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耕田又是一拍大腿,笑道:“往後有事啊,還是要多問問你們這些年輕的娃——腦子轉得快嘛!長河啊,你往後就享福嘍——有這麼個出息的兒子。//?看//大栓也是。”
鄭長河笑道:“村長就是會說話,叫人聽了心裡舒坦。要說比兒子,誰能比得過你?長風和長雨那是要出去見大世面的,咱還等着他倆往後當了官,照應咱這小村哩——好歹也是他們家鄉不是。”
張大栓也是連聲附和。
李耕田就笑得見牙不見眼——這倆兒子確實是他最感自豪的。所以,他平日裡行事總是秉着公平的原則,那也是想着兒子將來是要出息當官的,他這個當老子的可不能跟粗鄙不識事的村夫似的,不講理,凡事要有法度纔好,這才配當有本事兒子的老子。
他嘴裡連聲謙虛着,就跟幾人告辭,挑起擔子走了,邊走還邊笑說道:“我要趕緊走了。瞧你們都撿那麼多了,我這一耽擱可吃虧了。”
惹得幾人都笑了起來。
菊花因覺得口乾舌燥的,便對楊氏道:“娘,我口渴了,回家喝水,要我帶些水給你們喝麼?”
楊氏忙道:“待會你哥要送橡子果回去,讓他帶就成了。你就不要再來了,在家照應着,也該燒晌午飯了。槐子娘,你們就在這吃吧?”
何氏急忙拒絕道:“要是往常,你就不留,我也是要在這吃的。可是今兒這滿山都是咱村的人,難不成你全叫家去吃飯?要是你只叫一家,那不是得罪人麼。”
張大栓也連聲說是這麼回事。讓楊氏甭管旁人。
楊氏被一提醒,也笑道:“是不妥當。我就不跟你客氣了。菊花,你家去歇會兒,也不用那麼急做飯,我們還要晚點家去哩。”
菊花答應着,便先下山了。
在這山村裡,雖不至於“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但院子門一般也是不會上鎖的。一來家裡通常都有人,二來院子裡也不會有啥貴重東西——鄉下能有啥貴重東西?
所以,菊花家的人今兒都上山撿果子去了,這院子的門也就虛掩着,也是方便趙三等人送果子進來。
她來到院門前。剛要去推開院門,那木門卻先一步從裡邊被拉開了,花婆子挑了一擔麻袋從裡面伸頭出來,剛想左右瞧瞧有沒有人,不妨頂頭髮現菊花站在面前,一時間就呆住了,一腳跨在門檻外,一腳跨在門檻裡。進退不得!
這樣子還用問麼?用腳趾頭想也曉得發生了啥事。
菊花大怒——人家在山上辛苦地撿,這婆娘倒好,直接偷。
她一邊將院門推得大一些,一邊扯着花婆子的胳膊就往院裡拖。
她雖然人小,但揪住這花婆子不放,她又挑了一擔果子,不好用勁,就被菊花扯得“蹬蹬”後退。
菊花將這婆娘扯進院子。冷眼盯着她,也不說話。
花婆子被她盯得渾身不得勁。
話說,菊花平日裡也不大出門,少有的幾次出門也都沒遇上過花婆子,使得她竟是從未見過重生後的菊花;又因爲聽李老大和村裡人都說過,跟柳兒娘吵架那回,這菊花極爲厲害。她原本還不相信,此時被這小女娃下死眼地盯着,只覺得渾身發寒,極不自在,方纔相信人們說的是真的。
她目光躲閃。想要解釋,可是要咋解釋?難不成你偷人家的橡子果還有理了?
她急中生智,對菊花陪着笑臉道:“我想進來討口水喝的,誰知家裡沒人,我就又出去了。菊花,沒事的話,我先家去了。”說着就要邁步往外走。
菊花見這死婆娘還想狡辯,氣極反笑。
她先是上前一扯扁擔,花婆子站也站不穩,那兩麻袋就掉地上了,然後她冷冷地對這婆娘說道:“你還真是好大的膽子,光天白日的,就敢上門偷東西。這東西也不多值錢,滿山都是,你可真是懶到家了,連撿也不願意撿,就想弄現成的。果然人家說你是懶婆娘,一點也沒錯。”
花婆子見她一點也不跟往常一樣膽小,說出的話也不像個小女娃說的話,真是又怕又氣,連聲道:“誰偷了?這是我從山上撿來的。我不過是進來討口水喝哩。”
菊花本想着,她只要丟下橡子果,承認錯誤就讓她走的——總不能爲了兩袋橡子果大鬧一場吧,她還忙着哩——誰料這婆娘竟然不見棺材不掉淚,還在滿嘴胡扯地狡辯。
她也不跟這婆娘掰扯偷沒偷的問題,只是面無表情地問道:“要是梅子娘曉得你偷果子,她還會不會把梅子嫁給長明哥哩?”
