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龍軒,白都最著名的酒樓,以自釀好酒‘三杯倒’而聞名。相傳原本是叫臥龍軒,不過當有一任皇帝曾在此喝醉以後便改了名字,而‘三杯倒’也因此聞名天下。
二樓臨窗雅閣處,戰千毅不緊不慢的說着有關醉龍軒的有趣故事,精彩處,連端茶送水的小二也不禁駐足,巴巴的等着說下文。 楊雨昭卻是興致怏怏,雖說沒有表現的太過明顯,但放着戰千毅這樣一個人精在,又豈能瞞得過。只是,知道了卻不不打算戳破。
“來人!來一壺你們這兒的‘三杯倒’,再加兩個可口的小菜!”話音一頓,戰千毅陡然開口道,眉眼彎彎的,笑的活像只狐狸。
“好嘞,客官你稍等!”小二當即應聲,許是也被戰千毅的口技所折服,表現的一場熱心。
直到醉人的酒香撲鼻而來,楊雨昭才堪堪回過神來,對着戰千毅極爲敷衍的一笑,尷尬道,“真是抱歉,難得二公子相陪,在下卻這般出神,還望二公子莫要放在心上纔是。”
言罷,也不等戰千毅有所迴應,便滿上一杯酒喝下,以示誠意,卻更讓人覺得不過是想找個藉口來以酒消愁罷了。
而戰千毅也不攔着,就那麼看着楊雨昭先幹爲盡,繼而不慌不忙的給自己滿上一杯,一面放在手指間輕輕把玩,一面懶洋洋道,“這三杯倒怎麼也算是舉國聞名,雨昭卻如此猶如牛飲,着實有些浪費了呢。”
楊雨昭募一怔,雖一時之間猜不透戰千毅的用意,但想了想又覺得做人何必如此膽戰心驚,便轉眼間又滿上了第二杯,謙虛道,“不好意思,是雨昭不對,那就再罰一杯!”
不過這一次卻是喝的極慢,先是放到嘴邊細細嗅着,而後又輕輕抿了一小口,最後纔好似發現什麼寶物一般,大口灌下,連眼睛都突然多出幾分神采。
“好酒!果然是好酒!聞起來酒氣很重,嚐起來偏又帶着股清香,喝到嘴裡濃郁順滑,嚥下去也全然沒有灼燒的感覺,可不出三秒,又好像有什麼東西突然在腦海中炸開似的,連帶着整個人都彷彿在燃燒。” 楊雨昭不由感慨,絲毫不覺自己眼中的興奮。
她本就衷情喝最美的酒,騎最烈的馬,儘管時過境遷,內心也總還是嚮往。
“看來這一次,勉強算是把我的話聽進去了。”戰千毅笑道,隨即亦是將杯中美酒一口飲下,其實還有一個話楊雨昭沒有說,此酒最妙的地方在於好多人分明醉了卻往往不認爲自己醉了,等到突然倒地不起了才後知後覺,可惜已經太遲。
“哈哈,是雨昭失禮了。”楊雨昭爽朗一笑,只覺得好似突然之間回到了曾經相府小姐的日子,沒有那麼多的陰謀詭計爾虞我詐,不需要處心積慮的去幫助誰報復誰,她還是那個一喝多就會關不上話匣子的千金大小姐,而對面坐着的,也只不過是一個意味相投的酒友,如此輕鬆,如此恣意。
說着,第三杯酒竟已經送到了嘴邊,饒是戰千毅眼疾手快去攔,也還是隻能眼睜睜看着其仰頭而今,原本膚白勝雪的臉上頃刻間染上兩朵紅雲,若是忽略去額角那些猙獰的疤痕,到真算得上美人如畫。
俗話說的好,酒不醉人人自醉。她楊雨昭雖然談不上千杯不倒,但也比常人要好上許多,如今卻儼然一副醉意深濃的模樣,追究到底,無非一個情字作祟。
戰連城……
楊雨昭心裡默唸道,霧氣瀰漫的眼眸中,既是失落又是傷感。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有意作弄,就在剛剛,戰千毅興致勃勃講着故事的時候,她不過是隨意朝着樓下瞥了一眼,想看看白國街上的行人匆匆和齊國的有什麼不同。
豈料明明那麼多人都在,她卻一眼就看到了戰連城和媚奴並肩而行的身影,一青一白,一高大威猛,一纖弱動人,滋滋,好不惹眼!
