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大野喝了一碗水,擡頭看了眼太陽,默默站起身來到門口,他看了眼袁來常坐的那一塊磨盤,石面平整,乾淨。
想了想他便也坐了上去,旁邊不遠位置還有一棵矮樹,樹葉早已經凋零,有一隻品種低劣的鳥雀落在最上面的一根樹枝尖端,正低頭凝視着坐在磨盤上的鄉野少年,鳥微傾,作觀察狀。
韓大野眨眨眼,忽然嘴巴微動,一聲頗似鳥雀的叫聲從他脣齒間吐出來,這嚇得樹上鳥兒一抖,然後竟然張開喙,也隨之叫了起來。
鄉野少年忽然淡淡一笑。
他喜歡這種平靜,說來或許是因爲武當歸強大修爲鎮住了此處氣運或者是袁來真的如武當歸所言真的有什麼奇妙的本領,總之,在這裡居住的越久,小野身上的災厄光環就越淡去,這種平靜對大野兄妹而言是久違的,他們真的很喜歡這種平靜安寧的日子,有時候韓大野早上起來去在日曆上劃去昨天的日子的時候他甚至會禁不住想這天鼎大會要是能再開個幾個月多好。
當然,他知道這只是一廂情願,現在他最大的期望就是那位大修行者可千萬不要欺騙自己,如果跟在袁來身邊真的能剋制住小野的問題他甚至可以毫不猶豫地放棄掉修行,去做袁來的跟班,一輩子。
至於若這是假的……他不敢想,所以他乾脆不去想。
就這樣,坐在石頭上看看風景,親眼看着深秋將盡,初冬降臨,感覺很好,很悠閒,是一種難得的從內心往外的悠閒,大野這幾年心神從來都是緊繃的,他從來不敢太放鬆,要時刻準備迎接未知的麻煩,而稍有閒暇又要全部都放在修行上,可以說他這幾年的日子過得很苦,如果說袁來這段日子只是因爲一世的緣故隱隱的覺得身後有人催促而覺得忙碌,那麼這種急迫的感覺已經如影隨形地跟在大野身邊很久很久了,久到用以年計。
這幾天難得的輕鬆是他一直奢求而不可得的,放下了一切包袱的輕鬆,他甚至停止了從來不停歇的修行計劃,這幾日甚至沒有冥想修行,那把積攢了很多年錢買到的很貴的“岱宗”大劍放在牆角都不想去碰它。
輕鬆,這種感覺彷彿春日的風,久旱的甘霖,冬日裡極寒中一口溫泉,包裹着大野,滋潤着他那一顆明明很年輕很年輕但是卻揹負了太多的心靈。
他就這樣坐在大石上,看着鳥兒,淡淡一笑。
也就在這時候,他忽然覺得心中某種東西被打破了一樣。
很輕,也很自然。
他有些驚愕,然後彷彿想起了什麼,急忙閉目自觀,在神識掃視之下他驚愕地現體內原本已經因爲透支力量偏離正道而改變了顏色的元氣漸漸恢復了健康的顏色,而更深層次,他那已經站在懸崖邊的心靈忽然開始恢復了起來。
由魔返正。
這從來都是極爲罕見的事情,能做到這件事的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的心靈境界在無意中突破了。
修行的根本從來都是心靈,唯有心靈境界高,才能承載更多的天道,大野的修爲是二境高階,卻從來未形成真正的堂皇直通三境的道心,只是憑藉心性入魔透支力量從而才能於戰鬥中站在巔峰,這巔峰上的力量卻是依舊不含天道規則的。
因爲大野的心境已經困在原地太久了,他自從踏入二境後心境修爲就幾乎沒有提高,所以即便通過苦修元氣達到了高階,但是卻一直無法悟道,從而開闢出通向三境的路。
直到如今……也許是因爲這種輕鬆感帶來的心境蛻變,就像一個人某天終於放下了揹着許多年的沉重的沙包,難言的輕鬆帶來了無法言喻的蛻變。
心境,在悠然中破冰,打破了二境以來的桎梏,大野清楚地得知,自己的心靈境界上升了,而突破心境之後最明顯的感覺,就是他得以看到,在眼前慢慢顯出形態的籠罩在薄霧中的路徑。
那是最適合他的天道規則,那條路就是他的三境之路。
於不經意間突破,水到渠成,再自然不過。
這層心境的突破將他成功從墮落的懸崖邊拉扯回來,也帶來了可見的未來。
袁來和呦呦回來之後就看見了在打掃院子的大野,袁來看了他一眼之後頓時一愣,袁來的心境修爲很高,遠於同輩人的高,他的心境修爲曾經讓道林也感嘆不已,心境修爲是隱藏的最深的東西,所以便是武當歸也未能看得出來袁來在這一點上的強大。因爲心境更高,所以當他看到大野的時候,就清晰地察覺到了大野的變化。
這種變化說起來玄得很,尋常人看不出,但是在看得出的人眼中,此刻的大野與之前的大野已經判若兩人。
“你……沒事吧?”
袁來走過去,拍了拍大野的肩膀,問道。
“沒事,很好。”大野淡淡笑道。
袁來聽出了他話語的真實,他這句回答不是客氣,而是大實話,他真的沒事,而且感覺也真的很好,格外得好。
同時更讓袁來驚訝的是大野的笑容,他從來沒有在大野臉上看到過這種輕鬆恬淡的笑容。
“那就好。”袁來笑了笑,隱隱猜到了大野的變化,心中真心爲他的變化而開心。
“對了,你贏了麼?”大野這時候纔想起來詢問。
“當然。”
“恭喜。”
“同喜同喜,行了,既然打完了就不說它了,對了,今天來的人多不多?”袁來問道。
韓大野回答道:“今天人少一些,只有三個宗門來訪,一個是找你的,兩個是找我的。”
袁來並不意外,今天他要上場,自然不會有多少人跑到弄瓦巷拜訪。
正說着,忽然兩人神色同時一動,他們都是修行者,耳聰目明,已然聽到院外巷子口方向傳來車馬聲,因爲近些日子來訪的人多,所以他們幾乎是第一反應就認爲那該是來找他們的。
“又有人來?”袁來撇撇嘴,想要不理會,但是畢竟來者是客,他只能嘆口氣走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