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青銅鏡面,映出一張猙獰雄奇的面孔。
眼瞳森然,如猩紅琥珀,巨顎凸起,獠牙如匕,遍體幽黑玄鱗,彷彿黑鐵玄甲,散發着凜冽冰冷的氣息,滂沱似雨。
僅是靜靜站立,呼吸間,淵渟嶽峙,隱然中,有淡淡龍威流露!
“龍人?”
緊盯着鏡中自己,李儀的愕然和詫異,也在鏡子裡,顯露而出。
低下頭,手掌翻覆,同樣黑鱗橫生,更有鋒利巨爪!
“先瞧瞧,身上究竟有何變化?”
擡起手掌,三枚魔能飛彈,漂浮而起。
“嗯?法術效果,並無任何變化……”
輕聲呢喃一句,他心有所感,眼神一凜,挺肩聳臂,以野蠻衝撞之姿,合身撞向那三道魔能飛彈!
嘭!
巨響轟鳴,綻放的魔法輝光中,李儀的身形,毫無滯礙,破浪而出。
他步伐微亂,動作略有狼狽,鱗甲間冒着青煙,卻無一絲血跡,竟是毫髮無損。
“恢復力,暫時瞧不出,但防禦力和法術抗性,驟漲八九成,也就是翻番了!不會吧,若狼人面具有此效果,也不會被視作雞肋裝備了。但是,僅一抹潛淵氣息,就能改天換地?”
李儀眼瞳移轉,上下詳查自己的身軀,暗暗驚訝。
“再看看,別的效果!”
他眼神一動,倏然間,身如霧蕩飄搖,三五道龍人虛影,兔起鶻落,拳打腳踢,引得小室之中,風起雷動!
正是——千重經綸。
“速度上,一舉增加五六成!若再配合風行靴……”
他若有所思,低語一句,腳下流風席捲,一躍騰起,身形化作虛無!
未有落地之聲,小室裡,風起浪卷,竟有十餘道龍人之形,時隱時現,龍騰虎躍。
風影交錯,其身形一頓,又在原地。
“龍人之形與風行術,並不衝突,共同輔佐千重經綸,快逾驚風,詭如鬼魅,效果遽增!”
細細回味,那感覺,妙不可言。
“那,力量又如何!”
李儀右拳收攏,五指凝聚,指間鱗甲簌動,一股股魔力,自鱗下滲出,凝聚於石拳手套之上。
“喝!”
並未刻意選擇目標,李儀站定,一拳擊在空處。
風聲大作,似平地霹靂,狂暴之力,沸沸揚揚,化作蒼白拳痕,破空而出!
“什麼?一記空拳,竟能凝聚出劍芒般的力量?”
拳痕掠空,轟於牆壁,防禦法陣激發,銀蛇遊蕩,噼啪聲響,防禦法陣上出現數道淺淺裂痕。
“該死,得意忘形了……”
李儀搖搖頭,冥想室比不得鍊金坊,由於是冥想之所,其防禦法陣,要薄弱得多。
“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等一會,請王勝幫個小忙,修補一下……”
李儀也能修補,只是星曜塔中,法陣細緻緊密,環環相扣,若自作主張,怕會整出什麼亂子。
正思索着,他神情一變,龍鱗收斂,露出白皙皮膚。
“才三分鐘?一般而言,狼人面具的效果,應當在十五分鐘左右的……”
自言自語一句,李儀腳下一軟,一股劇烈虛脫感,陣陣襲來。
“嗯?究竟,怎麼回事?”
面具落下,李儀半跪半坐,以手撐地,滿頭是汗。
“精神力和魔力,都十分正常,那怎麼會……”
精神內視之下,李儀露出恍然。
體內,那龍龜之形的負碑符文,以及驪龍之相的潛淵符文,都是黯淡無光,彷彿被榨乾吃盡一般。
“怪不得了,我說狼人面具,怎會有如此之威?此面具,只是個引子,真正支撐龍人之形的,是體內的龍之血脈!龍血者,我真是什麼龍血者?”
“如此看來,此種龍人形態,雖強悍霸道,後遺症卻也不小……”
“依此勢頭,虛弱期,大概半個小時,而且,在此期間,無法動用血脈能力。”
不過,仔細想來,這東西,倒是很好用。
法術難以奏效時,是不錯的殺手鐗。
而且,還能當做藝人面具使用,僞裝自身。任誰也想不到,一張從裡到外,百分之百是狼人面具的物件,竟能讓人化身龍人!
