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前輩,是否就是‘月巴白七’大師?”
“正是。”
“在下這位朋友遭受了嚴重的精神污染和創傷,聽聞大師對這方面造詣頗深,特來求教,如有唐突冒犯之處,還請多多包涵!”洛塵恭敬地說。
月巴白七大師看向葉心燃,道:“有暹羅黑巫術的痕跡,是得罪了那邊的法師或巫僧麼?”
洛塵瞳孔略一收縮,心說,高手就是高手,一語中的。
於是便將葉心燃的遭遇跟月巴白七大師如實講述。
聽完之後,月巴白七大師嘆了一口氣說:“其實,情況我大致瞭解,在你們來之前,已經有三個人跟我打過招呼了,你們的排場可不小啊!”
洛塵心想,龍魂秘警隊的領導打過招呼,蔡老可能也說過一下,除此之外,應該沒有別人了吧?
只見,月巴白七大師向小樹林招手道:“喂,老蘇,你還要躲到什麼時候,肚子不餓嗎?”
在衆人驚奇的目光中,一個乾瘦的、身披袈裟的白鬚老僧出現,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他有一條腿是假肢。
老僧走到近前,雙手合十行禮,用暹羅語低宣佛號,用華夏語道:“衆位施主,貧僧這廂有禮。”
洛塵早已認出他來,微詫道:“蘇瓦塔納大師,沒想到是你……”
連忙招呼徐子萌爲老僧準備碗筷飯菜。
僧人倒也沒有過多客氣,接了飯碗和筷子吃些素菜。
月巴白七大師笑道:“老蘇,你可真能躲啊,如果我聞見飯菜的香味兒,便是一分鐘也忍不住!不過我看你這會兒也是餓壞了,吃,多吃點!”
其實,飯菜已經所剩無幾。
徐子萌說要再添幾道菜,卻被老僧拒絕了。
老僧正是暹羅清邁古城清曼寺的住持大師蘇瓦塔納,他是修小乘佛教的苦行僧,忍飢挨凍的功夫一流,最不在意的就是外部條件的優良中劣,一簞食、一瓢飲,一衣蔽體,足矣。
聽月巴白七介紹,他與蘇瓦塔納是老相識了,這次蘇瓦塔納專程從暹羅清邁來到華夏雲州、蜀州、邊藏交界的巴拉格宗大山,爲的竟然是要替一個姑娘求得自己出手相幫,他說那姑娘有大恩於清曼寺,第一次報恩沒能報了,反而又被救,現在,那姑娘精神重傷,他無能爲力,只得千里求援。
原本,蘇瓦塔納已經說動了月巴白七,月準備跟蘇下山,卻沒想到,洛塵等人找了過來,月就建議二人先行躲藏,試探試探,可之後,月巴白七沒忍住美食的誘惑,自己暴露。
聽聞此事,洛塵衝蘇瓦塔納躬身一揖,表示感謝。
蘇瓦塔納大師一把年紀,腿腳不便,卻仍不辭辛苦、跋山涉水,抹下面子、動用人情,只爲還一份恩情,此行此舉如何不令人動容?
蘇瓦塔納連忙扶住洛塵,說自己只是一切遵從本心,並不感覺辛苦。
他轉而對月巴白七道:“月巴,你之前可答應過我要治好葉姑娘的……”
月巴白七連忙擺手:“老蘇,我可沒答應一定治好,只是答應跟你下山看看。”
蘇瓦塔納說:“現在葉姑娘已經到了你面前,還請你盡力施爲吧。”
月巴白七拿起葫蘆喝了一大口酒,然後道:“看看可以,但不能保證一定治好,這跟你到醫院看醫生是一個道理。而且我要聲明,我出手,只管自己心情,不是看在誰的面子上,不是因爲你老蘇,也不是因爲龍魂的小江和香江的蔡老,只因爲兩點:
“一是小丫頭的料理太好吃,打動我,吃人嘴短,我總得出幾分力;二是老蘇跟我講了葉丫頭的事蹟,如此巾幗不讓鬚眉的英武女子,也很打動我。
“所以,我決定救她,與別人無關,純粹是我自己想救、我願意救,明白嗎?”
洛塵心想,這位月巴白七大師脾氣還真是古怪,他應該是不想別人欠他人情所以說出此番話來,表明救人完全出於他個人的意願,與暹羅清曼寺蘇瓦塔納大師、龍魂江振川副總隊長、香江蔡悅蔡老都沒有關係。
他拱手道:“那我先替我葉師妹感謝月巴大師的恩德。”
月巴白七擡手說:“慢,先別謝。救人之前,我有一個問題要問做菜的小丫頭……”
洛塵插嘴介紹道:“她姓徐,叫徐子萌。”
徐子萌點點頭,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月巴白七,不知道他爲什麼突然問自己、要問自己什麼。
月巴白七“嗯”了一聲,說:“徐小丫頭,你做菜給我吃,我要答謝你,我可以幫你做一件事,你來選,或者是救葉丫頭,或者其他,你想要什麼,除了摘星攬月我都可以弄來給你。說吧,要什麼?”
