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恩搖搖頭,道:“等等,你好好坐在這裡,別問,我懶得解釋。”
許念然剛張口就被他頂了回來,只好閉嘴,抱着膝坐在帳篷門口,看瑞恩在帳篷門口挖坑。
她很想問爲什麼要挖那麼大一個坑,還把鋁製餐盒放在坑底,又掏出塑料布蓋在上面,用碎石壓住還弄了個小小的溝壕防風。
不過瑞恩明顯不耐煩當許念然的保姆加老師,做完這些事情,他就回到帳篷裡,把許念然也拉了進來。
“我先睡一會兒,你看着帳篷內外,不許離開帳篷一步,也不要解下這根救生索,如果你不想死的話,就乖乖呆在我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瑞恩盯着許念然,認真的警告。
許念然點點頭,表示完全服從,乖乖抱着膝蓋裹着防風衣坐在瑞恩的身邊,一會兒看看門,一會兒看看外面。
今晚沒有生火,或許是瑞恩想要節省物資,或許是他覺得明火會引來麻煩,總之,帳篷外面黑乎乎的。
許念然有些害怕,縮到了瑞恩的身邊,身體碰着身體,讓恐懼被體溫驅散。
似乎這次見到的瑞恩是他的真面目了,普通的白種人外形,高高瘦瘦,金褐色的短髮,高鼻深目,如果只看外形,就像個來中國留學的外{一}本讀{小}說3w.ybdu國帥小夥。
可是他卻是個在非常環境下成長起來的盜賊,而且就夢中所看,他手上還有人命。
許念然忍不住有些心疼和惋惜,他如果不是成長在秦巖的身邊,或許能有一個正常的人生。
沙漠中夜晚零度以下的氣溫,讓許念然凍得瑟瑟發抖,帳篷有時候都會被吹癟、或者吹得搖晃,她前幾天都沒有值夜,尚未覺得害怕,今天心裡咚咚直跳。
這種時候,她覺得瑞恩那輕微的呼吸聲,簡直就是強心劑,讓自己安定不少。
在困境和逆境中,往往會產生很多不一樣的感觸。
如果放在以前,許念然壓根不會想到,呆在一個不怎麼熟悉的男人身邊,會這麼安心。
瑞恩和陳與非不同,陳與非是一點點的走入她的心裡,卸下她所有的防備,讓她安心的去依戀;而瑞恩則是在逆境中,讓她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他,從原本的厭惡、排斥、到內疚、感激,到現在覺得聽到他的呼吸聲覺得安心,這是一個很短的過程。
許念然摳了摳自己的指甲,又想到大魔王了,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會不會來找自己呢?
如果還有機會看到他,自己第一句話是什麼?會不會先認錯?再捱打?打過之後會不會不要自己了?按照大魔王的性子,違揹他原則的人,都被他毫不留情的劃清了界限,自己會不會也被他厭惡了?
想到這個問題,許念然就忍不住的嘆氣,帶着抽噎的深呼吸了一口氣,眼睛有點溼溼的,忙擡手揉掉眼淚。
“……你怎麼又在哭?”瑞恩一睜眼就看到許念然揉眼睛的動作,無語的問道。
“沒有,不是哭,眼睛不舒服而已,我經常這樣。”許念然趕緊解釋,她可不想被瑞恩嫌棄到底。
“真的?你在陳與非身邊也這樣?”瑞恩不太相信。
許念然點頭,“嗯,我一哭起來就好半天才能止住,與非哥哥也知道的,是因爲眼睛的問題,不是我自己想這樣。”
說到眼睛,瑞恩撐坐起身,將許念然拉到身前,雙手禁錮住許念然的臉頰,用手指撐開她的眼皮,觀察她的眼珠。
帳篷裡只有一個冷光手電,瑞恩橫叼着手電,避免光線直射許念然的眼睛,他觀察了一下,眼白裡面的血絲褪去,看起來沒那麼恐怖了,可是黑色的眼珠,依然要比平常人大一圈。
“眼睛現在還有沒有不舒服?”他問。
許念然掙脫他的桎梏,搖頭道:“還好,沒有那麼痛了,好像這邊空氣都要溼潤些,眼睛也不那麼幹澀了。”
“嗯,這裡有鹽鹼地,應該有乾涸的暗河,應該能找到我們的目的地……”瑞恩眯着眼觀察着許念然的表情。
許念然比他想象中的平靜,只是點點頭,沒有過多的表示,她對於自己的來處,一直是很迫切想知道的,可是瑞恩說的那句“這裡有你的陵寢”,讓她覺得,自己在一步步走向最初。
人的最初,可以是生、也可以是死。
古人講究事死如事生,死亡代表了另一段旅程的開始,然後又入輪迴。
她不知等着自己的是什麼。
後半夜,她是坐着睡的,瑞恩叉開腿坐在帳篷門口,許念然斜斜的靠着揹包睡,睡到後來,滑到瑞恩的背上,口水都流了出來,不過瑞恩一動不動,隨她了。
天剛矇矇亮,許念然就被拍醒了,瑞恩對她似乎相當的“粗暴”,不是扛、就是扯、不是拍、就是推。
許念然的臉頰被他啪啪拍了幾下,兇道:“快點起來,不要浪費時間。”
說罷,他就走到了帳篷外,開始拆鋪在坑上的塑料布。
塑料布上,一層密密的水珠,瑞恩小心的滴到坑中的鋁製餐盒裡。
許念然這籠子裡的金絲雀自然驚奇萬分,“瑞恩,怎麼會有水?”
