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遷新居可着實是個大喜事,儘管李括一再推阻,但銅武營的弟兄卻不能讓自家都尉大人在這般事情上落了寒酸。在校尉張延基、竇青等人的帶領下,銅武營的親兵紛紛來到臨湖二十三巷,替都尉大人扛箱提包、端鍋背碗,恨不得連廚室內泥子砌成的竈臺都卸了去
自從都尉大人封了疏勒兵馬使的官職,大夥兒跟帶着也沾了不少光。封旅帥的封旅帥,進隊正的進隊正,就連平日沒立下什麼大功勞的大頭兵,也累功爲一火之長。他們已與都尉大人連爲一體,以前只是利益相關現在卻是打心眼裡佩服。
都尉大人剛入銅武營的時候,大夥兒還對他的年齡嗤之以鼻,認爲他不過是仗着祖宗餘隱來軍中混功名的富家公子。但緊接着都尉大人便用一場接一場的勝仗向大夥兒證明,他不是一個混吃等死的公子哥,而是一個可以託付死生的兄弟。那柄黑刀,那匹快馬在一次次的拼殺中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但即便如此,大夥也認爲都尉大人的家世定是顯赫非凡。畢竟若非出身名門世家,如此年紀怎會對兵法爛熟於胸,且又運用的如此靈活?老話講的好,窮學文,富學武,像都尉大人這樣文武雙全的儒將豈是一時一刻能培養出來的?
直到大夥進了李家,見到了徒有四壁的宅邸,見到了漿洗的泛了白的寒酸衣物
李盧氏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看到家中來了這好許人也不慌亂,含笑指點着衆人收拾行囊、箱子。實誠些說,李府着實沒有什麼值錢的物件。除了李括阿爺留下的一箱古書,幾乎沒有什麼東西能拿到檯面上以充門面。不過李盧氏卻不覺得有何愁苦,自家小子如今有了出息,李家中興在即,她還有什麼可埋怨的?
倒是李括有些放不下,覺得這些年來愧對的孃親太多,不知該從何處補償。最後還是阿甜的一番安慰,令少年釋然。
在得知李括的身份後,那吳沓維當真是變得畢恭畢敬,第二日便差人通知少年他已收拾妥當。一衆親兵將爲數不多的幾口大箱子送上推車綁了嚴實,這才朝親仁坊的新宅而去。
對於這佈置新宅的事情,李括可是不在行。好在有杜景甜杜大小姐在旁,在老夫人李盧氏的指點下,小娘子倒也安排的有木有樣,不多時的工夫便把新宅佈置的煥然一新。
至於這絕世佳人沈麗娘嘛,李括暫且把她安排在了一個單獨的小跨院,等過些時日在和她商量後續之事。
一切安排停當,少年正欲出門便接到駙馬都尉、太常卿楊暄的請柬。楊暄的宅邸位於親仁坊東門以北,與李括的宅子相距不遠,勉強也算個鄰居。只是李括雖與其父楊釗偶有往來,卻和這楊暄素未有交。
楊暄此時相邀,莫不是遵其父楊釗之意?
思忖片刻少年還是毅然決定赴約,既然以後要在一坊生活,擡頭不見低頭見,遲早要混個臉熟。
楊暄設宴之地並不在其府邸,而在親仁坊東北首的一家喚爲怡仙居的酒樓。李括和好友張延基、周無罪隨着那送信的小廝行了半柱香的工夫便來到酒樓門前。
進了酒樓,登了玄梯,一行人便徑直來到楊暄預定的包房中。這怡仙居的包房並未以泥牆實封,僅以竹簾象徵性作隔,故而能聽得見得其中物事。
楊暄正在飲酒,見李括一行人到來忙迎身上前:“來者可是新晉疏勒兵馬使李括李將軍?”
李括抱了抱拳道:“正是李某,想必這位就是太常卿、駙馬都尉楊暄楊大人?”
“正是楊某,李將軍我們可是就等你了。快來,快入席!”楊暄聽聞後立時喜笑顏開,拉着李括的衣袖便往包房走。
行了幾步,他才意識到李括身側還有二人,有些燦燦的笑道:“這二位是?”
“哦,他們是我的兩個朋友。”李括笑了笑,低聲解釋道。
“如此,二位便一齊入席吧。”楊暄頗爲大度的擺了擺手,單臂相邀。
包房內除去楊暄外還有四五個年約二十的俊秀青年,錦衣華服,穿金陪玉,想必都是國公侯爺家的公子。
李括與他們寒暄客套了幾句便不再言語,靜靜的品着清茶。倒是張延基似與他們頗爲熟識,一時聊的倒也火熱。
約莫盞茶的工夫,小二便將點的菜餚送至。一番續茶後,自是得到了楊暄的一番打賞。拿了一枚銀錁子,那小二便千恩萬謝的退下了。
正欲舉起筷箸大快朵頤,卻聽見斜側後的案几處傳來一番辯論。
“賀蘭兄,你的觀點我確是不能苟同,想我大唐,泱泱大國,豈能受那蠻夷欺辱!七尺男兒,自當持劍血染沙場,馬革裹屍還。”
那賀蘭公子卻是搖了搖頭道:“皇甫賢弟,你這觀點也太激進了。我又何嘗不是一熱血男兒?只是若與大食人全面開戰,必然生靈塗炭,說到底苦的還是百姓啊!”
那皇甫公子聞聽此言竟是一拍案几,輕起身來:“賀蘭大哥,你這話豈不是有因噎廢食之嫌?難道僅僅因爲戰爭會塗炭生靈我們便要忍氣吞聲的受那異族蹂躪?那大食人可是比吐蕃人還兇殘的蠻族。聽說他們不但燒殺搶掠,還逼迫人們學習什麼勞什子的經義。直是胡塵一起,六道蒙羞!”說及此處,那皇甫公子握緊了拳頭,雙眸中透出陣陣恨意。
賀蘭卻並未動氣,輕聲道:“皇甫賢弟啊,只是若與大食人全面開戰,涉及的東西千千萬。單論這糧草一項,便叫人頭痛。你有沒有計算過,若是興舉國之兵力與大食人開戰,光是兵力至少也得三十萬。三十萬的兵士糧草需要多少?雖然我大唐富庶,粟米豐於倉谷,但都道有備無患。若是將這些急救的糧草都供應軍中,再發生天災時我們拿什麼賑濟災民?況且安西四鎮距離關隴路途甚遠,路途上的耗損勢必甚巨,此法定不能行矣。”
頓了頓,賀蘭接道:“況且如今聖上剛剛對吐蕃用完兵,財力已是吃緊。若再在西疆興兵,民怨沸騰,不出半年,我大唐必定被此戰爭拖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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