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皇上隨意地免了禮,“朕尋你過來主要是爲了聽一聽你昨天誤入森林的原因。你怎麼好端端的會跑進森林裡呢?”
夕和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想既然傅珏也在,皇上一定率先問過傅珏是爲何進了森林的了。雖然她要做出並沒有和傅珏在一處的表象,但誤入森林的原因若是和傅珏所說的靠近一些的話則會更容易獲取皇上的信任,也顯得更合理一些。但是,傅珏給出的理由是什麼呢?
夕和知道,若是自己朝傅珏看一眼的話定然能夠獲得他給的提示,但是她不能。因爲皇上一定盯着她,她只要看了傅珏一眼,就反而暴露了他們。所以夕和只是在腦子裡飛快地過了下一個假設,假設她是傅珏的話會怎麼回答皇上這個問題。然後,她開了口:“小女是因爲……”
“父皇”,夕和剛一開口,一個聲音就打斷了她,看過去,竟是藺司白,“父皇,殷三小姐不過是一介弱質女流,若非是外在因素,應當是不可能會獨自進入森林的。”
夕和一聽他提到“外在因素”四個字,立刻會意,忙順着他的話繼續說道:“祁王殿下明鑑,小女的的確確不是自願進入森林的。事實上,誤入森林之前小女覺得身體有些不適想要回帳內休息,但是不知怎麼的突然眼前一黑,等再醒來時就已經在林子裡了。”
不管是外在因素四個字的暗示還是傅珏可能的回答,夕和腦子裡想到最有可能的就是刺客兩個字。只是,她不能說得太明確,不然萬一敗露可就成了欺君了。
“你是說你是被人爲的帶進了森林裡?”皇上的眼睛微微眯起,盯着夕和的面部,判斷她所說的話是真是假。
“回皇上的話,事實上,小女並沒有看到人影,更加不知道是男是女,但小女確實是突然暈厥了一下醒來後就在林子裡,這麼想應該是人爲的。”夕和回答的很有技巧。
“那你在森林裡醒來之後呢?可有看到什麼人?”皇上沉默片刻後又問。
夕和佯裝回憶般想了一下,說:“沒有。小女醒來時只有自己一人,四周什麼人都沒有,也沒有任何痕跡,只是隱約好像聽到附近有些打鬥聲,但小女驚慌之下根本不敢去看個究竟,隨意擇了方向逃跑,後來找到了一個地洞,就一直躲在裡面。”
夕和編了個最簡單的說法,因爲說多錯多,多添油加醋些細節雖然會顯得更合理,但也更容易被人抓到漏洞,還不如說得簡單一些,讓他們自己去猜吧。
“期間你都沒有再看到什麼人?”
“沒有,小女膽子小,一直躲在地洞裡直到祁王殿下尋來,期間一直沒有出去過。”
膽子小……聽那小女子竟然“厚顏無恥”地這麼說,傅珏和藺司白兩人皆是在心裡說了一句:你要是膽子小就沒有女子膽子大的了……
皇上又是沉思了片刻,最後一揮手:“殷三小姐受了驚,退下好好休息吧,這件事朕會好好調查清楚,給你一個交待。”
“謝皇上,小女告退。”夕和聽皇上這麼說便知道這一關算是過去了,恭敬一禮後退下。
出了聖上的營帳後,夕和便去了溫明歌處。到那裡時,一名侍女剛好煎好了一碗藥,端進房裡。夕和跟着走進去,那名侍女端着藥走向內室,另兩名侍女見着了便合力將溫明歌扶起來。夕和一看,被扶起的溫明歌眼睛還是閉着的,竟是還在昏迷之中。
“殷三小姐?奴婢見過殷三小姐。”向夕和行禮的是溫明歌的貼身大丫頭紫鵑,她是認得夕和的。
“起來吧,我來看看溫姐姐。御醫來過了嗎?怎麼溫姐姐還沒醒?”夕和一邊迴應一邊走到溫明歌的牀榻前面。
“御醫早前來過了,說小姐沒什麼大礙,只是受到了驚嚇,開了幾服安神湯下來,只是不知爲何小姐一直都沒有醒。”紫鵑迴應夕和的話一邊又從那名端藥的侍女手裡接過藥碗,再坐到牀邊要給溫明歌喂藥。
那藥碗在夕和麪前交接,一縷藥香幽幽地飄入了夕和的鼻子裡,夕和的腦子裡跟着狠敲了一下警鐘,眼神一下就盯到了那碗藥上。不對,這碗藥有問題!
“紫鵑”,夕和看紫鵑舀起一勺放在嘴邊吹氣,忙叫住了她,然後帶起一抹淺笑,向她伸出手:“給我吧,我來喂溫姐姐。”
紫鵑有些詫異:“這怎麼行,這種粗活讓奴婢來做就行了。”
“沒事,交給我就好。你去倒杯溫水來吧,等會兒喝了藥再給溫姐姐過過口”,夕和拿過藥丸,吩咐了紫鵑兩句,又看了眼另外幾個站在一旁的侍女,說道:“讓她們都退下吧,屋子裡人太多,空氣流通不好,對溫姐姐的身體沒什麼好處。”
紫鵑也是個靈氣的丫頭,似乎明白了這位殷三小姐是有話要說,便應了下來,將其餘的人打發下去,自己則也如她所言去倒了杯溫水來,順帶着把外間的門給關上了。
夕和待紫鵑端着溫水回來,二話不說就從頭上拔下了一支銀簪,再放入藥碗之中,不消片刻,那沾了藥汁的銀簪就變黑了。
“有毒?天吶,三小姐你是怎麼發現的?”紫鵑頗爲訝異,小聲的驚呼了一句。
“我聞到這碗藥汁裡有股苦澀之外的味道,便直覺有異,拿銀簪一測果然有問題。看來,你需要替溫姐姐好好查一查身邊的人了,尤其是煎藥的人。”夕和將那碗藥遞迴給紫鵑。她雖話這麼說,但其實,她一聞就聞出來裡面多加了什麼料。
是夾竹桃,不僅有劇毒,還能讓人產生幻覺。到底是誰在對溫姐姐下毒手?又是爲什麼要這麼做?是想直接要了溫姐姐的命還是想讓她產生什麼幻覺呢?
就在這時,一直處於昏迷中的溫明歌突然開始囈語了起來,雙手騰地一下伸直,拼命對着空氣揮動,像是在抵抗什麼,而她嘴裡則念着:“魔鬼,吃人的魔鬼,吃人的魔鬼……”
她的聲音很小,夕和聽不太清,抓了她的手後湊近她,“溫姐姐你說什麼?你大聲一點,我聽不清楚。”
“魔鬼,吃人的魔鬼……”,溫明歌又重複了兩遍,下一秒,她一直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眼神卻是散漫無光,直直地盯着帳頂,嘴裡唸叨的聲音也跟着陡然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