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門口,迎面又撞上了一位年輕的婦人,手中的東西掉了一地,雲來顧不得俯身去撿東西,直起腰想跟這婦人道歉,擡眸一看,心裡暗歎着真是見鬼了,怎麼今兒老碰見冤家。
那婦人凝着眉看了雲來一眼,似是眼熟,想了半天又沒想起來,待瞥到雲來眸中閃過的無奈之色,她冷笑一聲道:“我還道是誰呢?原來是端王妃啊,怎麼,今兒打扮成這個樣子,可還是要去明月樓逍遙?”
雲來將灑落一地的東西收撿起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靜萱姐姐說笑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那店掌櫃過來涎着笑臉,關切地道:“王妃,這東西可有摔壞?小的再給你換新的吧。”
“不用了,東西還好,多謝掌櫃了。”雲來溫和地對掌櫃地笑笑,禮貌地謝絕了,心裡明白掌櫃的現在是想來討好自己了,可是她買的東西,盡是茴香、肉桂、胡椒之類,豈是能摔得壞的。
凌惜之也走了過來,一看見顧靜萱,她立即變了臉色,皺着眉道:“是你?”
“喲,是丞相府的二小姐啊,怎麼,今兒怎麼這麼好的興致出府來?”顧靜萱陰陽怪氣的口吻一直沒變過。
“是啊,今兒天氣好,出來隨意逛逛,哪知道這麼巧淨見着讓人上火的東西。”
凌惜之和顧靜萱的矛盾由來已久,同是京城裡有門有戶的千金小姐,論家世,凌惜之要勝過顧靜萱一籌,論相貌,凌惜之卻要稍遜美豔的顧靜萱幾分,說起來,顧家的十位小姐裡,最讓京城的公子哥們眼饞的,就是顧靜萱了,若不是顧靜萱後來嫁的只是位相貌平凡的商賈,樣樣不甘人後的凌惜之又怎麼能咽得下這口氣。
“淩小姐是心中有火吧?看你面色緋紅,想必今日思嫁得厲害,只是可惜了,這端王妃的位置早被人捷足先登了。”顧靜萱一張利嘴,幾句話噎得凌惜之火冒三丈。
“你一說,我還倒替你可惜,你們姐妹,姐姐生的一副狐媚相,偏偏嫁的是五短身材的粗人,妹妹其貌不揚,反而飛上枝頭變鳳凰……”凌惜之看樣子是被逼的口不擇言了。
“你!”自己的親事一向是顧靜萱心中的暗傷,嫁了個唯利是圖的商人,粗魯小氣不說,還生性風流,若不是看在相公對自己還算惟命是從的份上,依她的性子,早就忍受不了了。
雲來無辜中槍,看着兩個人女人以眼神廝殺,戰火一觸即發,她心裡雖不明白她們是如何結怨的,但是此刻不溜更待何時,她纔沒興趣留下來做炮灰,遂小心地從門縫裡閃身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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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壽宴這一天,天氣晴曉,同樣是成親第二日入宮的情景,宮裡早早地派了人來端王府,太監和宮女都候在轎前等着王爺和王妃出來。
王府門口,全管家卻盯着那頂闊大的轎子發愁,王爺素來不喜與人同乘一頂轎子,先王妃在的時候,若遇出行,都是王爺策馬而行,玉王妃乘轎輦。
他正猶疑着是要再去添頂轎子,還是派人去牽匹馬過來,一襲深藍色錦服的雲無極已經跨出了門檻兒,身後正跟着攏着手的雲來,今日她倒是規矩的很,沒抹什麼奇怪的濃妝,身上也沒有怪異的氣味,畢竟是太后的壽宴,想必皇族中人都會露面,她也不好再像以前那樣玩得過火。
再者,有着她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心思,竟然不想要在這麼重要的場合裡給雲無極丟臉,讓人知道原來端王妃竟是如此上不了檯面的人。
“快去讓人再擡頂轎子過來。”全管家忙低聲吩咐身邊的小廝。
“不必了,本王與王妃同乘一轎即可。”雲無極耳尖,聽了管家的話,立即淡聲阻止了。
雲來在他的身後一個勁地打呵欠,這兩日忙着制香,反反覆覆地折騰,又困又乏,哪還分得出心神去注意全管家在聽了雲無極的吩咐後,臉上乍然浮現的訝異神色。
一路上她昏昏欲睡,頭不住地四下裡晃動,朦朦朧朧中也不知道是碰着了什麼東西,有點硬,但是靠着還算舒適,她兀自挑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香甜地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好像聽得一道奸細的嗓子在說話,“請王爺王妃下轎。”
而後是一道低沉的男音,“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雲來蹭蹭了頭下的枕墊物,手無意識地在空中揮舞着,想將那些煩人的聲音都趕走,意識再度飄遠,正要再睡,呼吸忽然一窒,似乎是有雙手正捏着她的鼻子。
她不安地扭動了一下,生出淺淺地怒火,一邊跟周公釣魚,一邊想着誰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敢捏她的鼻子。
呼吸漸漸地淺了,雲來終於漲紅了臉猛地睜開了眼睛,視線所及,只有雲無極端然地坐在身邊,她揉揉眼睛,看了眼他的手,似乎是正在整理着衣袖。
她狐疑地皺眉,鼻子上的溫熱感猶在,難道剛剛都是她的錯覺?
