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點,都景同來到了訓練室,他在特工學院的第一課馬上就要開始。按照腦波手環線路導向,他很輕鬆就找到了屬於自己的094號訓練機。
思緒稍微一動,深黑色球形訓練機艙門打開,都景同彎腰進入了球體內部。
空蕩蕩的球體內什麼都沒有,可都景同卻分明知道身下有座椅,背後還有靠背。按照操作提示他刷了下手環,球體內立刻亮堂起來,一切瞬間明瞭。
都景同四周的整個球面都是一個顯示界面,球體空間中有許多閃着各色亮光的操作鍵,身前還有方向盤和檔位推杆等等東西。
眼前的一串信息顯示出訓練機操作技能正在同步到腦波手環中,一陣陣微弱的同頻腦波正在侵襲他的大腦。
不到一分鐘時間,都景同突然間對訓練機的操作、性能、功能等等異常的熟悉,就像當初他突然掌握了宿舍房間的佈置方式一模一樣。
整個過程他沒法察覺,只是發現他的大腦系統裡的那個程序中又多了一款遊戲,僅此而已。
按照指令要求,都景同在訓練機內完成着操作測試。幾分鐘後評估通過訓練正式開始,他的視野迅速被一片漆黑遮蓋。
漸漸有了光,眼前又出現了那塊草地,都景同發現自己正與另外一個自己緊緊地抱在一起,湮滅的光點迅速升起。
“永遠不要觸碰另外一個你!”
都景同記起了入門法則第三條,他知道另一個自己就是他的反物質,他極力的想着掙脫,瞬間卻失去了意識。
“繼續想象。”
都景同聽見了一個奇怪的聲音,這個聲音似有似無、是男是女無法分辨。睜開眼,眼前又是一片漆黑,他握了握拳頭,感覺到身體的存在,他知道自己還活着。
存在,意味着真實。
都景同開始想象,大腦內瞬間充滿了能量。積聚的能量對衝着大腦空間打破了一切束縛的枷鎖,想象溢出他的身體相互交織、迅速擴張,他看到眼前的黑暗急速收縮。
空間迅速變幻,一棟奇特的高樓出現在都景同眼前。視線隨着他的意識懸停在半空中,他擡頭向上望望不到高樓的頂,低頭向下看又看不到高樓的邊。
“這是你的世界。”那個聲音說道。
“我的世界?一棟漆黑的旋渦狀巨型高樓。”都景同感慨着。
“仔細看,用心體會。”聲音又響起。
巨大的高樓飛快地向都景同移動過來,瞬間把他吞入其中。
他有種時光倒退的感覺,眼前又出現了那張靜止、鮮活的畫面:綴滿繁星的夜空下一小片草坪連接着拐角處昏暗的跑道,近處草坪地燈照亮的灰塵停止了翻飛……
“那件衣服,它還在!這是我的世界。”
都景同的視線最終落在了一件懸停在草坪上空的軍官上衣上,他記得,在帳篷時他曾把這件衣服扔進了屬於他的世界。
在都景同剛剛看清事物的同時時空開始旋轉,那片夜空和夜空下的一切都跟着飛旋,高樓立刻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漩渦產生了巨大的力量,他的身體急速下墜被吸向高樓最底端。
強大的氣流壓得都景同喘不過氣,他的身體急劇壓縮終於被擠成了一個點。
都景同又回到了一片漆黑中,四周十分安靜。他知道自己正在以超過極致的速度旋轉,可他根本感覺不到。他已經成了一個點,他連手和腳在哪都想不起來。
“這裡是世界的起點,是你醒來的地方,你可以把它想象成將要破殼的種子。”
都景同的腦袋裡還回蕩着一個聲音,旋轉開始減慢,他的身體微微停頓接着向着反方向瘋狂加速。
一瞬間都景同感覺自己被彈了出去,或者是他從世界的種子中破殼而出,他的身體旋轉着沿着兩端迅猛膨脹,被拉成了一條細長的直線。
膨脹的感覺越來越快,他的身體又向着左右方向拉伸變成了一張薄薄的面,就像午夜燈光在他身後留下的一道扭曲變形的影子。
身體接着臌脹,這次如同一張麪皮在烤箱裡慢慢成了麪包。都景同終於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可冰冷狹小的空間讓他動彈不得。
漸漸地他的手指能夠活動了,身體已經與旋轉的邊緣脫離。眼前有了光,他看見了影像。
影像運行的速度極快,都景同根本來不及看清楚。
旋轉越來越慢,空間越來越大。都景同的身體失去了約束逐漸恢復到了原狀,可相對於空間他卻越來越渺小。
他眼前影像運行的速度漸漸放緩,最終停留在最初那張靜止的畫面中。
“這只是你所在世界中的一部分。仔細看,用心體會。”聲音再次響起。
畫面開始移動,都景同終於回到了現實世界。他的身體迴歸到那片草坪,他平躺着繼續看着夜空中的星星。一顆星對他眨着眼,他定睛一看夜空突然變了樣。
都景同的感覺像是夜空和地面交換了空間,他正懸浮在世界當中背部緊貼着地面俯視着下方的夜空。
夜空的後方出現了相同的一片繁星,繁星下出現了同樣一個運動場,運動場中同樣一塊草坪上正躺着另外一個自己。