“問這麼多?我不是你的老師,拿水壺來。”瑞恩小心的將餐盒從坑底撈出來,把盒中收集到的水傾倒在水壺裡。
一夜,收集了不到三百毫升的水。
“我們是不是不會被渴死了?”許念然抿了抿脣,她的嘴脣已經很乾了,不過她不敢要求喝水,兩人現在的水已經只剩一小部分,加上現在收集到的,也還不滿一瓶。
“暫時不會,但是這點水滿足不了身體的消耗,找不到乾淨的水源,後果都一樣。”瑞恩倒出淺淺一瓶蓋的水,遞到許念然脣邊。
“早中晚,可以給你喝三次,其他時候,你要忍着。”他認真的說。
許念然嗯了一聲,低下頭,就着瑞恩的手,小心的嘬着水。
此時太陽升起,陽光從山那邊灑下,許念然垂着頭,耳畔的頭髮凌亂的垂下,她小口小口的啄飲着瓶蓋裡的水,這讓瑞恩有點恍然。
好像以前有一次,在北美的時候,喂一頭小鹿吃東西時,那頭小鹿也是這樣。
小心翼翼,睜着純淨如黑曜石一般的眼,輕輕的舔着自己的手指。
他走神的一瞬間,許念然含着一點水直起頭來,她聽從他的教導,含着,不吞。
乾燥的風吹得她的嘴脣失去了原先的水嫩,此時得到一些滋潤,亮晶晶的,看起來很誘人。
陳與非也是這樣被誘纛惑着嗎?
許念然看着瑞恩出神,愣愣的也不敢發話,慢慢的咽完自己口中的水,問道:“瑞恩,你不喝嗎?”
瑞恩回過神,搖了搖頭,擰緊了蓋子,道:“不喝,節省物資。”
許念然抿了抿脣,瑞恩的確只使用最低的食物和飲水,對自己已經是很大方,說不定因爲帶着自己,他比以往更加節省了。
“我也可以只喝最低限度的水。”許念然幫着瑞恩捆紮帳篷,提議道。
“你?”瑞恩好笑的擡眼看了她一眼。
在風沙大漠中風餐露宿了好多天,許念然嫩油油的肌膚已經變得乾燥,還曬得黑了一些,頭髮也不那麼柔順光亮,只是鬆鬆散散的扎着馬尾,幾縷鬢髮被吹亂,垂在耳畔胸前。
許念然也知道自己是個累贅,只好閉了嘴乖乖聽指揮,瑞恩要走就走、要停就停,她忍着好奇,不說話,保留着體力努力跟着走。
“你昨晚踩塌的地方,應該是被風沙掩埋的一個棚子,這周圍不像是有廢墟的樣子,或許是個前哨站、或者指路的地方,好好找找應該能找到更多的遺蹟。”
“瑞恩,你去過那麼多的地方,有沒有遇到過精怪鬼神?”許念然好奇的問。
“有,你就是一個異類。”
“……”
“秦巖他們不知道能否找到我們,我們現在已經跟他們失去聯絡了,磁極混亂,只能憑感覺走……說不定我們要在這裡待上很久。”瑞恩鬆開牽着許念然腰間繩子的手,擡頭看了看天邊。
他覺得有些不對勁,今天的陽光沒有帶來炙熱,越走越覺得空氣寒冷,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天邊有些昏黃,但是他沒有站在山頭,看不到很遠,只是覺得有些反常。
“瑞恩,這篇沙漠好冷啊。”許念然搓搓手,將兩手藏在袖筒裡,像一隻胖企鵝。
“嗯,走快點吧。”瑞恩帶着許念然,沿着長着芨芨草的方向往沙礫山上爬。
走到中午的時候,瑞恩已經知道有什麼不對勁了,遠處的天邊昏黃一片,他站在一個小山丘上,煩躁的嘆了口氣。
“找地方躲起來,有旋風塵暴。”他拉着許念然,找了一處背風的山坳,四周沒有很好的遮蔽物,只好將兩個揹包立起來拉着許念然匍匐在地,將頭藏在揹包後面,給她戴上了口罩。
氣溫極速下降,熱力不穩,加上風速過大,形成了兩條旋風塵暴,捲起漫天的昏黃沙塵,裹挾着碎石沙礫從遠處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