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苑,涼亭中。
慕昭陽木然的看着,正悠然品茶,研究着棋局的薄情。
從棋盤中擡起頭,薄情淡淡的道:“找我有事?”
看眼前冷漠無情的女子,盯着那雙冰冷的大眼睛,慕昭陽道:“你爲什麼不救月兒,你可以救的,爲什麼不救啊!”
他已經忘記自己是怎麼回到慕府,忘記自己是怎麼踏入天花苑,忘記自己在這裡站了多久,甚至是對天空上灼熱如火燒的太陽,也完全沒有感覺。
只記得門推開的一瞬間,看到自己的親妹妹與風雲弈赤身裸體的抱在一起的畫面時,他已經完全懵掉,就連後面趕來的人都忘記阻攔,讓所有人都看到了裡面的畫面。
左相府大小姐在輔國將軍府,私會六王爺的風流韻事,很快就會傳得滿城皆知。
自己妹妹的一生,被毀了,而且是毀在自己的手上。
薄情勾起脣角,冷冷的一笑,輕蔑的道:“二少太看得起薄情,你是守在她身邊的人,尚且救不了,我遠在左相府就更救不了啦。”還沒見過這麼愚蠢的人,爲了鬥氣,故意給一頭狼機會,把自己的妹妹送入狼口。
慕昭陽面色一白,月兒爲何會落到風雲弈手中,只有他是最清楚的,若是讓大哥知道,非殺了他不可。
“你的人明明給明老將軍送禮……”
“他們只到明府門口,如何知道明府內的事情。”
薄情一句實話,打碎慕昭陽的企圖,冷冷的道:“況且,照顧、保護她,是你的義務,與我何干?”
俊朗的身影不穩的後退兩步,薄情勾起脣角,似笑非笑的道:“別讓我瞧不起……你們慕府的人,可笑無恥到把責任,推到一個還未滿十三的歲的孩子身上。”後面一句是冷喝。
想拉她墊背,門都沒有。
慕昭陽如被當頭一棒,腦子一陣眩暈,下意識的道:“可是你,明明可以救她的。”
薄情的柳眉一下挑高:“我爲什麼要救,你這親哥哥親手把自己的親妹妹,送上王爺的牀,我一個外人,憑什麼阻止你們之間的事情。若不小心阻擋了二少當國舅爺的路,此不是罪該萬死。”
混蛋。
“我沒有想當國舅爺。”慕昭陽一下急了。
“明府大門前,人人都看你爲六王爺說盡好話,都做得這麼白,何必怕人說呢。”薄情冷冷一笑。
慕昭陽猛的擡起頭,震驚的看着薄情,顫着聲音道:“不,不是外面傳聞的那樣,我不是要向六王爺未好,我沒有想當國舅,真的沒有,你一定要相信我。”
薄情扶一下額,無語的對慕昭陽道:“你真的是慕昭明同父同母的兄弟嗎?腦子怎麼相差那麼遠。”
後者面上一愣,薄情不由冷冷的道:“我相信不相信你,重要嗎?重要的是外面的人信了,皇上也信了,你就等着你的親妹妹,過幾天被指婚給六王爺,而慕府也因爲你的愚蠢,從朝廷的中立派,劃分到六王爺派,從此被皇上懷疑。”
慕昭陽的眼睛一下瞪大,不過是幾句話而已,爲什麼惹來這麼大的麻煩,喃喃的道:“爲什麼會這樣。”
跟一個不懂政治的人,薄情沒有時間給他浪費,冷冷的道:“與其在我這裡浪費時間,還不如想想該如何跟你的好哥哥解釋吧。”
慕昭明作夢都沒有想到,自己一世英明,自己的努力,會毀在自己的兩個愚蠢、無能弟妹手上吧。
“我該怎麼辦?”