都景同舉起手對着那個自己招了招手,同時他看見那個自己也在向他招手。
現實世界和想象世界之間似乎隔着一面看不見的鏡子,這面鏡子按照現實世界的模樣製造出了完全一樣的想象世界。
“這個世界是鏡面世界,它記錄着現實世界的過去。”聲音給了他答案。
都景同的身體飄向了那道鏡面,想象的力量讓他的視線穿透了一層層鏡面世界,直到他看到了高樓底端倒立的塔尖。
塔尖的外形如同現實中高樓上的避雷針塔一樣,只是它的表面和內部沒有一絲光。
從塔尖底部開始一層層鏡面世界組成了高樓的主體,主體四周佈滿了玻璃。這些玻璃和塔尖一樣漆黑一片,沒有一絲光。
都景同把目光望向高樓的第一層,那個聲音又出現了。
“第一層是時間的起點,但它不是時間的開端。”
與都景同所處的這一層相比較,第一層的空間小了很多,可樓層高度卻明顯更高。
順着樓層上升的方向往回看,他看到了一場大爆炸。樓層在爆炸中空間逐漸增加,高度卻在縮小。
高樓的內部結構逐步變得清晰,它從一個微小漆黑的起點誕生,漸漸形成了底部塔尖和樓層。它的外形和龍捲風相似,形成過程卻剛好相反。
“現實世界的樓層在哪裡?”都景同問道。
樓層開始翻轉,都景同緊張地試着想去抓住身邊的東西,可身體又懸浮了起來。鏡子似乎旋轉了九十度,他身邊的世界融化在一團光裡,鏡子內的世界卻依然清晰。
擡頭望向上一層,都景同看到了另一團模糊的光。
“奇怪的世界,現實世界是鏡面世界上的一層光,那現實世界上的那層光又是什麼?”都景同又問道。
身體開始向上漂移,都景同進入到現實世界的上一層。這一層的空間十分大,無邊無際。他在這一層中看到了無數個世界,每個世界中都有一個不一樣的自己。
都景同選中其中一個自己,模仿着做了相同的一個動作,瞬間他感覺身體掉落又回到了下一層。世界交界處的鏡面內依舊是清晰的鏡面世界,樓層上的世界也依舊是一團模糊的光。
都景同知道那團光就是高樓的上一層,這一層裡有着無數個不同的世界。
“它是平行世界,現實世界是它其中的一個結果,它顯示出你不同的未來。”聲音解說着。
過去?現實?未來?
都景同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所有,一切的一切。可是,現實終將變成過去,未來也會成爲過去。只有過去才真實的存在於世界中,現實和未來只是世界之外的兩道模糊的光。
“難道現實和未來只是虛幻嗎?”都景同又有了疑問。
疑問產生了崩塌世界的力量,世界高樓搖搖欲墜。樓頂裂開傾斜,樓層開始垮塌,碎石四處飛濺。
一團混雜着碎石和灰土的煙氣向着都景同撲面而來,他緊張地舉起雙手雙眼緊閉。
坍塌的巨響消失了,碎亂的塵埃漸漸消散,他的眼前被一片柔和的光亮包圍。此刻,黑色的世界高樓就在他的腳底。
身體微微一晃高樓的邊界又把他吞沒了,都景同進入到增長的頂層中。頂層內鏡面世界和現實世界在同時形成,樓層空間立刻飛漲。在兩個世界之間,那道彎曲的鏡面特別顯眼。
不斷上升的樓頂將都景同越帶越遠,平行世界卻始終是一道光,永遠徘徊在頂樓之上無法融入世界高樓。高樓頂層的空間突然急速擴展,平行世界在頂層中開始形成實體。
這一瞬間,樓層空間的膨脹速度將世界高樓推得嚴重變了形,它的邊界瘋狂擴展破裂出一個巨大的洞。
從破裂的洞口中,都景同看到了另外一棟高樓的樓層,樓層內的一切正被瘋狂吸入。
三個世界組成的樓層迅速誕生,無限擴張的樓層將兩棟高樓合成了一體,而樓層還在不斷向上延續……
都景同的身體開始下墜,轉眼他又回到了世界高樓崩塌之前那幅靜止的畫面中。
“感受到了嗎?這並不是你所在世界的全部。”聲音提醒着他。
時空開始飛速遠離他的視線,草地、運動場統統縮成了一個點,地球出現在都景同眼裡。
地球漸漸又縮成了一個點,銀河系出現在都景同眼裡。銀河繼續收縮遠離,星系也縮成了一個點……
當都景同的視線被密佈的光點佔滿時,光又消失了。他似乎看清了宇宙的全貌,可一瞬間他的眼前又出現了之前那棟奇異的高樓。
這棟漆黑的高樓和現實中的高樓完全相反,它的塔尖朝下沿着正上方漸漸擴大。
“這就是我的世界!”都景同感嘆着。
“這並不是你所在世界的全部。仔細看,用心體會。”他又聽到了那個聲音。
視野繼續增長,倒立的高樓兩側又出現了相似的黑色高樓。一棟棟高樓形成了樓羣,一片片樓羣連成了一座奇特的城市。
視野還在增長,城市越變越小,那些倒立的高樓也越來越扁平縮成了一個個黑色圓盤。
圓盤越變越小,逐漸縮成一個個黑點。最終,黑點完全埋沒在無限的光亮中。
“這是我的世界?” 都景同問道。
“是的,世界的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