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蘇見龍江張口結舌半天,也沒說出什麼,不由搖了搖頭,發動了汽車,沿着寬闊的大路向前緩緩開去。
中間龍江陸續接了幾個電話,有孫正的,也有杜子斌的,還有萬永春的,都請龍江抓緊過來,都被他找各種藉口推辭了。
各位老大,不好意思,做任務要緊啊。
直到走了半公里路,龍江才總算從混亂中緩過神來,開始指點老蘇道路。
奧迪車一路穿街拐巷,被老蘇操控着,靈活如同一臺玩具,最後拐進了一處隱蔽的地下停車場。
停車場裡密密麻麻有很多車輛,但還是空了一半以上的車位,整個空間顯得格外寬大空曠。
陶劍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了黑色路虎車,靜悄悄躲在寬闊停車場的一個偏僻角落,司機也換了,好像不是原來的那個。
龍江進門時曾仔細看過,上面是柳原創業區新開盤的商服小區,名稱高大上,叫什麼愛丁堡家園,據說華夏叫愛丁堡的小區沒一千也有八百,這也算華夏特色了。
老蘇把車輛慢慢停穩,位置選的正好,剛好能看到黑色路虎,又不被別人所注意,龍江暗自讚歎。
黑色路虎前排座位上,倆個人正在頭靠頭說着話,樣子十分詭秘。
龍江打開了咪咪裝的一份監控軟件,不知什麼時候,咪咪已經無聲無息把木馬載進陶劍手機裡,軟件裡面清清楚楚傳出了不遠處監控車裡的對話,聲音十分清晰。
“大哥,樓盤施工週期等不起了,我把鬧得最兇的三家釘子戶都擺平了。”一個低沉兇惡的聲音,從龍江手機裡傳了出來,語氣透着恭敬和謙遜。
“留沒留尾巴?”這是陶劍陰沉的聲音,有些尖銳,龍江聽過他說話,立刻分辨出來。
那個低沉的聲音顯擺道:“怎麼會?第一家折騰最兇的那個老頭子,走夜路碰上了車禍,被渣土車撞成植物人;
第二家那個總上訪的死瘸子,喝多了跌進柳江淹死了,最後一戶天天要點煤氣罐的那對母女倆,乾脆被一把火燒了。
大哥你放心,找南方熟手乾的,沒人能懷疑我這個信貸公司老闆,有事也得算拆遷公司承擔。”
“恩!”陶劍聲音很滿意,透着表揚口吻:“小強,你越來越成熟了,沒讓我白白栽培。”
“那是應該的,大哥,誰讓咱們掙不到錢,我特麼就要他命!”
車裡響起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好像擡過來什麼東西。
“這是上城地產老劉轉給您的,全是不連號的現金。”那個低沉兇惡的聲音討好道。
“嗯。”車裡沒人講話,傳出了箱子打開、清點鈔票的聲音,足足過了幾分鐘,才聽到陶劍說話,帶着不高興的語氣:
“怎麼少了100萬?”
兇惡的聲音無奈道:“哎,別提了,大哥,劉老闆說三江銀行柳原分行,昨天把他的貸款停了,一頓哭窮,都怪我沒事先告訴您,這幫王八蛋,用不用我嚇唬嚇唬他?”
車內聲音停頓了幾秒鐘,陶劍輕蔑的聲音傳來:“不用,這件事你別插手,這幫王八蛋,以爲李萬建倒了我也不行了?尼瑪的,看看到底誰能笑到最後!我來處理。”
聲音到這就沒有了,車裡陷入長時間的靜默。
龍江擡頭,見路虎車門一開,陶劍陰沉着臉下了車,拉着一個沉甸甸的拉桿箱,走向旁邊不遠處,那裡停着一輛灰白色的寶來轎車,他把箱子扔進了後備箱,上車揚長而去。
路虎車也隨後開走了,車號一連串的6,自始至終,龍江都沒有看清楚,車裡那個叫小強的長的什麼樣。
龍江臉色不好,看着遠處的兩臺車陷入了沉思。
老蘇小心問:“老大,跟着不?”
龍江搖了搖頭,低頭看着手裡******,心頭卻騰起了一股股莫名的憤怒。
手機裡,那個代表陶劍手機位置的紅點,已經出了停車場,逐漸遠去。
可不知怎麼的,這股憤怒卻越來越強烈。
是的,莫名其妙,一股巨大的悲憫包圍着龍江,這種感覺以前從來都沒有過,感覺很怪,明明死掉的幾個人和龍江沒有一點關係,但他還是極其不舒服。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正義感?龍江一度討厭過這個詞,不過,面對這些製造令人髮指悲劇的惡棍,龍江還是更願意實踐這個詞兒。
不光是爲了僅僅爲了完成什麼任務!就好像是上天之手,召喚着他要去做點什麼。
這幫敗類!他們的眼裡,人命就那麼不值錢嗎?難道人命就是土芥,是老鼠,是螻蟻?一句話,幾個眼神,就有可能奪取幾條鮮活的生命?
這和前幾天,巴黎那些耀武揚威、明目張膽在音樂廳大開殺戒的恐怖份子,又有什麼區別?
難怪這個陶縣會有這麼多惡能!
