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微微一怔,繼而恭敬的道,“殿下相詢,奴婢自然知無不言。【殿下可聽過前朝遺族?”
“前朝遺族?你們便是前朝遺族?”李懷玉眯起眼睛問道。
他面上波瀾不驚,其實心頭已是驚濤駭浪。前朝遺族,竟然是前朝遺族!
“朕自然是知道的。這前朝一遺族,說的便是我成國立國之前,統領河山的姜氏皇族。在我朝太祖推翻前朝統治之後,姜氏所餘皇族,便帶領部分不肯歸降的前朝人,隱居起來。這便是前朝遺族。”
李懷玉說着,心裡倒是有些感慨。誰都知道前朝遺族隱居去了,誰會想到,他們竟然一直盤踞在京城呢?甚至還混進了自己的皇宮,而自己,一無所覺。
“正是,前朝姜氏以負爲圖騰,皇室血脈的肩上,都會有這個印記。奴婢們奉姜氏子孫爲主,殿下身上有這個印記,自然也是奴婢的主子,便稱殿下。”金枝道。
李懷玉張口欲斥責她,可不是爲何,卻說不出口。他相信自己是父皇和母后的兒子,可若真如此,自己身上,爲何會有這樣的印記?這到底又是怎麼回事?
他到底是一國之君,城府之深,常人不及,因此面上還能平靜的問道,“那蔣美人又是怎麼回事?你們在宮裡,又到底想要做什麼?”
“此事說來話長。姜氏皇族,到了上上一代,便只餘一個公主,竟是沒有了血脈繼承。奴婢們既然奉他們爲主,自然要代爲籌謀。這些年來,也並未遺忘復國之志。但想要女主臨朝,何其之難?因此,便有人想出了一個十分奇妙的主意。”
李懷玉若有所思,卻沒有說話,只是讓那金枝繼續道,“這法子,便是想辦法將姜氏的女子送入宮中,讓她們誕下皇嗣,病扶持擁有姜氏血脈的皇子登基。如此一來,也算是暗中復國了。”
李懷玉不由好笑,想出這個法子的人,倒當真是個妙人呢!只是也欺他李氏皇族太甚!
繼而又想到自己竟是身負姜氏血脈,不由更覺好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瞧這樣,自己的母后,明顯不是姜氏的人。莫非這其中,還有什麼別的隱秘不成?
“當時已經別無他法,只能如此。那個公主,便被嫁給了當時還是個五品官員的何中霖。後來何中霖一路扶搖直上,成爲重臣,官至太師,公主也成功誕下一子一女。那一女後來入宮,便是先帝爺的何皇后。那一子便是如今的承恩侯何修華,他亦有一女,便是當今皇后。”
“而奴婢們,被送進宮,自然也是爲了扶持兩代何皇后,讓她們成功的誕下龍子。只是時運不濟,先帝爺子嗣艱難,何皇后一直沒有子嗣。後來的事,殿下想必也知道了。”
還有什麼不知道的?不過是當年何皇后沒有子嗣,自己登基之後,只好將如今的皇后送進宮來。而她們這些人,想必就是爲了在宮裡保護皇后,幫她生子。
“那蔣美人又是怎麼回事?你們在宮裡,到底做了多少事情?”李懷玉忽然一凜,想到若是她們的目的是扶持皇后的兒子登基,那對自己的子嗣出手那些事,想必也有她們的影子了。
難怪當時怎麼都查不到,原來……她們隱藏的這般深,竟是讓所有人都一無所覺。
“蔣美人是奴婢們這些在宮裡的人的頭兒,宮裡的事情,都是由她負責的。當然之前不是,之前是先帝爺的一位才人,可惜她命薄去了,那之後蔣美人才入宮。”金枝道。
李懷玉倒是有些奇怪,“怎麼位分這樣低?難道不是位分越高,在宮裡便越是有地位麼?”
“對嬪妃們來說,自然是如此。只是奴婢們入宮,本不爲爭寵來的。位分低,不會被人視作眼中釘。何況位分太高,皇后娘娘也未必喜歡。若不是有個嬪妃的名義好辦事,便連這個都沒有的。”金枝道。
李懷玉始終不明白,她們怎麼就能這般忠心,過了那麼多年,竟還要繼續去做這件事。
“至於在宮裡做過的事,蔣美人更加清楚,奴婢只知道,許多事情,都插手過。比如皇上的子嗣,還有……還有仁誠皇后的死。”金枝將李懷玉當做自己的主子,自然是毫不隱瞞。
李懷玉聽了,怒極反笑,“當真是好!原來朕也給你們玩弄在股掌之間的!你們倒真是忠心!”