“醒了?下轎吧。”他像是沒看到雲來疑惑的神色,掀開簾子動作優雅地出了轎子,留她兀自揣測着。
是她多想了吧?也許方纔是在做夢呢,雲來暫時按下了心中的疑惑,跟在雲無極後面出去,攏着手走在他後面,眸光忽然瞟到他肩上的一塊深色的水漬,藍色的衣袍上,這塊水漬看上去格外顯眼。
顧雲來呆了呆,擡頭看了看天,晴空萬里,既然沒下雨,爲何雲無極的肩上會有水漬呢?
思緒一轉,憶及自己熟睡時靠着的東西,她不禁有些紅了臉,小步走着至與他並肩,吶吶地問:“王爺,妾身方纔可是枕着你的肩入睡的?”
他的眸光瞥了過來,似乎是因爲剛剛一直在笑,連帶在望向她時,都帶了柔軟的笑意。
看着雲來越來越疑惑的神色,雲無極越發地想笑,面上卻還是淡漠的表情,他否認道:“不是。”
真的不是嗎?
她再望了一眼他肩上的水漬,默默地收回目光來,當自己真的是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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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今年正是五十大壽,當雲來知道那位慈祥漂亮的皇太后才過知天命之年時,不禁暗暗咋舌,仔細一想又覺得合理,雲懷天看上去也是才三十出頭,古代的女子成婚早,想來太后是十幾歲的年紀就生了當今皇上。
跟着雲無極在露天的宴席上坐下來時,太后跟皇上都還沒到,四周不斷地有人上前來跟雲無極攀談,雲無極只是偶爾淡淡地應個一兩聲,雲來感覺不時也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也不去搭理,只是低着頭望着杯盤上的紋理髮怔。
雲無極見她心不在焉的模樣,還時不時地往自己肩上瞟着,知道她定是還在想着方纔的事情,他也隨她去胡思亂想,只是在外人看來,竟然看到了端王爺脣邊難得掛了笑容。
不多時,便聽見太監高呼:“太后駕到,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羣臣跪身行禮,皇族男子拱手而迎,雲來學着其他女眷的動作,只是福了福身,餘光瞥見行在皇上身側的佩蘭姐姐身邊跟着的那個丫鬟,好似就是顧雅竹。
太后在正座入座,氣色看上去比雲來第一次見到她時要差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太后娘娘眸中總是含着鬱鬱寡歡的神色。
“諸位不必多禮,皇上一片孝心,把你們叫過來給哀家祝壽,哀家也就圖個熱鬧,哀家看着天下太平,子孫滿堂,心裡便不勝歡喜了。”
太后一席話,引得衆人齊聲高呼太后娘娘萬福。
其次是衆人獻上賀禮,如雲來所料想,太后娘娘看着那些稀奇珍貴的物件,面上雖然帶着笑意,歡喜的神色卻不及眼裡。
雲無極獻上的是一對碧綠的玉如意,長達一米,太監們小心翼翼地擡着玉如意呈給太后過目時,太后的眼裡忽然多了幾許亮光。
“兒子祝母后身體康健,青春永駐。”雲無極起身,拱手道,聽在雲來的耳裡,卻覺得少了些溫度。
太后看上去很是高興,一連笑着說了幾聲好,雲來纔想着太后的開心也不是因爲那對碩大無比的玉如意,而是兒子的一番心意。
衆人獻完禮之後,雲來忽然覺得有些緊張,藏在袖中的手僵硬着,想想還是算了,大家的賀禮不是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就是極其罕見的古玩寶貝,她還是不要出來獻醜了,免得別人笑話寒磣。
皇后娘娘忽然出聲:“不知端王妃可有禮物要進獻給太后?”
衆人的目光一下子齊刷刷地射向了一直低着頭的顧雲來。
雲懷天笑着道:“端王妃嫁入王府不久,定是不知道母后的壽辰,皇后不必相難。”
皇后微微變了臉色:“皇上認爲本宮是在爲難端王妃?太后娘娘的壽辰早在半月之前就昭告天下,端王妃身爲皇家的兒媳,不可能不知道吧?”
太后的面色也沉了下來,不喜皇后的咄咄逼人,她道:“哀家可不圖什麼賀禮,只要人來了就是一份心意,再說了,雲來娶了她,這就是給哀家最好的禮物。”
既然太后都發話了,皇后饒是再跋扈,也只好噤了聲,雲來卻感覺着旁人的目光一直不曾移開過,想來即便是太后不把這事放在心上,但她這個不把太后的壽辰放在心上的罪名是洗脫不掉的,她暗歎口氣,擡起頭來,圓臉上是討巧的笑容,“妾身有給母后準備了一份小禮,但見着大家出手都是極其珍貴的物件兒,實在是赧然於拿出手來,既然皇后問起了,妾身便厚顏將自己的心意獻於母后,祝母后吉祥安康。”
太后一愣,聽完雲來這番進退得體的話,笑意染上眉梢,喜不自勝地稍稍揚了頭,看着雲來從袖中掏出來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