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凡別過臉,眼眶潤溼了。
曾元進看了她一眼,道:“去屋子裡面待會兒,這外面這麼冷的,小心別把孩子凍着了!”
“念念冷了!”念卿道。
“啊,把我的寶貝孫女兒凍着了?趕緊進屋,走嘍!”曾元進抱着念卿走在前面,蘇凡跟着他。
“你和念卿的房間,佈置的還滿意嗎?有什麼不足的,就跟你媽說,都是一家人,別太見外!”曾元進對蘇凡道。
蘇凡的腳步頓住了,呆呆地看着曾元進的背影。
曾元進轉過身,看着她。
風吹着她的長髮,那清秀俏麗的臉龐,浮現着曾經羅文茵的影子,卻——
“以前來過京城嗎?”曾元進轉過頭,抱着孩子繼續前行,問道。
“來過,出差來過幾次。”蘇凡忙跟上他的步伐,回答道。
等蘇凡到了他身邊,曾元進從衣兜裡掏出一張卡,遞給她。
“這,這個,我,我不能拿——”蘇凡道。
“拿上,這是我和你媽給念卿的,這幾天你就帶着孩子到處逛逛,喜歡什麼就買,要是不夠了就和你媽說,讓你媽給你拿!”曾元進絲毫不管蘇凡的拒絕,塞到她的手裡。
“頭一次見我的外孫女兒,怎麼能空手呢?全中國走到哪裡也沒這規矩吧?要是讓別人知道我曾元進連見面禮都不給自己的外孫女,豈不是被人笑話死了?”曾元進道。
蘇凡只好說了聲“謝謝”,拿上了那張卡。
“見過希悠和嬌嬌了?”曾元進問。
“嗯,見過了,剛纔曾泉,啊,不是,他,他回來了,也見了。”蘇凡一順嘴就把曾泉的名字叫出來了,曾元進看了她一眼。
“他去榕城你們見過了?”曾元進問道。
“是!”蘇凡答道。
“你和霍漱清的婚事,怎麼就不能推一下呢?我讓泉兒跟你說了,你們還是——”曾元進道。
蘇凡愣住了,怪不得當時曾泉一直說讓她暫時不要和霍漱清結婚,原來,原來是曾元進的意思?可,爲什麼呢?
“您,爲什麼,爲什麼——”蘇凡問。
“你們還年輕,來日方長,何必急在一時?”曾元進道。
蘇凡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們,好像是很急,是因爲等了太久的原因嗎?
“他能爲你和孩子負責,還算是個有擔當的男人!只是,太年輕了!”曾元進嘆了口氣,蘇凡哪裡懂得曾元進爲何如此嘆息呢?
不過,好像曾元進也不是不喜歡霍漱清,那麼,能不能讓霍漱清來曾家呢?蘇凡心想。
“他今天早上也來京城了!”蘇凡說,她並沒有說出自己全部的想法,她覺得按照曾元進的閱歷,這點話外音絕對聽得出來。
可曾元進只是“哦”了一聲,並不接她的話茬,蘇凡的心裡,還是——
兩人帶着孩子來到曾元進和羅文茵的住處,羅文茵正在打電話,看他們三人進來,愣了下,和電話那邊的人很快說完話就掛了。
“你回來了?”羅文茵迎上去,微笑問候道。
“嗯,剛去看了看迦因和念卿。”曾元進說着,抱着念卿坐在沙發上,打開茶几上的茶點盒子,對孩子說,“想吃什麼?姥爺給你拿。”
念卿用手指着,曾元進不厭其煩地一樣樣給孩子取。羅文茵看着這一幕,心裡五味雜陳,見蘇凡一直站在一旁,羅文茵便說:“你坐吧!”
蘇凡還是說了聲“謝謝”坐下了。
“迦因——”曾元進道。
“嗯。”蘇凡應道。
“有件事,我要和你說一下。”曾元進道,望着她,“當年,你媽生下你的時候,泉兒媽媽還活着,我不知道你媽懷上了你,那時候我們就沒聯繫了。等我聯繫到你媽的時候,才知道你已經被送走了。這件事,我知道你在怪你媽,可是,她也有她的難處——”
“我沒有怪了,這兩天,我也想明白了,我不該怪的。”蘇凡打斷曾元進的話,道。
曾元進和羅文茵都訝異地看着她。
“我現在也是做媽媽的人,我理解未婚生子有多大的壓力和困難,所以,我不會責怪的。”蘇凡道。
羅文茵別過臉,眼裡淚花閃閃。
“你們能結婚,您能對我說這話,我很開心,至少,至少讓我知道你們是相愛的,不管是什麼時代什麼家庭,到了你們這個年紀還這樣爲對方着想,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蘇凡接着說。
“你這麼說,我們,倒是覺得,很對不起你!”曾元進道。
“我都快三十歲了,過的很好,你們也沒必要這麼想。”蘇凡道,她知道自己的心裡有多痛,卻不願讓他們知道。
曾元進對她友好,可是他不會在意她有多愛霍漱清,不會在意霍漱清對她有多重要。
“你,真是個懂事的孩子!”曾元進微笑地對蘇凡說道,看了一眼羅文茵。
“謝謝您誇獎!”蘇凡回道。
曾元進是怎樣的人,怎麼會察覺不到女兒對他和羅文茵的陌生和客氣呢?陌生很正常,可是客氣,意味着疏離,他怎麼會不明白?
