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真準了她來年以秀女身份參選?”
大魏朝法令,凡秀女,俱是年十二到年十七身家清白之女子,方可應選。而未央如今早過雙十之年,西太后本以爲還需她使些手段壓下前朝不贊同的紛擾,哪裡想到竟是皇帝先她一步鬆了口。這般倒是省了她不少功夫。畢竟,皇帝明着看上的女人,前頭那班朝臣,哪個不是人精。
“太后娘娘,萬歲爺何止應下,更是免了她重新學規矩,也不用郡主經初選那關,直接給了恩典,讓複選時再搬入萬秀宮即可。”
沒想到,除了貴主子,宮裡還有人能得皇上如此隆恩。初選幾百號人,怎麼着也得輪個四五日,這其間來來往往多少折騰。如今萬歲爺一句話交代下去,留牌子幾乎鐵板釘釘的事兒。陳嬤嬤心裡驚歎,莫非這次太后還真尋到了個能頂用的?
“直接入複選……”太后笑得眼角紋路更深了兩分。望着掌管秀女教養的萬秀宮方向,一時間百味陳雜。
複選啊,當年貴妃入宮,還是她搶在前頭主動留的牌子。再想不到不過一身世平平的丫頭,如今卻成了她心腹大患。世事難料!
“皇帝是體諒她身子不好,該有的規矩鬆懈不得,叫她多用些心。有哀家在宮裡,她若懂事兒,明年宮裡那安雀宮,哀家做主給她留着。”
東西六宮,除了貴妃毓秀宮,離皇帝羲和殿最近,當屬西邊兒安雀宮。
陳嬤嬤心下一驚,主子竟是打算讓那位甫一進宮,便得封四妃高位嗎?這可了不得。
“主子,明年秀女大選,按理說,除了中宮皇后娘娘,貴主子同樣足夠分量參與其中。”看樣子太后娘娘對未央郡主寄予厚望。還是趁早給提個醒兒的好。莫到了時候橫生變故,這位又被氣得不輕。
“她敢!”西太后一巴掌拍在條几上,手腕上翡翠鐲子跟着砸在黃花梨桌案上,陳嬤嬤看得心驚肉跳。
“大選自有哀家親臨,大魏後宮還輪不到她說了算!”
毓秀宮中,誠慶帶着誠佑並幾個年齡相仿的伴讀投壺玩耍。慕夕瑤遠遠坐在迴廊下一手執書,偶爾聽見小豆丁鬨然叫好,便伸長脖子擡眼瞧瞧。
“娘娘,您這性情多少年都沒個變化。”墨蘭使喚着小宮女,將兩位殿下被褥抱出來,趁着日頭好翻曬翻曬。
“外頭那些人就差將您傳成,傳成……您也不想個法子,好歹爲自個兒和兩位小主子體面多着想些。奴婢每每聽着,心裡就憋氣。”
跟着這麼個主子,墨蘭覺得實在難以安生。主子沉穩有度,卻讓毓秀宮裡一衆奴才急得不行。
“怎麼,可是說本宮善妒成性,尖酸刻薄?”慵慵懶懶,順手抓一把炒蠶豆。貴妃娘娘牙口甚好,磕巴磕巴,轉眼零嘴兒便入了肚。
“或是有不長眼的盼着本宮色衰愛弛,拴不住萬歲爺的心?”後宮那幾個,各自是何性情她又豈會不知。別看就剩下個正二品的麗妃不聲不響佔着妃位,但人耐性足,也不是個真正就認命的。
莫不然,在她跟前乖乖巧巧,轉眼便跟纔回京不久的兩個女人親近上了,這算怎麼一回事兒。
“旁的都甭管,只誰敢拿本宮顏色說事兒,只管叫田福山扭了送浣衣局領罰。”某些事上,慕夕瑤心眼兒小得針尖似的。女子容貌何其重要,身爲寵妃,顏色殊麗不容詆譭。
慕妖女比任何人都大方承認,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之中,她就是以色侍人,靠臉皮吃飯的主。
這回在未央這事兒上頭,她是鐵了心要攪渾後宮這攤死水。不鬧出個震盪後宮的大場面,豈能輕易轉移常寧宮那位視線。
既給了方便高嬤嬤行事,又有給了未央可趁之機。接下來……
慕夕瑤向後靠坐躺椅,脖子枕在新做的軟枕上,只覺格外舒適。宗政霖如何謀劃她暫且摸不準,聽他那意思,恐怕又不知算計到了哪一步去。倒是她自個兒,從沒想過要給那男人傳言中的“新寵”好臉色看。
“聽說長公主又去了未央宮?”宗政珍對那位郡主,着實擡舉。
“若是奴婢記得沒錯,長公主這月已是第三回往未央宮裡去了。”墨蘭想不明白,皇上爲何就容得下公主幾次三番當着人前出言不遜,也沒攔着這位頂頂強橫的,不允她往後宮裡來。
“三次。”慕夕瑤放下書卷,伸出塗了丹寇的手指左右翻看,一雙水眸隱隱帶笑。不怕死的往宗政霖槍口上撞,宗政珍一身膽氣令人欽佩。
“衛甄昨兒一早,遞到御書房的書信,墨蘭可知打何處來?”
墨女官搖搖頭。她雖與衛甄十分和睦,私底下卻極少探聽各自辦的差事兒。按理說宮裡當差,都是萬歲爺的奴才。可到了貴主子手底下,這事兒便有了變化。墨蘭幾次都察覺,似乎她家那位大人,對着貴主子比對着當今還要更敬畏些?
“午後遇上衛大人,本宮閒着叫了人說了會兒子話。這不,東西兩頭都有了動靜。”東烏昭達,除了可敦,可汗的女人竟比大魏天子還多出數倍。最有權勢的大老婆一走,底下年輕貌美的小姑娘俱是歡欣不已,仰慕可汗仰慕到了自薦枕蓆。
宗政珍盛京城裡耍威風,以爲她留下的那幾個陪嫁嬤嬤,就有本事壓得下燎原野火?
慕妖女嘴角微翹,心裡暗自給烏昭達可汗鼓勁兒。一朝天子一朝臣,改天換日過後,誰還忌憚她乃是先帝最寵愛的女兒?
大腿都沒抱牢還想抖威風,嘖嘖……這女人雖不蠢,可惜從小被元成帝慣出來的傲氣卻不懂收斂。能屈能伸,她差得遠了。
慕妖精斷定日後一準兒沒宗政珍好果子吃,越想越覺心頭暢快。挑釁帝王威儀,宗政霖不動則已,一動怕就要去了她半條命。
那男人手段施展開來,往往都是雷霆萬鈞,不給人留後路。
“本宮可是聽說了,禮部已着手打點明年烏昭達可汗來京一事。加上過幾日大選檄文送達各州,這後宮裡啊,只會越發熱鬧起來。”
便是沒她刻意與未央郡主撕破面皮,毓秀宮也不會有長久安穩日子好過。大選即到,待得各路人馬活絡起來,各自都往手裡頭抓權,她自當不落人後。
晃悠着搖椅,貴妃娘娘智珠在握。與其跟後宮女人磨嘴皮子,不若好生琢磨下大boss打得如何算盤。摸清了他底線,未央宮裡那個,還不是逗着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