“滾。”
薄情再也忍不住一聲怒喝,把慕昭陽往外轟。
絕情的話,一下把慕昭陽推到絕望的邊沿,失魂落魄的朝外面走。
看着人走遠後,曼珠不免擔憂的道:“主子,您這次沒有出手救大小姐,左相會不會不高興。”
薄情不以爲然的道:“他高不高興,是他事情,他的家人出事,他自己不出手相救,任什麼我就該去救,我又不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況且他也該反省反省,他的弟妹,爲何變成今天這樣。”
還有慕昭陽,一個差點把她害死的人,有什麼資格向她求救。
錦兒在一邊道:“夫人,我聽說,大小姐她要尋死,李嬤嬤正守着她,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薄情毫不猶豫的道:“那就讓她去死。”
而她,絕對不會去看一眼,多管一分慕府的閒事,在她重傷的時候,他們又有誰來看她一眼。
主僕三人正說着,忽然璧玉從外面走進來,眼睛腫得跟桃子一樣,見到薄情就撲的跪下:“夫人,李嬤嬤請您幫房勸勸我們大小姐,她她……想不開,要尋死。”
錦兒沒想事情這麼就來了,立即看一眼曼珠,悄悄的吐了吐舌頭。
薄情緩緩靠在身後的軟枕上,用杯蓋,輕輕拔着茶盞中的茶,暗瞟一眼璧玉,沉吟片刻後:“你跟李嬤嬤說,我年紀還小,不懂這些事情,讓她自己拿主意吧。”
“夫人。”
璧玉再笨,也聽得這是拒絕,馬上着急的道:“夫人,求您了,求您勸勸小姐吧。”
曼珠忽然面色一沉,冷笑一聲:“你們真是奇怪,沒事的時候當我們夫人是不存在的,出了事,就一個一個的往這裡跑,你們也好意思。我們夫人前段時間,傷重得快死的時候,怎不見你們大小姐過來瞧瞧。”這些人臉皮真厚。
薄情已經決定撒手不管,曼珠說話直白,她也懶得理會,因爲她說的事實。
誰規定別人的冷屁股,她一定要用熱臉來貼。
錦兒見薄情如此,不也冷不熱的道:“自家門前雪自己掃,我們夫人的身體還沒大好,不要事事都來煩擾她,李嬤嬤不能解決的的事,可以找二少解決,二少解決不了,還可以左相大人嘛。我們夫人還小,哪裡懂得那些事啊!璧玉,你說是不是?”
璧玉面上一愣,臉一直紅到耳根上,吱吱唔唔的,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好半晌後,才點點頭:“是,奴婢告退。”
看到人走後,錦兒不由的扭扭頭道:“總算是清靜了。”
薄情笑了笑,淡淡的道:“言之過早了。”慕昭明還沒來呢。
慕昭明出現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薄情依舊坐在涼亭中,玉手端一盞香茗,研究她的棋局。
前者在她面前,足足近半個時辰,薄情別說是看一眼,甚至連眼皮子都沒有擡起過,直接無視掉。
沉默……
沉默……
沉默……
終於,慕昭明先開口:“我以爲,我們已經是一家人。”
薄情頭也不擡,冷冷出聲:“我們從來都不是一家人。”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
眼前突然一暗,慕昭明的彎下腰,雙手撐在棋盤上,鼻尖貼着她的鼻尖,低沉出聲:“不,我們是的,我們一直都是,我從來沒有否認過你的身份。”
呵呵……
薄情忽然放聲大笑,眼角邊笑出一絲溼意,譏諷的道:“因爲是一家人,所以把我娶回來後,你就可以把我破園子裡不聞不問,任由後院那些女人作賤,自生自滅。因爲是一家人,所以我就活該成爲你們家,試藥用的藥人。因爲是一家人,你不想娶公主的時候,就可以給我下毒嗎?”
慕昭明還沒有開口,薄情就接着冷冷的道:“你的家人出事了,要我來救,憑什麼啊?你們也不想想,你們是怎麼對等待我。不要以爲你給過點血我入藥,幫我運功了傷,我就該對你涌泉相報,甚至以血相報。我的傷痛是怎麼來的,你比誰都清楚,你有什麼資格來要求我。”
“我們真的是一家人。”慕昭明一臉認真的道,沒有太多的解釋。
“我呸。”薄情暴出一句粗口。
看着眼前男子,薄情聲音更冷的質問:“你那豬一樣的妹妹,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我時候,她可曾想過我是你們的家人。宋思思被人害死在我房裡,西伯侯府要我抵命的時候,你們在哪裡?慕昭月不想去和親的時候,我卻得幫她。這就是一家人嗎?自私!”