花婆子頓時嚇呆了——這可是她的軟肋。
要是李老大和兒子曉得她因爲手腳不乾淨,導致這門親事黃了,那她真的在這家待不下去了,肯定要被趕走。
李家定下了梅子,要擱往年,那她還不得滿村炫耀。可這回,被李老大和李長明一番警告,她縱然心裡癢癢的,也是屁都不敢放一個。
她便想懇求菊花不要說出這事,心想小女娃,再厲害也擱不住人求,這麼點大能懂啥?還不都是擺的架子嚇人。
這還沒開口哩,院外進來了青木和張槐,挑了橡子果回來了。
兩人見花婆子跟菊花對面站着,不禁一愣,用眼神詢問菊花是咋回事。
菊花道:“這婆娘趁咱家沒人,偷了兩袋橡子果。”
青木和張槐都驚呆了。
爲啥?沒想到啊!
誰會幹這沒出息的事?那滿山都是果子,你不去撿,跑來偷,有這樣行事的麼?
不過,呆了一會後,兩人都是大怒,同時歇下擔子。眼神不善地瞪着這婆娘。
如果說剛纔花婆子還想糊弄菊花一番——她以爲菊花年小好欺,哄哄應該不難——那青木和張槐進來後,她就再也不敢抱僥倖心理了——這張槐可是對她恨之入骨的。
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了起來,說自己一時鬼迷心竅,見院子裡堆了好多的果子,家裡又沒人,就忍不住手癢,搬了兩袋。如今這果子就還給你們。只求你們千萬不要跟長明爹說,也不能和狗蛋娘說,不然這親事要是黃了,她肯定要被李老大給休了的。要是她這大的年紀被休了,她能往哪去哩?
張槐怒道:“如今曉得怕了?那還眼皮子淺。連袋果子也偷?”
他對這婆子是又恨又氣,還夾了點複雜的感情。
原來,他想着,要不是這花婆子把他的話嚷了出去,出了那麼些事,他也不會仔細地想自己和菊花的事,也就不能清楚自己的心意,那他會不會有天發現自己喜歡菊花後。卻已經娶了旁人?
這麼一想就癡了,對這花婆子的憎惡之心也淡了好些。
青木也生氣地說道:“這果子也不是我家的——我家的散放在那哩——這是旁人放在我家的,你搬走兩袋,到時候咋能說得清?這不是害我家背黑鍋麼?”
菊花見她哭得難看,心裡嫌惡,又要忙燒飯,便不耐煩地對青木跟張槐道:“甭跟她囉嗦,咱忙着哩。不能跟梅子娘說。不能跟李老大說,還不能跟長明哥說麼?她這性子,要不得個人管着,那是不成的,讓她兒子管正好。她兒子也不會對外傳這事的,咱也不算做絕。”
青木聽了點頭,也說有理。
張槐就到門前去張望。等李長明過來的時候,好叫住他。
花婆子沒想到自己覺得最小最好哄的菊花,卻是最無情和果斷的,三兩句話就確定了對自己的處罰,一時間。再次感到村裡人對這個醜女的傳言是真的——她真的很厲害哩!
可是菊花說完了這話,就進廚房燒飯去了,根本懶得理她,想求情也不成。
她只得無奈地等李長明過來領她,並不停地安慰自己道,這事被兒子曉得,總比被旁人曉得強,兒子總不能打她。
快晌午的時候,李長明才下山,隨即被張槐拉進菊花家的院子,好一會,才臉色鐵青地領着他娘出來往家去了。
菊花也不把這事放在心上,忙着燒飯餵豬去了。
只是,偶爾想起剛纔的事,她不禁爲梅子的未來生活捏了把汗——她這個婆婆實在是極品。
不過,想想狗蛋娘,便又放下心來。
狗蛋娘PK花婆子,誰勝誰負,那還用想麼?
若論玩心眼,十個花婆子也不抵一個狗蛋娘。想想矮胖的狗蛋娘跟瘦長的花婆子對峙的場面,菊花不禁“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她甚至都有些期待這情景了。
瘋狂地撿了幾天的橡子果後,人們的熱情就淡了下來。因爲也撿得差不多了,就算後面又有長熟的掉落下來,也是少數,各家只出就一個人在山上轉悠就夠了,不用全家出動了。
騰出來的人手就開始種白菜、給小麥鋤草。菊花家和張槐家,還有李耕田家又多種了紅蘿蔔。這是李長風帶回來的種子。
菊花也一邊忙着家務,一邊和哥哥早晚抽空收拾院落,佈置屋子。
比如,挖了幾根竹子種在前院的牆角,兩邊各種了幾根;
又從老成家挖了一棵小桂花樹,栽在院子東邊,這怕是要長好些年才能長大了;
又在院子的西邊栽了兩棵桃樹,等桃花開的時候也好看,而且長大了也能遮陰;
至於院牆的牆根下,則是栽了一溜的野菊花;不但如此,連廚房的牆根邊,後院的牆根,所有不佔地方、又能利用上的土地,她都栽上了野菊。也不等春天挖苗,眼下就直接連土挖了移栽過來。
青木也是很喜歡這東西,和妹妹一起早晚挖野菊、栽野菊,共建新家園。瞧着這院子一天天地變得有生氣,兄妹倆就滿臉笑容。
後院的菜地也慢慢地經營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