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至誠的臉色一下陰沉欲滴。
周傲霜輕笑一聲。
聽到這一聲笑，陳至誠的臉色更難看，變得鐵青，雙眼噴涌出怒火來。
站出來的天羅山弟子們卻昂然而立，大膽與他直視，眼中閃動着倔強與不屈。
“你們敢違命？！”陳至誠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冒着森森冷氣。
“尊者不是說，去留隨意嗎？！”一個青年昂然道。
另一個青年沉聲道：“難道尊者說話現在不算話了嗎？”
“老夫向來一言九鼎！”陳至誠冷冷道。
兩青年淡淡一笑。
陳至誠雙眼似要把他們吞掉。
周傲霜輕笑道：“真是好志氣！”
“周司主。”陳至誠不好意思的道：“見笑了！”
他知道周傲霜會怎麼想。
一定會覺得這是演雙簧呢，是爲了讓一大半天羅山弟子們脫身，重立門戶另佔山頭。
自己冤枉得緊！
周傲霜道：“當真是硬氣，那便算了，強扭的瓜不甜。”
“他們都不懂事，一腔熱血。”陳至誠搖頭道：“周司主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周傲霜笑了笑：“既然想走那就走吧，不知你們天羅山有什麼規矩，能不能安然脫身。”
“真讓他們走？”陳至誠訝然。
周傲霜點點頭。
“這……”
“放心，不會秋後算帳的。”周傲霜道：“他們如果不找燭陰司的麻煩，燭陰司就不會找他們的麻煩。”
“我代他們多謝司主！”陳至誠肅然抱拳道：“司主胸襟當真寬廣！”
周傲霜擺擺玉手：“讓他們走吧。”
“是。”陳至誠扭頭看向這一羣人，沉聲道：“從此之後你們便不再是我天羅山弟子，不準以天羅山的名號行事，不準外傳天羅山武學，若敢外泄，雖遠必誅！”
這羣人一共四百多人。
陳至誠看到這裡面有不少的傑出弟子，卻沒有點破，也知道他們的心思。
可惜，這個時候已經沒什麼可說的，在周傲霜眼皮底下也不宜多說。
“是。”一個青年帶頭，衆人皆抱拳一禮。
“下山去吧。”陳至誠沉聲道：“不準再踏入天羅山一步！”
四百多人轉身便走。
目送他們離開，陳至誠露出複雜神色，這其中有不少自己的親手指點的弟子，卻最終還是離開。
雖然他們心懷大志，是爲了天羅山的獨立，可卻不合時宜，終生不能再成爲天羅山弟子。
天羅山弟子有一次去留的機會，卻只有一次。
還不停的有人往這裡趕，然後有人加入了離開的隊伍，有人來到這邊。
最終離開的一共有六百多人，留下的一共有一千多人，偌大的天羅山精銳弟子也只有這些。
剩下的不是沒在天羅山，便是各有職責不宜離開。
周傲霜打量一眼他們，點點頭：“從此之後，我們便是一家人，燭陰司不干涉各宗內政，尊重各自獨立，只是一個聯盟性質。”
衆人皆沉默以對。
他們心裡實在不是滋味。
不管說燭陰司是如何不干涉內政及尊重自主，可都無法改變一個事實：天羅山俯首。
身爲天羅山弟子，這是讓他們最痛苦之事，是信念的崩塌，心中茫然，不知所已。
——
周傲霜坐在自己的水榭裡，手執一卷書，看得有滋有味兒。
孟青青輕盈進來。
“司主，有消息了。”
“嗯？”
“那羣天羅山弟子們離開天羅山之後，在百里之外的一座山峰紮根，創立了地羅山。”
“地羅山……”周傲霜抿嘴笑道：“他們也好意思叫得出口，太怪了。”
“是爲了與天羅山區分，同時又表明傳承關係吧。”孟青青輕輕搖頭。
她一襲青色羅衫，盈盈而立，神情嚴肅而莊重。
已然成了周傲霜的左右手，負責情報傳送，正好發揮她虛空大挪移的優勢。
她傍晚時分能隨時回太玄峰，彷彿上班一般。
“唔……”周傲霜點點頭：“他們對天羅山是極爲忠誠的，難得。”
“他們對我燭陰司抱有敵意。”孟青青道。
周傲霜笑笑：“無妨，他們不會對付我們燭陰司，應該是井水不犯河水。”
“就怕他們忍不住。”
“他們會擔心燭陰司遣天羅山來對付他們，令其自相殘殺。”
“終究是有後患的。”孟青青蹙眉道：“得想個辦法讓他們重歸天羅山。”
“時機未到。”周傲霜拿起書：“時機一到，他們自然會重歸天羅山。”
“但天羅山的規矩，好像是能去留一交。”孟青青搖頭：“真是古怪的規矩。”
“確實古怪，也足夠自信的。”
“他們已然離開，恐怕再回不去了。”
“總會有辦法。”周傲霜笑笑：“都是一羣聰明人吶，聰明得有點兒過頭了。”
孟青青道：“巨靈宗呢？司主，我們難道任由巨靈宗獨立在外？”
現在天下三大宗皆歸燭陰司，那些小宗小派紛紛加入，好像生怕燭陰司門檻太高而拒收。
“巨靈宗嘛……”周傲霜蹙眉：“依老爺的意思，不會收入巨靈宗。”
“爲何？”孟青青不解：“巨靈宗看起來沒那麼抗拒了，只要多說幾句，他們會答應。”
她能明白巨靈宗的想法。
原本不加入燭陰司，是因爲想恢復巨靈宗的榮光，成爲天下第一。
可燭陰司召集勢大，幾乎籠絡了天下各宗各派，其實已然是各宗各派之盟主。
號令天下莫敢不從。
而如此一來，好像天下只有兩宗，一宗是燭陰司，一宗是巨靈宗。
而巨靈宗便是第二。
憑他們現在的實力，加入燭陰司之後，在諸宗門裡是第一。
孤零零做自己的第二，還是成爲燭陰司中的第一？
他們恐怕也在遲疑，不停的權衡。
更重要的是，現在平靜還好，井水不犯河水，可一旦起了衝突，巨靈宗恐怕就不妙了。
巨靈宗的高層怎會想不到這個？
“老爺恐怕是怕燭陰司沒了制衡，迅速墮落。”周傲霜隱隱能猜到李澄空的心思。
“不會吧？”孟青青蹙眉。
她再聰明也還年輕，閱歷也少，對未來沒有太過深入的思考，不知世事變幻無常。
她覺得現在燭陰司很公平公正，更重要的是，燭陰司地位超然，幾乎從不干預宗門之事，這天下又恢復了平靜。
重要的是，現在的干戈廝殺少了太多，有什麼矛盾，直接提交燭陰司。
燭陰司會調查然後裁判，絕不徇私。
幾次下來，已然贏得了各宗各門的信任。
她從沒想到天下竟然會如此的太平，如此下去，太平盛世便在眼前，燭陰司當真是功德無量。
至於說墮落，燭陰司弟子與這些宗門沒有直接的關係，地位超然，很難被收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