越想不由的越氣,薄情繼續道:“你妹妹在太尉府被人陷害快死的時候,是我不顧危險的救了她。可是我被風雲治陷害,被關入大牢的時候,她卻站在一邊幸災樂禍,大牢起火後,慕府上有誰關心過我的生死。刑場上,皇上的要求那麼無理,你就在旁邊看着,可曾想過,要出面替我爭一爭。”
慕昭明有些急亂的道:“我以爲……”
薄情不讓他說完,馬上冷冷的道:“你以爲什麼,你以爲我夠聰明,所以就一定可以應對嗎?你有沒想過,如果當天我不能說話,會是什麼結果。不要以爲事後,你站出來在刑場上,說幾句冠冕堂皇的話,就能夠抵消掉一切,我爲了能開口說話,我付出是什麼代價,你知道嗎?”
頓了頓,薄情蒼然一笑道:“絕不僅僅是你只看到內傷,以爲讓上官落開幾副藥,調理調理就可以沒事,你可知道真正的傷在哪裡。當你告訴我,你早就知道槿霧蘭的秘密時,你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忍住沒有拿劍砍死你,你以爲我丟掉你的藥,只是爲跟你鬥氣,發小孩子脾氣嗎?”
別過臉,薄情不想看到慕昭明的表情,聲音毫無感情的道:“西伯侯死,我被霍源帶走的時候,這府上又有誰站出來,爲我說過一句話,誰想過要來救我。慕昭陽和明羽衣差點讓我走火入魔,經脈盡斷,身受重傷,你可曾指責過你的弟弟,你可曾想過爲我到明府討個公道。”
“沒有,從來沒有過。”
薄情忽然失控的,衝着慕昭明大叫起來,過一會後,才又漸漸的冷靜下來,緩緩的道:“你的弟弟把你妹妹送上別人的牀,你卻來指責我不去救人。他們兩個成人,卻指一個孩子來救,真是笑話。如果這就是一家人,這些所謂的家人不要也罷。”說完後,冷着臉靠在身後的靠枕上。
慕昭明靜靜的看着薄情,他是今天是被她震到,因爲她聰明,一直以爲很多事他不需要過問,甚至當成是對她的煅煉,所以他選擇冷眼旁觀,甚至因爲她的聰明,已經忘記了她的年齡,還只是個未成年的孩子,他一直忽略了她的感受。
“這些,你爲會不說出來?告訴我,要怎樣才能挽救。”看着盛着怒與恨的眼眸,慕昭明除了愧疚還有心痛。
即便是得知自己的妹妹出後,亦沒有一絲波動的心,但在此時,看着她眼中的隱忍,開始微微的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小東西在什麼時候,已經悄悄入了他的心,入了他的眼,什麼他的情緒會因她而牽動。
面對着她冰冷的眼神,心裡只能苦笑。
“挽救!”
薄情冷冷的一笑,諷刺的看着慕昭明:“你永遠都挽救不了我。”
快步走出涼亭,對天花閣內喊道:“曼珠,錦兒,把東西收拾一下,我們就走。”
“不準走。”
慕昭明從後面追上來,把薄情緊緊的抱在懷中,她不同於一般的女子,若是讓她踏出了慕府大門,他會永遠的失去她,俯在她耳邊低低道:“我承認一開始,只把你當成避開皇帝指婚的工具,但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把你當成家,而且不止是家人。”
抱着薄情,慕昭明喃喃低語:“我承認我做得不夠好,但是有些事情,卻不得不這樣做,請你相信我,我一直在爲你而努力,現在我不能說,但以後你會慢慢明白的。”說完,抱得更緊密。
屋內,錦兒和曼珠在看着園中兩人,臉上都有些矛盾,錦兒一臉疑惑的道:“曼珠姐,這東西我們是收拾,還是不收拾。”
唉!曼珠嘆口氣,無奈的道:“收拾!”
錦兒有些震驚的道:“呃,我們真的要離慕府嗎?”
