微眯起雙眼,暮色漸濃的天空之下,槐木高大的樹影也持續轉暗。宅邸周遭萬籟俱寂,察覺不出人來人往的動靜。

“伯卿大人,你怎麼了?”

“我突然想做一件有欠思慮的事情。”

“果然被我料中了,所以我才故意指給你看。”

太真王夫人從袖口掏出一個銀色的小葫蘆。

“我這裡還有昏神香呢。”

“是那種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都能夠忘得一乾二淨的藥嗎?真服了你,不過這下就無後顧之憂了。”

目前調任閒職的趙普宅邸警戒並不十分森嚴。庭院相當寬廣,但因趙普並非風雅人士,所以沒有特別經過專人造園設計,只在四處鋪陳了一般常見的石頭與竹林,一到傍晚時分,整座庭院就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趙普正待在他常去的地方,也就是書房,寬敞的房間裡有三面牆壁被書架完全填滿。

燭光之下,一個年過半百的男子正伏案研讀。端整的五官,毫無贅肉的精瘦體格、欠缺柔和線條的嘴型、銳利奪人的目光、滿頭灰髮,大約將近六十歲,這就是趙普。

趙普擡起臉,因爲他注意到正在閱讀的書本上影像搖個不停,原因是來自燭火的晃動。室內出現了三名不知何時侵入的不速之客,分別是青年、少年還有少女,三人看起來氣質都不差,如同皇族或貴族的子女一般。不過從他們的服裝與態度可以肯定絕對與朝廷官員毫無瓜葛,這麼說來是賊嗎?

即使做出結論,趙普也沒有喪失分毫冷靜。

表現出來的格局與那些高聲提倡統一天下,一遇到挫折就自暴自棄的二、三流策士截然不同。在中國漫長悠遠的歷史之中,真正成就統一天下偉業的大宰相屈指可數,趙普便是其中之一。他就任宰相所表現出來的才能,可謂是每五百年只會出現一人。

然而他的個性不夠圓融,曾經數度激怒皇帝趙匡胤。

有一次,趙普有意向趙匡胤推薦某個人物擔任朝臣,結果趙匡胤拒絕,因爲他討厭此人的爲人,就這樣把趙普的奏章退了回去。於是趙普再度上奏,室趙匡胤再度回絕,經過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趙普的固執惹怒了趙匡胤,當場把奏章撒得粉碎,丟到趙普臉上。趙普把撒碎的奏章重新拼湊黏貼起來,默不作聲遞給趙匡胤,趙匡胤最後終於採用了那個人物……

趙普以冷淡沉穩的語氣說道:

“要銀子的話儘管在房子裡搜,喜歡什麼大可拿走,但不準傷人。”

宋朝第一任宰相範質以清廉公正著稱,絕對不接受他人饋贈,所得俸祿均分送給窮苦人家,因此當他去世之際,家中一貧如洗。繼任的宰相趙普則採取“別人要送我就收”的態度,累積了不少資產,不過他的能力與信用並未因此受到貶損。

“我們不要銀子。”

“那就滾吧!除了銀子以外,我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給你們這羣賊。”

“這個老伯還真是不可愛啊。”

白龍王是以讚歎的語氣嘀咕着。此時昏神香的氣味已經圍住了趙普的上半身,當然趙普完全沒有察覺。

“有事想請教你。”

“什麼事?我現在很忙,有話快講。”

“你年輕爲官時,不,一直到最近爲止曾經救過好幾進名受到冤屈的人。”

“我只是做我應該做的事。”

“但是在不久的將來,你卻誣陷他人以回覆宰相的地位,你當報齊王趙廷美意圖謀反,最後迫使他垮臺,爲什麼你要這麼做?”

“因爲齊王有罪惡。”

“爲什麼說他有罪惡!?”

趙普以冷漠生硬的目光凝視着語氣加重的青龍王。

“不是法律上的罪,亦非道義上的罪,而是政治上的罪。”

昏神香將趙普的心防一道道撤下,因此他對於青龍王的質問俱實作答,既不逃避也不加以隱瞞,然而冷徹剛毅的態度依舊不變。這絕非虛張聲勢,顯然趙普自認問心無愧。

“齊王爲當今皇帝之弟,又具有帝位繼承權,而且以他的個性絕不可能做出造反之事,你既然敢誣告他,是否受到邪神的教唆?”

“根本不需要受到什麼邪神的教唆。齊王個人對天下就是一種危害,即使他自己無意,但他本身就代表危險,擁立他登上帝位的野心家已經出現,倘若坐視齊王不管,天下將不得安寧。”

“這就是你所謂政治上的罪嗎?”

青龍王語氣苦澀地低喃着,趙普則以一貫的冷靜迴應。

“如果齊王對聖上有所不滿,又無法扼制聖上的霸氣與英氣,就應該毅然決然起而與之對抗。”

趙普的聲音並不響亮,聽起來卻如同大相國寺的鐘聲敲進了青龍王的心坎。

“就因爲齊王沒有起而對抗,你就捏造莫須有的謀反之罪加諸於他,非要把他逼上死路不可嗎?”