回味片刻,他取出紙筆,趁着虛弱,在地上演算推敲起來。
千重經綸,以無極爲始,至十方爲終,可衍生億萬,而李儀,才推算出百步上下。
因爲,即使風行之下,一場戰鬥,行至百步,也就差不多結束了。而如今,手中有這龍人面具,需要多做備案。
……
遙望古舊小房,尤武乘滿面恐懼,手扶一棵槐樹,哆哆嗦嗦。
門前小徑,十來個僕人絡繹往來,將一個個青黃竹筐,堆砌於門前,越堆越高。
啼哭聲幽幽,原來,那竹筐之中,竟是一個個嚎啕大哭的幼童!
小室之門,訇然中開。
隨着大門開啓,一道道陰影巨爪,自黑暗伸出,就像是陰溼蛇巢中,萬蛇齊發!
巨大手掌,仿若惡形巨蟒,飄散着死亡和幽冥之氣,抓住那竹筐,一一拖入房內。
一名僕役躲閃不及,被巨掌抓住,伴隨着綿長的慘嚎之聲,扯入房內。
門關。
但嚎哭聲,慘叫聲,依舊不絕於耳。
咔擦!
似乎什麼斷裂了,僕役的慘叫,戛然而止。
緊接着,童子哭嚎之聲,也一一靜默,此時,卻有巨獸咀嚼的聲音,咯吱咯吱傳來。
尤武乘抖似篩糠,差點坐倒在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派死寂中,大門再次開啓。
尤鴻鵠的身影,在門後顯露,氣度雅量,施然行出。
他的身上,多了一抹難以言喻的冷寒,陰森鬼氣,在身外盤遊,妖異而陰冷。
陽光下的影子,也不再一分爲四,而是一道尤爲幽邃的陰影。
“堂哥,怎麼樣?突破了麼?”尤武乘十分識趣,沒有問童子和僕役的結局。
“我已經是上位法印了。”尤鴻鵠的面龐上,有故作矜持的傲然。
“上位法印?”尤武乘聞言大喜,連聲恭賀道,“恭喜堂哥,在家主序列上,你又進一步!”
尤鴻鵠聞言,其眉鋒,卻微微皺了一下。
尤武乘這句話,其實是說到了他的痛處。
他本以爲,身爲尤氏天驕,煉化惡鬼投影,不過是探囊取物罷了,易如反掌。
卻沒料到,魑魅魍魎,不愧爲最強大的惡鬼領主,僅是投影,就如此難纏!
最終,還得靠那四十八個童子,用作祭品,半交換半獻祭,才得以成功煉化。
四十八個童子,一個僕役,那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多少金幣。
重要的是,族老們對他的評價,很可能大幅下滑。
自己多年被尤孔雀壓制,這本來是翻身的好機會,卻沒料到,出了這等岔子。
“爲了強化稟賦,我甚至吃掉了我的妻子……即使這樣,還不如他麼?”
尤鴻鵠眼神不甘,這對他而言,是奇恥大辱!
“對了,那個李儀?解決了麼?”他想到一事,淡淡問道。
“李儀?那小子,簡直是走了狗\屎運!”尤武乘聞言,一臉憤憤不平,“龐毅和銀蛇都死了,傳言,是被一名霸下面具的強者誅殺。那霸下,可是風頭極盛,一人奪取三道六韜之氣!”
該死的,怎麼事事不順?
這件事,是尤鴻鵠親自策劃,此種挫敗感,讓他的怒火,愈發旺盛。
“算了,我親自動手……”他冷聲道。
“堂哥,殺雞焉用牛刀?”尤武乘聞言,一臉難以置信,“而且,那小子,就在星曜塔裡,不好下手……”
“放心,煉化四大投影后,我同時獲得了四個能力——‘陰影潛伏’、‘瘟疫荼毒’、‘亡者領軍’以及‘黑暗侵蝕’。其中,陰影潛伏,能令我輕鬆潛入任何地方,殺人無形。”
“但是,一名半步法師?”尤武乘感覺,這也太小題大做了。
“沒事,我剛剛突破,正想試試手……”尤鴻鵠嘴角森然,同時也想,撒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