看着外面,曼珠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神秘的道:“你猜。想什麼,快點收拾東西,小心主子罰你。”語氣突然一轉,開始冷冷的催促錦兒。
園中,慕昭明一把抱起薄情,回頭對屋內,冷冷的道:“把你們主子的東西收拾收拾,一會送到天雪苑。”
薄情眼內一寒,冷冷的道:“慕昭明,放開我,不然,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她纔不要住進天雪苑,若不是不想那麼快暴露武功,真想一掌拍飛他。
慕昭明卻如沒有聽到一般,抱着她往外面走。
“你……”
薄情一時語塞,卻又無計可施,低頭重重的咬在慕昭明的肩膀上,直到濃濃的血腥味滲入口中。
任由她咬着,慕昭明竟然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看看另一邊肩膀,淡淡的道:“若覺得還不夠解恨,還可以咬這邊,還有其他的地方,只要你願意那裡都可以咬,一直到你解恨爲止。”能發泄是好事,最害怕她一直這麼的安靜。
薄情別過臉,冷冷的道:“瘋子。”絲毫沒注意慕昭明眼內在偷笑。
慕昭明看到漸漸恢復平靜的人兒,脣線彎成優雅的弧度,瘋子就瘋子,只要她不走,當一回瘋子又如何,抱着薄情直接走回天雪苑。
看着跟眼前天花苑一樣格局的佈置,還有一整片如雪的花海,薄情不由的暗暗驚訝,這設計庭院的人,是有心還是無心,同樣的格局,因爲一種花的顏色,卻給人完全不同的感覺。
似是看出薄情心思,慕昭明忽然淡淡的道:“這府中原沒天雪苑和天花苑,是皇上封我爲左相的時候,我特意命人拆掉原來的兩座院子,重新修建,這花也是特意種植。京城,只有慕府會有這種花。”
薄情眉頭一皺,不假思索的道:“錯,薄府也有。”說完後才發現自己說漏叫,她何時入過薄府了,看看慕昭明,見他沒有什麼反應,不由的暗暗慶幸他沒有注意到。
抱着薄情,慕昭明一直走入臥室,把她放在牀上,淡淡的道:“以後,你就跟我睡一個房間。”
薄情正在打量房間內佈置,突然聽到這句話,眉頭一皺,跟他同一個房間,以後有很多需要親力親爲的事情,將無法正常的進行,冷冷的拒絕道:“我不要跟你睡一個房間。”
慕昭明不以爲然的笑道:“我們是夫妻,住在一起是理所當然的,你不用害羞。”
害羞!
薄情的嘴角抽搐兩下,她什麼時候害羞,他那隻眼睛看到她害羞了,自以爲是的男人:“我沒有害羞,只是不想跟你住同一個房間,你若不願意另外安排房間的話,我馬上就走,慕府關不住我,你若讓我回天花苑,我答應你不離開。”
慕昭明挑挑眉,深邃的眼眸緊盯着薄情的眼睛,語氣依然是淡淡:“你確定,答應我,不會離開慕府。”
大方的讓對方探視自己的眼眸,薄情語氣十分的認真的:“我確定,我不會離開慕府。”不過是暫時的,等到她的事情完成後,一個慕府怎能關住她。
慕昭明深邃的眼海中,微波輕漾,淡淡的,卻很認真的道:“很好,你今天的話,我會永遠記住,你若是敢逃跑,天涯海角,我也會把追回,然後砍掉你的雙腿,讓你一輩子不能遠離我身邊。”
咳咳……
薄情馬上在心裡咳起來,這個男人真夠狠的,轉身大步的朝外面,沒有注意到身後的男人,笑得跟狐狸一樣的狡猾。
剛走走到天雪苑門口,正好曼珠和錦兒提着東西要進來,馬上冷冷的道:“不用搬了,我們回去吧。”
錦兒和曼珠的嘴角,馬上抽搐起來,今天這兩人抽的是什麼風,一會陰,一會晴,是不是覺得他們太閒了,所以找點事情給他們做做。
眨眼數日已過,薄情換上寢衣,鑽入被中,冰冷着面孔道:“我要睡了,你回去吧。”這個男人,最近一直很抽風,每天非要等她睡着才走。
只感覺身邊的氣息有些異樣,慕昭明已經平躺在她邊,還沒等她開口,慕昭明已經開口:“明天,你到半月居看看月兒吧。”
