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之後,在克莫堡略作修整的劉、張兩部近五千人,加上陸續徵召的千餘名漢人青壯,於傍晚時分進抵赫圖阿拉西南十里處的一處山坳中。
“老劉,額不是聽說建奴如何如何厲害,每每逢戰便將哨探撒出去五十里開外,可咱這大隊人馬都到了他眼皮子底下了,咋連個逑也沒看着?”
明軍所在的山坳中到處都是鮮紅的衣甲,經過長途跋涉的士卒們正在以隊爲單位坐地歇息,嚴格的軍紀下,除了偶爾有咳嗽聲傳來,數千人無人發出聲響,所有人都在靜靜等待着上官的命令。
“建奴哪能猜到有大軍跨海過來打他們的?再說自打老奴起兵造反之後,這十幾年一直壓着周邊打,這地界已是建奴的大後方了,多年來定是安生的緊,時日久了建奴也是難免懈怠,這可是咱們建功的良機啊!”
劉國能跨坐在緩坡上的一根朽木上,眼睛環視周邊綠意盎然的山林,輕聲回答着張文耀的問題。
“這兵部給的輿圖着實粗陋,幸虧有本地明人引領,要不然這到處是深山老林,咱們一準犯了迷糊!就是不知這赫圖阿拉是甚樣子,光是聽那些被擄之人說也說不清楚,這哨探出去半天了,怎地還未回返,不會出甚岔子吧?”
張文耀摘下沉重的帽盔隨手放在一邊,隨手拿起水囊咕嘟嘟灌了一大口。
還未等劉國能接話,遠處山坳的入口處人影閃動,不一會功夫,幾名軍卒疾步向二人所在而來,雖然距離較遠看不清來人是誰,但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哨探敵情的夜不收回來了。
果不其然,待幾人走近之後,劉國能和張文耀已是看得分明,最前面的正是夜不收的把總孫奎。
“啓稟兩位將軍,卑職帶人探查回返,赫圖阿拉概況已是探明,但城內有多少建奴卻是無法得知!”
身材瘦削高大,長着一雙大長腿的孫奎施禮後稟道。
“好!可曾被建奴察覺?這個建奴老窩好不好打?”
劉國能先是讚了一句,然後緊接着問道。
“回將軍,卑職帶人由城後山腰密林中窺視,並未露了行跡,其城防卑職這就畫給兩位將軍看!”
說罷,孫奎蹲下身去,將地面上的雜草拔去露出一塊地面,隨手撿起一節樹枝,一邊畫一邊解說。
“這建奴老窩找了個好地方,三面環水,東面靠山,按地利講是易守難攻,可實際上卻是不甚難打,爲啥?城牆低矮的緊!卑職目測了一下,這牆也就一人多高,只要弄幾架矮梯子就能登上!
嘿嘿!卑職有些想發笑!說是城牆,其實就是院牆,甚至比不得咱大明大戶人家那種院牆高!卑職在山腰處看的十分清楚,只要翻進去就是城內。
城東門北面有一座不大的軍營,看規制,也就住個千八百人的模樣,卑職觀瞧半天,未見建奴操演。說句不好聽的,這哪是城,就他X的一個寨子!”
孫奎說着說着忍不住嘿嘿笑了起來。
其實他說的一點沒錯。
赫圖阿拉滿語的意思就是建在平頂山崗上的堡寨,直到現在八旗內部還是一直把這裡稱作老寨,大清國官方則是將這裡稱作興京,與盛京(瀋陽)、東京(遼陽)並稱三京。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老劉,該當咱們立功啊!X的!這回咱可真是來着了!反正只要打破赫圖阿拉,咱們這一路就算是把朝廷安排之事給辦成了,剩下無論怎樣做都是額外之功!”
張文耀聽完孫奎的講說之後頓時興奮起來,劉國能也是心情大好:“孫奎,攻破建奴老窩這仗,額到時給你報首功!你手下也是大功!行了,你去歇息就食吧!”
待孫奎喜滋滋的行禮離開後,劉國能齜牙咧嘴的笑道:“老張,額就說吧,當初本以爲是九死一生之事,未想到竟是如此順當!據某估摸着,這城裡邊的建奴最多不超千人,哈哈!
這一路打過來,咱又是登島又是破寨,對這城中戰可是拿手的很!野戰或許咱還能叫建奴給殺傷一些士卒,可這巷戰咱們還怕誰?!”
“哇哈哈哈!老劉你算說到俺心坎上去了!沒成想咱這一年多來練的本事這回沒白瞎啊!你說這皇上到底是不是神仙啊?額看着準是咧!兵部那些上官說了,咱練的這些登陸短兵接陣戰法,都是皇上吩咐下來之物,真是全派上用場了啊!
這回咱得把殺手鐗給使出來,別藏着掖着了,估摸着盛京咱準是打不進去了!”
張文耀所說的殺手鐗就是一百人的手銃隊。
考慮到他們這隊人馬更多的是需要與清軍進行巷戰的緣故,朱由檢吩咐兵部給他們送來了三百隻燧發手銃,並特地要求挑出一百人組建手銃隊,每人三支手銃,以備戰況激烈時不必因裝填彈藥貽誤戰機。
這挑選出來的一百人在登州時就經過了大量的實彈演練,雖然因爲滑膛手銃命中率極低的緣故,這支手銃隊在十步開外便對敵人無法造成很大的威脅。
但當敵我距離拉近到了五六步的距離,需要長槍手、刀盾手上前廝殺時,手銃的威力便顯現出來,這種近距離的轟殺,將極大的減輕長槍手和刀盾手的壓力,減少己方士卒的傷亡率。
登陸遼東之後,因爲每次破城後的戰鬥別不算激烈,所以這種手銃隊一直沒有派上用場,但接下來要打的可是建奴的老窩,遇到的抵抗肯定會非常激烈,這支手銃隊也到了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成!明日叫孫奎他們先摸進去將東門打開,大隊進城之後咱倆每人領一隊,你帶隊從東往南打,我往北打建奴軍營。既是寨子不大,那咱就帶着七百人進去,人多也施展不開。我領五百人,你領兩百人往城內搜尋,隨隊郎中也分做兩隊跟着!其餘人馬不用進城,就在城外等着。
打起來後叫那些青壯將旗幟打起,要把聲勢造起來,好讓跑掉的建奴去盛京報信說有大股官軍!”
劉國能摸着下巴上的短髯思忖片刻後定下了攻城的策略。
“額這就派人去砍些樹木造梯子,老劉,你說咱甚時辰動手?”
張文耀目視劉國能問道。
兩人雖是官階相等,但因着劉國能心眼更多的緣故,所以每逢大事都是劉國能說了算。
“梯子不用太多,十幾架足夠用了。
明晨咱們趕到後於丑時中動手!那時節天色將明,人尚在熟睡之中,加上建奴沒得防備,咱殺進去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