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硬座
蘇茜一邊窗外看,一邊問,“你媽長啥樣?”
田小卉腦袋埋在膝蓋上,“我媽——我媽就是個沒有任何特色的中年婦女。”
蘇茜看到不遠處一個剪短髮的中年婦女正伸長脖子焦急的往車廂裡張望,臉上隱約有點田小卉的影子,估摸着就是她媽了。
眼看中年婦女張望着往後面走了,蘇茜剛想叫田小卉擡頭,忽然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蘇茜——”
蘇茜瞳孔驟然縮小,她看到遠處連慶一邊奔跑張望,一邊呼喊着。
他身後還跟着蘇海清!
蘇海清彷彿沒頭蒼蠅一樣瞎跑瞎撞。
蘇海清看過來時,蘇茜的心臟差點停止跳動,她飛快的往小桌板上一撲,將頭埋在胳膊裡。
旁邊扎着腦袋的田小卉也聽到了連慶的呼喊,吃吃的笑,“你家裡人也找來了,嘻嘻嘻,我們兩個這樣像不像是一起私奔啊?”
蘇茜趴在桌上忍不住笑了一聲。
這還是她來到這個世界露出的第一個笑容。
蘇茜想了想,“明天上午十點?”
田小卉她媽循聲看過來,終於跟田小卉對上了眼,她以百米衝刺的速度疾奔而來,跟在車窗旁邊罵,“你這個死孩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這麼大的事,你竟然瞞着我和你爸,你,你這個沒良心的。”
對面的少年看到女生烏黑油亮的馬尾鋪在桌上,似乎還散發着淡淡的香味。
蘇茜長出一口氣坐直了身體,火車動了,她就不怕了。
田小卉在旁邊驚了,這是她第一次坐火車,而且她一個女生,對距離什麼的,根本就沒有概念。
他扭頭看向窗外,看到一個帥氣的男青年焦急萬分的喊着“蘇茜”從邊上跑過去了。
田小卉哭了一會兒擦乾淨鼻涕眼淚擡起頭,將小手帕摺好放進褲兜裡,聲音悶悶的:“手帕我洗了還你。”
蘇茜笑笑,“不用還了,正好是條新手帕,你留着用吧。”
“我們去的桂省是全國最窮的幾個省之一,估計這錢也拿不了多少。”
“唉,安置費也不知道夠不夠買東西的。”
就在蘇茜和田小卉焦躁不安的時候,火車發出一聲長鳴:“嗚——”接着鐵軌哐當哐當響了起來,火車開始緩緩往前行駛。
窗戶有些高,田小卉探下身去,伸長胳膊,接過了那疊錢。
嘈雜的車廂裡這哭聲沒什麼人注意,只附近幾個人朝田小卉望了望。
蘇茜這時站了起來,“我去一下洗手間。”
田小卉則飛快的擡起腦袋,靠到蘇茜這邊往窗外張望着。
她忽然朝着窗外揮手,“媽,我在這裡!”
袁剛摳摳腦袋:“這,我也不認識你媽。”
袁剛摳摳腦袋,“這,我也搞不清楚,一會兒等列車員來檢票咱們再問吧。”
田小卉“呃”一聲,眼睛眨巴兩下,“你是說去廁所吧?”她側過身子讓蘇茜。
蘇茜聽了一會兒,問袁剛,“對了,你知道咱們什麼時候到桂省嗎?”她剛纔看了下,車票上除了車次座位,沒有任何時間信息,甚至連發車的時間都沒有,更不用說到達的時間了。
她罵着罵着就哭了,接着從衣兜裡掏出一疊錢,用力往車窗邊伸。
“就這麼一路坐着到桂省麼?”
火車的速度越來越快,田小卉的媽媽跑了一段漸漸跟不上了,她用力揮着手,“到了記得給家裡寫信,還有,過年早點請假回來探親!”
田小卉大聲的答應着,“我會寫信的,你跟爸在家一定要好好的啊。”她坐回了座位,捏着那疊錢,忽然就哭了。
田小卉轉身趴在蘇茜懷裡,“嗚嗚嗚,我捨不得我媽,我捨不得我爸。”
少年輕嗤一聲,“是大後天上午十點,京城到桂省要七十二個小時。”
“要這麼久?足足三天!”
“身子快縮回去,這樣危險!”
袁剛身邊少年這時慢悠悠的開口了,“要是不晚點的話,到站的時間應該也差不多是十點。”
她掰着手指頭,“我還得買熱水瓶,臉盆,我怕我爸媽發現,蚊帳也沒帶,也得買。”
田小卉果然被這個話題吸引了,“真的?多少啊?”
田小卉噘着嘴,“怎麼能這樣啊。”
對面的袁剛似乎是爲了避免田小卉沉浸在不好的情緒中,主動提起了話頭,“你們知道嗎,咱們知青下鄉都是有安置費的。”
蘇茜接着朝少年點點頭,“謝謝你。”
田小卉愁眉苦臉,“坐三天,這多受罪啊。”
她不知道,這個年代的火車比後世的綠皮火車還要慢得多,後世的綠皮火車的速度,已經是鐵路幾次提速之後的效果了。
蘇茜楞了下,她習慣了現代的便捷交通,她說明天上午十點都已經是考慮到這個時代的落後了。
蘇茜從褲兜裡掏出一塊小手絹遞給田小卉。
少年抱着胳膊,靠着窗,闔上了眼,顯然並不在意這一聲謝謝。
“袁剛,你幫我看看,我媽走了沒有。”
袁剛搖頭,“這就說不好了,國家規定是一百多,但是很多地方上拿不出錢來,就隨便給點。”
田小卉還扎着腦袋:“這車咋還不開啊!”
蘇茜拍着她的背,好笑的道:“你現在後悔也晚了。”
對面的袁剛笑了,“那可不,咱們是硬座票,可不得硬着坐一路。”
蘇茜這纔想到,洗手間這個詞,在這個時代根本就沒人說,估計是改革開放之後,從港臺那邊引入的。
她暗暗提醒自己以後注意點細節,不要被人抓住小辮子檢舉揭發什麼的,一邊朝着車廂的一頭走去。
火車剛剛開動不久,廁所還不那麼緊張,蘇茜只等了一會兒,就有個女生從裡面出來了。
她進去先解決了生理問題,然後將褲兜裡徐敏塞給她的一疊錢拿出來數了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