“我說,其實一開始我還是蠻討厭你的。“許是不想讓自己再沉浸在無謂的悲傷裡,楊雨昭陡然開口道,不過興許就酒精已經開始興風作浪,說起話來全然沒有半分往日的嚴肅凝重。
可,即便是如此,楊雨昭也還是楊雨昭,也還是比大多數人都要有趣的楊雨昭。
“哦,是麼?那麼現在呢?”戰連城倏爾輕笑,頗爲戲謔的看着楊雨昭,隨身附和道。
“現在?”楊雨昭卻仿若一時間摸不着頭腦,傻乎乎的重複道,緊鎖的眉間深深的擰出一個可愛的川字,“現在啊,我覺得比戰連城那個木頭人有趣多了,就是、就是”偏又像是故意賣着關子,不一口氣把話說完。
“就是怎麼樣啊?”急得戰千毅忍不住追問道,他本來只是抱了敷衍的心思,如今聽楊雨昭這麼一說,竟不由也生出幾分興趣來,畢竟楊雨昭和戰連城之間,那可是一言難盡啊。而且他也想知道比起戰連城來,自己究竟差在哪裡。
卻不想眼前人分明快要神志不清,依舊不忘和他討價還價。
“這個,我說出來你可不準生氣喲,更不準丟下我不管我!”楊雨昭嬉笑道,前後不過短短半刻中,她竟然已經醉的像個孩子,各種憨態可掬。
戰千毅不由扶額,忽然開始有些後悔,或許不該帶楊雨昭到這個地方來。
“好,我答應你,你就說吧,比起我哥,我到底哪裡不如了。”
“好,那我就相信你!”說着,猛地拍了下桌子,一副莫名趾高氣昂的模樣,咂咂嘴,接着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如,就是比起戰連城,你的心思太沉了些,於是整個人顯得陰暗了些,而且你又不如他仁義,所以雖然憑着你的一張巧嘴,能夠爲你贏來不少東西,但倘若心術繼續不正,終有一天會失去。”
楊雨昭漫不經心道,趁着戰連城發怔的空檔,竟又偷偷滿上一杯酒喝下,不得不說,這三杯倒的口感還真是不錯,不錯到足以讓人忽略它
那可怕的後勁。
“不過,除此次以外,不論是武功還是智謀,你又都比他要好上一些,更重要的是,你真的是很有趣啊,不像他,時常聽不懂我說話。”頓了頓,像是怕傷害到戰千毅的自尊心一般,楊雨昭趕忙補充了兩句好話,隨即眨巴這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戰千毅。
老實說,就連長相上,兩個人也是不分伯仲呢,戰連城劍眉星目,輪廓分明,乍一看,滿滿都是誘人的雄性氣息,可相處久了就會發現實在是一個粗中有細的人。而戰千毅的外在則相對陰柔些,又時常書生模樣打扮,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汪不知深淺的水,你會被表明迷惑,卻也可能隨時喪命,一如當初的秦飛卓。
“那,雨昭不如選擇我吧?”戰千毅微微一笑,對於楊雨昭的答案不予置否,他也承認自己確實心裡陰暗了些,只是,還是頭一次被人這般毫無顧忌的拿到明面上來說。
楊雨昭瞬間怔住,端着酒杯的手更是不自覺顫了幾分,什麼叫不如選擇我?難不成他已經知道了些什麼?
楊雨昭下意識得想,饒是心裡不禁發緊,面上依舊是一副無關痛癢的模樣,裝傻充愣道,“二公子這話什麼意思,雨昭聽不懂啊。”語畢,更是裝模作樣的打了一個酒嗝。
如果說先前只是有三分醉意的話,這一句話後,可不得不“真醉”了。
熟不知,不管是哪種醉,都一樣沒能逃得過戰千毅的眼睛。
“既然我比戰連城有勇有謀,也更有心機城府,那就選擇我吧,至少我不會有所謂的婦人之仁,我也堅信一將功成萬骨枯,歷代成功的偉人沒有一個腳下不是踩着屍山骨堆,而且相比至少目前一無所有的戰連城,我這幾年的韜光養晦也可以省去不少的功夫,所以如果你想盡早復仇,我覺得我會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不是裝聾作啞麼?無妨,反正他既然已經決定攤牌,就有的是時間耗下去。
音落,饒是楊雨昭再不想,也不得不嚴肅了起來。
“你知道我是誰。”雖是反問,語氣卻篤定的很。也許更多時候去問不過是想讓自己更進一步的認清現實,想知道對方究竟對自己掌握了多少。
“齊國已廢丞相之女,曾與秦飛卓相戀,於兩年以前不知所蹤,後不知爲何跟在了戰連城身邊,至今已有將近一年,你還要我說得更仔細一些麼?”戰千毅也不隱瞞,卻也沒有講話說得太透,因爲他知道,楊雨昭會明白的。
果然,聽了他的話,楊雨昭並沒有再問下去,而是眯着眼,彷彿陷入了某種沉思。
見狀,戰千毅不由淺笑,笑意裡盡是胸有成竹,也是,就算是換了他自己,恐怕也會難以拒絕,更何況,現在的楊雨昭和戰連城之間,還多了一個媚奴,一個戰連城絕對不可能棄之不顧的存在。
所以說,這情之一字啊,害人太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