“資本家的每一個銅板,都是血淋淋的。”
龍江腦袋裡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起高中老師講課時候說的這句話,這也是上學期間,龍江能記住的爲數不多的知識之一。
“走,老蘇。”龍江深深吸了口氣,仔細看着手機裡的一副地圖,報了一個並不熟悉的地名。
創業區翠庭花園小區。
四十分鐘後,一輛裝滿大小包裹的福田電動快遞三輪車,急匆匆從小區大門欄杆的空隙中竄了進去。
如今網購高度發達的今天,大街小巷每天飛速穿梭的快遞小車,實在不少。
龍江穿着件骯髒的印着“元通”字樣大汗衫,帶着捂着臉抵擋灰塵的破口罩,趿拉着破球鞋,騎着顛婆起伏的破三輪車,一路開到了705號高層樓下。
這是一處新建的樓區,高層結構,後面一片工地,正值午休,樓區停車場停滿了車輛,靜悄悄沒有幾個人影。
看到了陶縣那輛灰白色寶來車,停到了一單元樓下,龍江大大鬆了口氣,總算沒有跟丟人。
老蘇給自己準備這件小車,還有這身行頭實在不錯,也不知他從哪裡淘來的。
望着高達29層的高層樓房,如果光憑運氣,找到陶大縣長几乎是不可完成的任務。
龍江給咪咪打了個電話,對着他的小困惑,紅客大長老輕輕一笑,幾分鐘便侵入了翠庭花園的網絡監控系統,找到了705號樓一單元的視頻監控,在手機裡向龍江報告了目標層:24層。
24層有兩戶用戶,右面門上貼着大紅的喜字,左面門上光潔溜溜,啥也沒有。
龍江本能地判斷,陶劍應該躲在右面這間房屋裡。
幾乎沒費什麼勁,龍江用半截細鋼絲,花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輕輕弄開了那扇緊緊關閉的防盜門。
果然,龍江一眼看到了門口放着一雙黑亮的皮鞋,號碼很大,錯不了,是陶劍的,會場上龍江見過這雙皮鞋。
玄關處衣架上掛着筆挺的西褲和高檔的襯衣,整個房間佈局簡單,裝修風格絲毫不顯奢華。
龍江輕輕關上了房門,發出了輕微的咔噠聲。
“誰啊?”一個尖銳的聲音從臥室傳了出來,正是陶劍。
龍江並未說話,快速打量了下室內,從輝光上判斷,顯然屋子就一個人。
臥室半開着門,傳來一陣腳步聲,陶劍穿着真絲睡衣,手裡拎着一個粗粗的棒球杆,警惕地鑽出臥室,見了室內多了個陌生人,頓時一愣,不過倒也十分鎮定。
“你是什麼人,你怎麼進到我家的?”陶劍帶着眼鏡,狹長的目光充滿了警惕,一邊詢問腳一邊向後退。
龍江口罩未摘,舉着一個巴掌大的小包裹,悶聲悶氣道:“有個包裹,請你簽收一下。”
陶劍一言不發,忽然邁動兩條長腿,扭頭鑽進臥室,“咔噠”一聲鎖了房門,聲音遙遙傳來:
“茶几上有2千塊錢,給你1分鐘時間,馬上拿錢走人,要不,我立刻報警!”
拿錢走人?龍江冷冷一笑,顯然陶大縣長把自己當成了偷東西的小毛賊了。
可問題是,他不是來拿錢的。
龍江繼續掏出鋼絲,這回根本不費任何力氣,一秒鐘後便成功打開了臥室大門,在陶劍目瞪口呆的眼神中,走了進來。
“你要……”
見黑臉蒙面快遞小哥一個箭步迅速衝到了身前,陶劍被嚇的失魂落魄!
有心用武器反擊,可不止怎麼的,手腳痠軟,一點氣力也沒有。
等回過神來,剛要要高聲喊叫,卻見對方手臂微微一揚!不知怎麼,他的脖子一痛,眼前驀然一黑,“幹什麼”幾個詞總算吐了出來。
不過聲音極其微弱,如同夢語。
陶劍臨閉眼前,留在這個世界最後一副畫面,便是這個快遞小哥漆黑的瞳孔,上面折射出無邊無際的憎恨和厭惡。
龍江並沒有來得及殺死陶劍,他的目光被臥室內足足有十一大大小小的拉桿箱所吸引。
當他熟練地打開一個個緊鎖的拉桿箱後,自從進了房間,就一直保持冷靜的龍江,終於動容,吸了口冷氣,被徹底驚住。
滿滿的現金、人民幣、外幣、黃金、珠寶,足足裝了十一個皮箱!
龍江看了看手錶,下午二點十五分,又看了看窗戶外面,剛纔滿滿的停車場已經空空蕩蕩,顯然過了上班時間,人們已經離家而去,這個時候拉走這些東西,到底合適不合適?
管他呢,說幹就幹!
不過一貫的謹慎提醒着龍江,還是開了輝光上下左右充分掃描一圈。
哈哈,整個一單元樓層,除了29層有一對鴛鴦在睡大覺外,竟然空無一人!
親,那還等什麼呢?
不到半個小時,老蘇便帶着大口罩,穿着搬家公司的服裝,開着一輛改裝的小貨車來到了樓下。
白色小貨車上噴着:兄弟搬家。
不到十分鐘,三次往返,十個緊緊鎖住的大箱子,無聲無息地裝進了小貨車裡,被老蘇悄悄拉走。
望着地板上死狗一般趴着的陶劍,龍江冷冷一笑,戴上手套,輕輕打開了房間廚房窗戶,窗外是一片未竣工的工地,垃圾落物遍地,空無一人。
下午時分,人們昏昏欲睡,誰也沒注意到,一個沉重的黑影順着705高層飛快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