徐子萌有些懵懵地問:“爲……爲什麼要選,我們來到這裡,就是爲了救葉姑娘啊,還選什麼?”
月巴白七搖頭道:“這世上可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我欠他們人情、讓我替他們辦事,送你一次機會,你小丫頭居然還不要……你啊,就是心太善,這樣很容易吃虧的。徐小丫頭,以後,如果受了委屈,只管來找胖爺我,胖爺替你出氣!”
徐子萌說:“月巴大叔,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有老闆,老闆會替我出氣的。”
說話的樣子萌萌的。
月巴白七看了看洛塵,問道:“那如果就是你老闆讓你受委屈呢?”
徐子萌愣了一下,然後說:“老闆不可能會讓我受委屈啊。”
更萌。
月巴白七搖頭嘆息:“癡兒啊癡兒……”
心說,問世間情爲何物,想曾經胖爺也何等癡狂,唉……
他又喝一口酒,起身道:“隨我來吧。”
說着往自己的小茅屋走去。
洛塵看了徐子萌一眼,衝她點頭,然後扶着葉心燃跟上。
月巴白七讓洛塵將葉心燃扶到牀上躺下。
葉心燃還真聽話,讓躺下就乖乖躺下。
徐子萌、傲天和蘇瓦塔納都跟進屋來,本就狹小的茅屋瞬間變得擁擠不堪。
月巴白七既已決定救人,便也不多說廢話,直接開始安排:“接下來,我將施法,引導一個人的神識進入葉丫頭的識海,那人要比較熟悉和了解葉丫頭,同時自身神識也要足夠強大——熟悉才能更快找到葉丫頭封閉自我的根源所在,神識強大才能保證更多的停留時間——否則很容易失敗。那麼誰來?”
洛塵說:“我來吧。”
月巴白七點頭:“也只能是你,你連通玄的蛇修都宰了,修爲必然不弱。而且你說她是你師妹……那麼,老蘇,請你爲我們護法。”
蘇瓦塔納雙手合十,低宣佛號,算作答應。
洛塵也吩咐傲天幫蘇瓦塔納大師看着四周圍。
然後,月巴白七讓洛塵和葉心燃並排躺在牀上,洛塵照做。
徐子萌看到此情此景,嘴裡面不禁泛起一股酸苦的味道。
月巴白七說:“我現在開始唸咒,要先催眠你們兩個,再進行神識引導,會有一定的風險,如果你們信得過我,就不要做任何抵抗,否則誰都沒好處。”
洛塵答是。
葉心燃茫茫然然,聽之任之。
月巴白七又說:“小子,你進入葉丫頭的識海之後,第一任務是儘快找到她封閉自我的根源,幫助她破解封閉,其他諸多幻影,不必理會。
“如果我的法力支撐不住了,我會讓你的狗發聲叫你,你聽到後,不管有沒有成功都必須離開,聲音的方向就是離開的路,萬勿停留,不然的話,後果不堪設想,你明白麼?”
洛塵說:“明白。”
點點頭,月巴白七讓洛葉二人閉眼,自己站在牀邊,雙手結印,開始唸咒。
咒語綿綿長長,攜帶着綿柔之力,催人入眠。
這樣柔和、沒有什麼陷阱和力度的催眠術,對洛塵來說作用不大,但他爲了葉心燃能好起來,甘願冒着風險,相信這個名叫“月巴白七”的古怪胖子。
所以,他沒有進行任何抵抗,隨咒入眠。
片刻,月巴白七光溜溜的頭皮上已佈滿了汗珠,看來這“引導之術”頗費精神法力。
但他表情堅定,全神集中,通過手印、咒語和法力,將洛塵的神識引入到了葉心燃識海當中。
在經歷了不長不短的黑暗無光之後,洛塵就看到,哦不對,是洛塵的神識就看到了一片“仙境”。
一片有如世外桃源的地方。
正是月明星稀,晚風中飄着柳絮。舊宮牆上點着明燈,湖畔的淺草沾染了過雲雨的清潤。各式着裝、各種相貌的人們還在談笑,在大榕樹下,在茶寮裡面。蜻蜓點過畦水,小孩子在河邊放燈。洛塵走上刻飾着雲紋雷獸的石拱橋,與一對公子小姐擦身而過。頭戴青色綸巾的公子擡頭挺胸唸了幾句詩,穿明黃紗裙的小姐以手掩口低低地笑。
客棧的屋瓦溼漉漉的,惡作劇的貓在上面滑了一跤,小黃鸝拍拍翅膀飛起來。閣樓上一位大叔憑欄握筆,揮毫題寫幾個蒼勁大字。手託香腮依窗望月的少女,思緒不知飄向何方。遠山靜謐,近處的農田裡蛙聲一片,綿綿密密。
夜櫻落進流波里,大青樹下有個古怪的老頭在和自己下棋。洛塵輕輕走進青石板鋪的小巷,遇見放牛歸來的牧童吹着短笛。這戶人家裡傳出嬰孩響亮的啼哭,有人說母子平安,有人開懷大笑。那戶人家裡小兩口在對唱崑曲,咿呀婉轉。不遠處,有座寺廟,晚鐘聲聲,哈欠連天的小和尚送走最後一位香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