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前面那一百萬碗麪壓在了心頭,若兒越走就越是心慌,連着黑玉也更着不吭氣,唯有懷中的可愛還是精神奕奕,對着這外頭的世界很是好奇。
來回走了兩趟,若兒總算是忍不住了:“姐姐,你可是看清楚了,哪個行當生計最是賺錢。”
黑玉的聲音多了幾分不確定:“這一條街上看下來,不外乎是些食肆,妝鋪,雜貨鋪,這林林總總的東西加在一起,最是經賣的似乎是水粉胭脂類。”
“都是些女兒家的東西,平時在了易市裡頭,外頭帶來的水粉也最受原上的女弟子喜歡,”若兒先前也是一般的注意,隨一盒水粉或是胭脂就要三枚子幣。算到這裡,她的語氣染上了幾分歡色:“只需要三萬多盒就夠了,這可比一碗麪食抵用多了。”
黑玉的聲音很快低了幾分,直接一兜子冷水將若兒的纔剛燃起的心火撲了個光:“若兒,你可知道一盒脂粉能用上多久?”
若兒站定了身子,打量起那些脂粉貨物,看着大小,心裡盤算着。“少說也能用上小半年,”黑玉的這句話,聽得若兒的心又寸寸沉到了底。
再聽黑玉說着:“胭脂水粉,雖是生貴費錢的東西,卻也是耐用之物,這樣中等規模的城鎮,人口萬戶,一戶以四人爲計。我細心看過,過往的路人中,女子十之有三,除去老的小的,家境不殷的,不過千餘人,更何況要半年一用。”
若兒連忙插嘴道:“這烏業城來往商客人數衆多,行商天下。不是可以帶動一方買賣。”
黑玉先揚後抑,再說道:“你倒是留意了這裡的人口多爲流動,而非常住,這腦瓜子還是有幾分精明,你去前面攤頭看看。”
若兒走到前頭,她的衣着打扮雖是不入百里焰漪之流的眼,但在了這尋常人的眼裡,卻有些不同。
那名賣水粉的大嬸忙迎了上來:“姑娘長姑娘短”親熱的招呼了起來。
若兒這時就是暗恨自己身上怎麼不帶半個銅錢,這時見了別人的殷勤招呼很是尷尬。黑玉在了項鍊之中撲哧一聲笑道:“這要賺錢,可就是要學着做個違心人,皮要厚實,嘴要生甜,假裝着看看,不買,你何必心虛成了這個樣子。”
旁邊的大嬸正是招呼的起勁:“這可是上等的薔薇花瓣磨製成的胭粉,能保你一日下來,小臉胭紅,看着就是讓人心兒怦怦直跳。。”
若兒尷尬地笑了幾聲,接過了盒子,才掀開盒蓋,見了裡面粘成一團的粉,不經意地皺起了眉頭,心想自己這臉上膚色,半黑不白的,這片深紅抹上去,就是像了猴子屁股蛋了,只怕要看得人還真要心驚肉跳了。
她本還想嘴上應酬幾句,看完就是走人,哪知這大嬸見了生客,又看她一臉的怯弱摸樣,生了強賣的心思,一個勁的拉扯着:“這薔薇可是三年一開花,整株花半閉半開的時候,在了月夜之時採下,再小心的陰乾,你看這色澤,這香氣。”說罷就要往若兒臉上塗去。
若兒手中不敢用力,身子一閃,只想退讓開去,手中的脂粉點滴不出。
那邊的大嬸卻是一愣,她手中撲了個空,盒蓋就是飛了出去,只聽得地上一陣脆響,那瓷盒碎成了幾瓣,這時,大嬸的嗓門立刻高了幾度:“這位姑娘,你不買也就罷了,這壞了盒子,可是砸我的場子。”
若兒這時心裡也是喊苦連迭,腰間不帶一個子兒,先前這婦人的強買強賣更是招架不住。先前她有心避讓,分明是這人自個兒下盤不穩,撞在了自己手上,這會兒反而要賴着自己出錢買了這不要的東西,她心裡就是一萬個不情願,只是她也從沒經歷過這樣的情景,這時也不知道如何事好。
這沿街叫賣的販子的嗓門也是奇大,使出了平日吆喝的勁頭,旁邊的人立時圍了上來。這上來的又多是這附近熟悉的商販,都是幫忙着動起了嘴皮子,一起聲討着。
若兒只覺得左邊一句,右邊一語,聽得自己腦子都是昏脹着,她一氣之下,問出了句:“這盒脂粉多少錢?”