“你跟他們說準備開飯吧!”曾元進對妻子道,羅文茵便拿起旁邊的電話給廚房打了過去。
“那個,我去給念卿弄點吃的,先——”蘇凡起身道。
“你沒讓他們給孩子準備飯嗎?”曾元進對妻子道。
“應該給準備了。”羅文茵道,“我問一下。”
“明天找個保姆,專門負責念卿的衣食起居。迦因也沒帶孩子的經驗,找個保姆好一點。”曾元進給妻子安排道。
蘇凡愣住了。
找保姆帶念卿,這是要在曾家常住的架勢嗎?
不,不能!
“還是,還是別麻煩了——”蘇凡忙說,“榕城那邊還有事,過兩天我就帶念卿回去,就,不麻煩你們了!”
曾元進看着她,眉頭緊鎖,羅文茵也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榕城那邊的事情很多嗎?是你婚紗店裡的事情?”曾元進問蘇凡道。
其實,婚紗店能有什麼事呢?這兩年下來,店裡的事務完全步入了正軌,不管是設計師團隊,還是銷售、生產渠道,完全成熟。這都是覃逸飛老早就佈置好的,蘇凡現在就算是一個月不回去,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何況現在都可以遠程網絡辦公、視頻會議什麼的都很方便,就算真有什麼事情,她不出現在店裡也可以解決。
曾元進如此問,讓蘇凡不知如何回答,而曾元進也知道她說榕城有事只不過是藉口而已。
“你讓小趙瞭解一下,最近有沒有什麼展示會,帶迦因去看看,多和同行交流交流,對她的事業也是有幫助的。”曾元進對妻子道。
羅文茵點頭,道:“嗯,我知道了。”
“好了,我們吃飯去吧,你們等等我,我換個衣服。”曾元進道。
說完便把念卿放在沙發上,自己起身離開進了裡屋。
“明天讓黃嫂聯繫給念卿找個保姆,你自己要多留意一下。”羅文茵對蘇凡道。
“不用那麼麻煩的,我自己可以——”蘇凡說。
“你年紀輕輕的,難道要把自己所有的時間都花在孩子的身上嗎?有工夫還是多提高一下自己,畢竟是一輩子的事。”羅文茵道。
聽着羅文茵這話,蘇凡的心裡不知道羅文茵是嫌她太溺着念卿了,還是嫌她沒出息。
“孩子小的時間就這麼多,我不想錯過她的成長,也不想她的童年有什麼缺憾!”蘇凡道。
羅文茵聽出來蘇凡這是在頂她,是在怪她沒有撫養過她嗎?
“身爲一個女人,孩子的確很重要,可是,爲了孩子而埋沒自己的女人,將來能得到什麼呢?孩子總有一天會長大,而你要是和這個社會脫節,等孩子長大了,你和孩子能有什麼共同語言?”羅文茵道,“我知道你對我有怨氣,可是,我畢竟比你大這麼多歲,經歷的事情也比你多。作爲一個過來人,我給你一個建議,女人,永遠不能放棄自己的夢想,而這個夢想,不是指你對你的家庭的夢想,而是對你自己的。你不要以爲霍漱清會一輩子對你好,沒有一刻時間是和你沒有分歧的,不可能!”
“謝謝你的建議,我自己的日子,我知道該怎麼過。”蘇凡道。
她不想這樣和羅文茵對話,真的很不想,可爲什麼,爲什麼總是這樣呢?
“好吧,那就算我多嘴了!你帶着念卿先去餐廳,我們等會兒就出來了。”羅文茵說完,起身走進裡屋,去幫丈夫更衣。
蘇凡看着周圍的一切,心情複雜極了,帶着女兒起身離開。
“你們又吵了?”曾元進見妻子進來,問。
“這丫頭,我和她是前世的冤家嗎?爲她好,也要被她那樣說!”羅文茵訴苦道。
曾元進無聲笑了,拉着妻子的手,低頭望着她,道:“文文,你不覺得迦因回來了之後,你又變成以前的樣子了嗎?”
羅文茵不解,擡頭望着丈夫。
“當年在榕城的時候,我就總覺得你這個丫頭怎麼這麼奇怪,一點都不懂規矩,跟個野丫頭一樣的。可是,這些年,”曾元進輕輕撫摸着妻子的臉龐,似乎在尋找着往日的蹤跡,“這些年,你知道嗎,你變了!”
羅文茵低頭不語,嘴脣抽動着。
“對不起,我知道你都是爲了我,文文!”曾元進喃喃道,擁住妻子。
羅文茵只是搖頭。
“我心裡的那個文文,永遠都是那個愛笑的小丫頭,愛笑又倔,還總喜歡和我頂嘴——”曾元進說着,不禁笑了,羅文茵眼裡含淚,擡頭望着他。
“就算偶爾任性一下也沒關係,沒必要總是爲了配合曾元進夫人這個名號而拋棄了自己的本初。”曾元進道,“迦因回來了,你們兩個吵也罷,頂嘴也罷,都沒有關係,相反的,我喜歡你這樣做,至少讓我知道過去那個任性、不守規矩的羅文茵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