“身受不白之冤又不知發出不平之鳴的人,就等於自己否認自己的存在。”

趙普的聲音沒有一絲紊亂。

“不想爲了保護自己的地位起而戰鬥之人,不管落到什麼下場等於自作自受,自己不爲自己而戰,誰會伸出援手?自己不懂得保護自己,誰會多管閒事?試問人活着的尊嚴何在?就是爲了自己而戰、自己保護自己,自己尊重自己,缺少這份堅持,人就不算是人!更何況齊王身爲太祖陛下(趙匡胤)與當今聖上的胞弟,理所當然必須以天下爲已任。”

斬釘截鐵說完,趙普直視青龍王。白龍王與太真王夫人則一語不發地觀望着眼前的情景,想不到一個普通人類的氣勢居然可以勝過貴爲天神的青龍王。

“你也會對一般庶民提出相同的要求嗎?”

“庶民沒有戰鬥的能力,因此保護他們則爲士大夫的職責,也就是不使世間紛亂不製造禍端,維持天下太平,當敵對諸國環伺覬覦,舉凡圖謀不軌者、袒護包庇者、受人利用者必須防範於未然,除之而後快。”

趙普的雙眼燃起蒼冷的火焰。

“這正是我一生的意義,也是我之所以存在於天地之間的理由,任何阻撓我,妨礙我的人……”

“你打算如何?”

“格殺勿論!”

白龍王差點笑出聲。趙普畢生擔任文職,恐怕連劍要怎麼拿都不會,現在居然想殺青龍王,神志清晰的人是不可能說出這種話的。

但青龍王沒有任何笑意,經過數秒的沉默之後,他重重吐出一口氣。

“所有的問題我都問完了,在被殺之前趕快撤退吧。”

簡短說完就再度看了趙普一眼,才徐徐輕過身。

“現在把一切都遺忘吧。”

太真王夫人輕輕蹶起朱脣一吹,讓昏神香的氣味不斷飄向趙普幷包住頭部,只見那面部輪廊如鋼鐵一般堅硬的偉大宰相表情頓時消失,接着上半身趴向書桌。

“這樣就會忘得一乾二淨嗎?”

“即使還刻片斷情節,也會當成一場夢,放心好了。”

青龍王催促着低聲交頭接耳的白龍王與太真王夫人一同由書房離去。

秋天的日落時分相當短暫,天空已經化爲深藍色,閃亮的星子開始狂舞起來,地面更是燈火通明,家家戶戶的油燈加上沿路毗連的燈籠,亮度雖然不可能跟白晝一樣,但至少可以看清楚腳邊的事物。

“伯卿大人,不知你對趙普這個人物做何感想?”

太真王夫人謹慎地詢問,青龍王則吐出不知第幾次的嘆息。

“我跟他合不來。不過那份冷傲、那份剛毅與那份自尊均令我望塵莫及,不愧爲五百年難得一見的偉大宰相,也因此得以統一天下,創造領先全世界的文化與經濟。”

三人默默不語地走了五十步左右的路程。

“大哥,你認爲趙普所說的話是對的嗎?”

白龍王的問題得到了一個仍然摻雜了嘆息的回答。

“以人倫道德而言並不正確,無論是廷美還是德昭,成爲政治的犧牲品都令人於心不忍。趙普的這番話說穿了只不過一種在上位者的託詞,然而在明白這番說法並非出於一已的私心之際,想與之對抗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青龍王將視線投向夜空的繁星。

“下決心的程度不同——我只有如此解釋。如果不能痛下決心爲了保衛自己而戰,將會淪爲任在上位者宰割的俎上肉,我到今天才有這種體認。”

白龍王與太真王夫人一個從左、一個從右仰望青龍王的側臉。青龍王在天界費盡心思避開玉帝與天庭的壓迫,以維護天界的和平與一族的安全,剛纔與趙普一席話似乎令他感受到自己立場的苦處。

此時有三、四名身着華麗軍服的武官策馬疾馳而過,太真王夫人瞥了迅速離去的他們一眼。

“是開封府尹的部屬。”

處理開封行政與治安的最高首長是開封府尹,其官階之高僅次於宰相。此時擔任開封府尹的正是齊王趙廷美,身爲宋朝開國皇帝趙匡胤與當今皇帝趙匡義胞弟的他,在三年之後由於涉嫌謀反,於是被迫貶謫官職並遭到軟禁,終日衷嘆:“爲什麼?爲什麼會落到這種地步?”一年之後結束了短暫的一生,史書只有簡扼記載如下:

“憂悸成疾,卒。”

憂悶造成心病,抑鬱而終,關於毒殺的疑點則一直予以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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