那大嬸見她似乎有心認了下來,眼珠一轉,報了個價:“一個母幣。”
若兒聽了臉上立刻一陣激色:“一個母幣?”她心中算着:“那不就是去了萬分之一,這不是坑人麼。”
她這時也是被激起了小時候瞎子那般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回聲說道:“你這可是胡扯,我方纔一路走來,分明就是聽人講到最貴的脂粉,也就才三枚子幣。”
她往四周一看,拉過一名婦人,正是先前買賣的商販,只見那名婦人低頭躲閃,嘴裡也是不答話。
那潑皮婦人膽子更大了幾分:“這條街上的人都是知道,我王喇花賣的東西最是地道,這水粉,全街也就只有一盒,這可是用上等的珍珠磨成的細粉,那花瓣更是用了五十年生的一品薔薇,就是一指甲面。再加上那脂粉盒子,可是北陸國,翡窯燒製。這那一矮用哪一樣都是價值不凡,你這小丫頭片子,可是不識貨了。”
若兒手中還是拿着脂粉,聽了她那滿嘴的胡言亂語,“先前還是三年,這會兒功夫就成了五十年了,”她再看手中那盒沒了蓋子的脂粉,眼裡多了幾分鎮定,她手中輕碾脂粉,放到鼻尖聞過,只問了一句:“你說這是五十年的薔薇。”
那婦人站着不嫌累着,應得也是大聲:“正是。”
若兒手中一抖,那脂粉連着盒子一起被砸在了地上,那婦人跳腳罵道,“你這小蹄子是怎麼回事。”
晚風一揚,那陣子脂粉飄散了開去,膩鼻的香味飄起在了街道上。
若兒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這香氣,很是濃郁。”那婦人臉上就是多了幾分得色。
“薔薇一科,在了花木之中,也算是氣味撲鼻之花,五十年的薔薇花香雖濃,但也比不上這盒子脂粉來的甜膩。”若兒緩緩說着,這時,脂粉花香還是四處飄開,隱約淡了些。
那婦人連忙搶了一句:“這可是我記錯了,是百年的花木,香味自然濃郁。”
若兒貌似無心,轉身問了一觀看的人羣,“你們可是聞見,這香氣纔是一會兒工夫又淡了不少。”
她回頭詢問的人羣是後頭才圍上來的,正是往來烏業城的商客,他們口頭也不是偏幫哪一方,如實說道:“正是淡了些。”
那脂粉婦人再爭辯道:“這花粉灑在了地上,經了風這麼一吹,當然是要淡上一些。”
若兒在旁看着她如跳樑小醜一般,說得是口水橫飛。她眼裡精光閃過,厲聲說道:“你還要訛人,難道你們烏業城的商戶都是這麼待客接商的不成。”
這一句話下來,可是將周邊的人都是得罪了,人生如同驚雷般議論了起來。
黑玉連喊糟糕,這牛犢子一樣的丫頭還是莽撞,果然不出她所料,只見若而兩眼怒瞪,雙手半圓叉着,十足十胡三無的樣子。
她先是盯着那婦人,再是手指連過幾十人,“我是不清楚什麼翡瓷盒子,我只知道,這裡頭的花粉絕不是什麼...五十年生的薔薇花粉。”
那婦人見了氣焰突然高漲起來的少女,舌頭也是短了幾分,只是口齒依舊清晰地辨着:“你這丫頭片子...懂些什麼,這南邊來的上好...”。
“我摸過聞過的花香不下千種,絕無記錯的可能,”少女說這話時,臉上連着閃過欣色和憾色,照得她的臉上又亮了幾分。“你可知上好的花粉從何而來。一粉一花瓣,一盒花滿枝。先要以酒做引,將花瓣陰乾,在細細研磨,融入酒中,保其花香,酒固花色,十年不敗。你還敢說你手中的是上好的薔薇花粉。”若兒眼裡閃着諷色,嘴上更是使足了力氣,一口氣暢快的說了下來。
她話音落下,人羣裡的議論之聲再響,這少女年齡雖然不大,說的這話,聽着卻是在理,那婦人聽了這話,嘴上犯起了結巴,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只見一衆的商販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婦人看了看少女身後,似乎也沒有本家大人跟着,手裡捧着的只是一隻家狗,心底又生了幾分惡膽:“你說的倒是似模似樣,誰又能證明,你口中說的每一句都是在理的話,可不是壞了了東西還不肯承認。喊你家的大人過來,我們倒是要看看,是你說的在理,還是...”
一旁的人見了她一孤身女子,也無守護婆子看着,在了這樣的世道里只怕還真不是什麼好貨色,都是低聲議論了起啦,先前的一邊大好形勢,這時就是逆了過來。
尤其是一夥子中年女子都是對着她評頭論足,將她鄙夷了個透。若兒心裡暗道糟糕,先別說什麼家裡的大人,這時候,那個所謂的“爹爹”只怕還在夜亭裡酣然入睡。
這邊的人聲也是驚動了烏業城的商長,他見了場上的僵局,就出來做了個和事老:“罷了,罷了,王喇花,這也是剛來烏業城的生人,先前只怕也是你的大嗓門一吼,將人家小姑娘嚇得手抖了,才摔壞了你的脂粉,這也是無心之舉,你乾脆折了些錢,便宜些給了人家算了。”
那王喇花這時也是虧了幾分理,就怕衆人真的深究起了那花粉來,嘴上裝着說:“那就五枚子幣好了,”
可憐若兒身上連着一個子也沒有,她只得硬撐到底:“我...我也沒說錯,這分明就是假話。”
這時,連着那商長也是覺得這人不識體面,商販們又圍了過來。
正是百口莫辯時,人羣空出了個口子,幾人走上前來,說道:“我可以證明,這小姑娘說的是實話。”
哈哈哈,來人說猜猜我是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