“奴婢早知自己萬死難贖,不敢求殿下原諒,只想告知殿下,千萬不能相信蔣美人。她狼子野心,皇后今次懷孕,皆是她一手導演。先是獻上前朝宮廷生子秘方,讓皇后有孕。之後又藉着太醫的口,諸多引誘,讓皇后服下催產藥,目的便是爲了讓皇后難產而死!”
這後面的事情,是她的猜測,但也是從蔣美人素日裡的行爲揣測得來,“她還在宮裡排除異己,如今剩下的人,都是忠心於她的。如此有朝一日,她若扶持皇子登基,便是皇太后了。”
李懷玉聽得冷笑連連,扶持一位皇子登基,豈是這般容易的事?朕可還沒死呢!
但想到此處,他不由打了個寒顫。他想起了那紫花蛇,若是救治不及時,他只怕已經死了!
當真是好算計!這個女人倒是真讓他刮目相看了!只不過,她還是低估了扶持新帝的難度。
李懷玉十五歲登基,又是先帝手把手教養長大,尚且被朝臣壓住,好幾年都不能施展自己的抱負。
若是蔣美人真的弄死自己,扶持一個襁褓之中的嬰兒登基,主弱臣強,到時候只怕成國就這麼完了!
想到這裡,饒是李懷玉,也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他忙開口問道,“今日那蛇又是怎麼回事?”
“奴婢並不知曉。許多事情都是機密,只有主事之人才能知曉。”金枝搖頭道。
李懷玉微微有些失望,但想到蔣美人還在,也不是問不出來,便也罷了。
又想到這些人在宮外還有組織,連忙問道,“你們到底有多少人,平日如何生活,又由誰主事?”
“奴婢們在宮外是分爲好幾個姓,主事的一直是蔣美人那一支,因他們當初是救主的功臣。咱們都是宮奴世家的人,平日裡也一樣的過日子,只是子女大多都送進宮來。”
畢竟並不需要謀反,只要剩下一個帶着姜氏血脈的皇子就可以,他們便沒有向外發展。
李懷玉狠狠地鬆了一口氣。不管自己怎樣氣悶,但這些人只在宮裡折騰,比自己想的好多了。
最起碼,不必擔心官逼民反,也不用擔心外頭有人做出什麼蠱惑人心之事。
雖然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印記怎麼來的,可是李懷玉對那姜氏卻是一點兒情分都沒有的。如今他纔是這成國的君王,一切都很好,又何必去做無謂的改變?
相反,倒是要將這些知情之人全都滅掉,纔是正理!
讓金枝將他們的人的名字都說出來,李懷玉才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你們既然這般忠心爲主,怎的卻不讓真正的姜氏血脈知道自己的身份?”起碼他的皇后是不知道的。
“當初公主嫁到何家之前,爲恐她暴露身份,便對她下了藥,前事俱忘。自然美人告訴她們了。反正只要能夠扶持有姜氏血脈的皇子登基,到時候直接告訴皇子就可以了。”金枝倒是無所謂。
李懷玉眼睛一眯,看來當初何皇后也是不知道這事的,那到底又是怎麼回事呢?
話問完了,這個金枝的用處也就沒了,李懷玉打了個眼色,那暗衛便將她處置了。
李懷玉獨自坐在御座上,思量的好半晌,才叫人將蔣美人和霽雨帶進來。
據金枝所說,其實蔣美人只是佔着一個主子的名義。其實和這霽雨,是堂姐妹,所以他纔將她一起帶來,主要是害怕蔣美人的神智不清醒。
其實今天的事情,他大部分都能夠猜出來了,無非是蔣美人一手導演。
按照她的想法,若是自己不保大人的話,那小皇子就能順利生產。如此等那蛇一出現,咬死了自己,宮裡自然會混亂一陣子。她甚至可以藉助這次混亂,咬死所有的敵人,然後扶持小皇子登基。
反正皇后存在的意義,也不過是生出一個繼承皇位的小皇子,就算是死了,但有了小皇子,外面的人也不會責怪她。如此,當真是皆大歡喜!
李懷玉看着跪在下面,還沒有回過身來的蔣美人,心中的暴戾幾乎無法壓制。
這個女人,想要自己死,覬覦自己的位置,甚至還算計了自己,當真是罪該萬死!
“蔣美人,你可知罪?”他厲聲喝道。
蔣美人擡起頭來,看着他,眼中漸漸現出瘋狂之色,又開始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枉我籌謀一生,卻沒想到你、你竟然就是殿下!哈哈哈……”
蔣美人對自己這一次的安排是十分滿意的,本以爲結果會是自己想要的,當時她激動的差點兒忍不住。誰知道就被李懷玉一句話改寫了結果。
她正是一腔怨憤無處可發的時候,又看到了李懷玉背上的印記,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便有些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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