薄情翻身看向裡面,冷冷的道:“安慰、開導人的事情,我不會。”
腰間一緊,多了一隻手臂,慕昭明身上的氣息,溫溫的脣,貼着她的耳際低語:“我已經決定在後天,七月初七送走月兒,你當嫂子過去看看,算是告別。”
薄情猛的回頭,一時沒注意,雙脣從身後人的雙脣上擦過,溫潤的感覺一下竄入心澗,身體不由的馬上後退。
慕昭明卻不容她後退,手臂一用力,雙脣逼近薄情,蠱惑的一笑,微沙的聲音響起:“妞妞,你這是故意要吃我豆腐,佔我便宜,其實我們是夫妻,你要……”
薄情嘴角抽了抽,馬上冷冷道,“沒有,我只是不小心的。”
突然有些不習慣這樣的慕昭明,不僅狡猾如狐狸,連行動也像狐狸一樣,充滿蠱惑人心的邪魅。
忽然想到了什麼,心裡不由的一冷,看着慕昭明狠狠的道:“真的只是要我去跟慕昭月告別,你難道沒有別的目的,沒有別的想法。”
慕昭明忽然笑起來,捏捏薄情的鼻尖道:“聰明的女孩,我最喜歡。也沒什麼,只是想讓你幫幫忙,把昭月和昭陽悄悄的送出城,城外會有人接應,其他的不用你操心。他們走了,你不也能安心些。”
“殺了他們,豈不是更省事。”
瞪一眼慕昭明,薄情沒好氣的道:“最重要的,我已經做了,當然不用我操心。”然後眨眨眼睛,笑道:“你是準備要在女兒節上,當衆颳風雲弈一記悶棍。”看來風雲弈沒有對慕昭月做到最後一步,不然慕昭月也不會答應走。
而且,看來自己前面的做的事是有效的,皇上已經風雲弈起了疑心,不然也不會遲遲沒有下旨賜婚。
“嗯。”
慕昭明用鼻子應着,鬆開在薄情腰間的手臂站起,薄情以爲他要走,正要高興時,臉上的表情一滯,緊張得有些結巴 :“你你……你脫衣服做什麼?”
黑色的外袍往屏風上一拋,坐在牀沿脫掉鞋襪,重新躺在薄情身邊,扯過被子蓋在薄情身上的被子,不以爲然的淡淡出言:“我今晚歇在這裡。”
“你……”
話還沒有說完,慕昭明已經按下開關,照明用的夜明珠,已經沒入牆中,只留一處微弱的火光,重新抱着薄情輕輕低語道:“噓,我明天要上朝,早點睡。”不容多說的,把薄情的頭往胸前一按。
黑暗中只有薄情氣得發抖的聲音,心中暗暗罵道:“狐狸、狐狸、死狐狸。”
日月交替,新的一天開始。
薄情醒來的時候,慕昭明已經離開,喚來錦兒,侍候梳洗,用過早膳後,淡淡的道:“錦兒,我們到半月居,看看大小姐,後天就是七月初七女兒節,該來的總會來,逃也逃不掉。”
錦兒有些不甘的道:“知道了。”心裡暗忖,左相大人的枕邊風真厲害,才一個晚上,就讓夫人改變主意。
幸好,薄情不知道錦兒此時的想法,不然,怕是要跳起來叫屈。
主僕二人一起走出屋子,三月正在外面掃地,見到薄情,立即恭恭敬敬的問好:“夫人,早!”
薄情只是淡淡的點點頭,連眼角都沒有斜一下,搖着團扇,扶着錦兒的手走出外面。
半月居同樣也是在慕府的東園,離天花苑不算遠,步行也不過是一刻多鐘。
當薄情出現在半月居大門時,守門的小子不由的大吃一驚,驚喜得馬上跑進去傳話,一回就見璧玉從裡面出來,一臉高興的道:“夫人,快請進。大小姐聽到是您來了,終於有點精神。”
薄情微微的點點頭,搖着手中的團扇,緩緩走入內。
半月居內,並沒有要像別有小姐一樣,種滿各色鮮花,也沒有什麼鮮豔的裝扮,只有一叢叢經過修剪的綠竹,地面上偶爾幾片枯黃的竹葉,院子內的環境,越發顯得清幽,清涼。
“夫人,請!”
璧玉掀開門上,用竹子編成的湘簾。
隨着璧玉走入慕昭月的閨房,薄情不由的暗暗驚訝,裡面竟然雪洞一般,一色的玩物擺設全無,只有案上的花瓶中,插着幾枝從花園中新鮮採擷來的荷花荷葉,正散發着淡淡的香。
看到這些,沒想慕昭月還有一面,是她所不知道,不由的在心裡重新平估。
慕昭月正在窗下的榻上,靜靜的做着錯線,看到薄情打量她的房間,站起來有些自嘲的道:“我人笨,不會佈置,所以就任由屋子空着,讓小嫂子見笑了。”
指着對面的位置道:“小嫂子,請坐!”
薄情眼眸輕閃,眼前的女子,跟她平日看到的慕昭月,完全不同。
施施然的在對面坐下,看着慕昭月手中正在繡的荷包,淡然道:“好鮮活的活計,你已經想開了?”不然怎有心思弄這些東西。
慕昭月手中的針頓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嫂子總是那麼聰明,什麼也瞞不過你的眼睛。”
薄情正想說話,眼中忽然一凝,對慕昭月眨了眨眼睛,冷冷的道:“大小姐既然已經考慮得清楚,我這當嫂子也不好再說什麼,七月初七女兒節,皇上自然會給你一個結果,你耐着性子,再等一兩天便是。”
慕昭月先是一愣,馬上會意,聲音微怒的道:“我的事就不勞嫂子您操心了,嫁給誰,嫁得好不好,都是我自己的命,昭月不敢抱怨任何人。”
薄情繼續冷着聲音道:“很好,但願日後,你能記住這番話,別到時,三天兩頭的往孃家哭訴。”說完,靜靜的凝聽外面的情況。
回神淺淺一笑:“走了。”
慕昭月一臉不解的道:“六王爺爲什麼非娶我不可。”
薄情輕輕搖頭,含笑開口:“他哪裡是娶你,他看中是你大哥的權利,就像他當年對薄傾情一樣,若沒有薄家的幫助,他根本沒有今天地位。但是一看苗頭不對,就馬上與玉顏華合謀,在大婚之夜,逼死了薄傾情。”
呃!慕昭月面上一愣,不由的開口問:“嫂子,你怎會知道那麼清楚?”
薄情不易察覺的一滯,馬上笑着解釋道:“因爲我姓薄,薄家的事情,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然後你大哥告訴我一些。接下來的事情,你只需要按我的吩咐做就行,我會命人暗中送你出城。離開後,希望你好自爲知。”
看着薄情,慕昭月有些動容的道:“其實我曾經像二哥一樣怨過你,怨你爲什麼不出手救我。但是那天大哥去找你,其實我也跟着過去,就在門外,你說的話我都聽到。如果你我的位置對換,我不知道已經死了多注回,一定活不到今天。”
攔起薄情的手,慕昭月一臉認真的道:“對不起,我一直看不起你的出身,做了很多對不起的事情,讓你常常置身險境;對不起,在你面對危險的時候,我沒有站出來幫你說話,還落井下石;對不起,在你需要人關心的時候,我從沒有關心過你。”
薄情正想開口,慕昭月馬上制止道:“我知道你不需要這些話,但是我想說。我在這裡也代二哥向你道歉,若然不是他的自以爲是,你也不會受傷。其實,我也知道小嫂子爲什麼那麼心急練武功,因爲我們慕府,從來沒有好好的保護你,你是爲了自保,所以……我以後也會學會自保,不再連累小嫂子。”
看着慕昭月,薄情好半晌才道:“雖然我已經很久不相信人了,不過,這次我相信你,但願下次再見的時候,你能給我不一樣的感覺。”下次見面,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慕昭月馬上認真的點點頭,薄情噗一下笑出聲道:“你現在好好的準備,除了銀子銀票,那些不打緊的就別理,或許不用等到後天,我就會送你出去,府中耳目衆多,你也不必再過去跟我道別,來日方長。”
“是,小嫂子。”
兩人閒話兩句後,薄情便告辭回到天花苑,錦兒故意喚兩聲三月,卻不見人有迴應,曼珠從裡面走出來,冷冷的道:“你們剛出去不久,三月便跟着出去,這會子還沒見人影。”
薄情看看四下無人,在曼珠輕輕低語幾句,然後壓低聲音道:“事不宜遲,你馬上去安排安排,只要過了七月初七,風雲弈普就再也無計可施,看他還能玩什麼花樣。”
“是,夫人。”
薄情看着曼珠離開後,脣角勾起,冷冷的一笑:“風雲弈,我很想看看你竹籃子打水一場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