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用說，肯定是故意的！”
申雪妮霍然坐起，扭頭看向張許瑤，“大王，還是想辦法作弊吧！”
“早想過了！”後者聞言卻是苦笑，手指屏幕說道：“觀衆給我出了很多主意，可惜都沒啥作用。照抄古代狀元文章，直接被發現禁考三年、蓋頭換面洗稿應付，本科成績作廢。”
“這只是單機遊戲，它怎麼知道你抄了後世的文章？”
“這還不簡單？”張許瑤撇了撇嘴，“直接內置古代科舉題目、應試文章、傳世詩詞文本庫，然後用查重引擎檢查答卷，但有抄襲嫌疑，直接扣分黜落禁考三連！”
畢業論文、職稱論文屢現“雷同”，然後就有了反制工具查重引擎。現代語言表達方式豐富多變，各家查重引擎只得將比對單位細化到單個字詞，連續4~6字相同或主謂賓關鍵詞一致，即判定爲抄襲。
這幾年高校普遍加大查重力度，不但本科畢業論文全面查重，一些學校甚至將日常作業也列入查重範圍。此舉固然打擊了學術不端，卻也使的“掃紅”成爲衆多學生的頭疼事。確有抄襲被掃出來倒也罷了，查資料自己寫了卻因爲公式、引文被標紅，着實有些冤枉。
因此之故，當她提起這個，屏幕上頓時飄起一片針對查重引擎的吐槽彈幕，在校生吐槽論文掃紅有多坑，社會人則吐槽網媒的天下文章一大抄，顯然都是深受其害。
目光掃過彈幕，張許瑤主動替查重引擎辯解起來：“現在的人工智能還不能真正理解人類的語言，只能機械查找重複字符，對付不了改頭換面的‘自主創作’。古漢語詞彙量小、語法簡潔，普通人也不熟悉它，卻是很方便查重引擎操作，然後我就悲劇了。”
嘴上說着，張許瑤忽然擺出宿命難逃的苦澀笑容：“我上學時論文查重還不像現在這麼普遍，可惜我躲過了初一，卻躲不過十五，到頭來還是一頭撞了上去。”
申雪妮蹙起眉頭，“考試題目都不是固定的？”
“應該不是，我玩到現在還沒見過重複題目。”
圓臉少女眉頭禁皺成了表情包，終於想到新主意：“這些都不行，找人幫你仿寫甚至原創代寫，這樣總行了吧？”
“也不行，”張許瑤鬱悶搖頭，“每科考試時間是現實150分鐘，我需要第一時間找人代寫，對方還得在兩小時內寫完交工，操作難度實在太大。網上代寫論文的很多，代寫古文的卻沒多少，我在cta還有豬八戒上都發了單子，一堆人來看卻沒人應徵。”
“嘿！找衆包代寫古文，你也是夠有想法的。”
衆包（crowdsourcing）是藉助互聯網將具體業務分包給不特定公衆的工作方法。通常來說，可以藉助衆包完成的都是諸如圖形設計、網站建設維護、遊戲開發、視頻處理、發帖打驗證碼等可以通過網絡完成和驗證的工作。
作爲業內衆包平臺兩強，豬八戒網以及蜜蜂旗下的cta都有積極擴充線下業務，但佔據流量大頭的還是各種線上任務，其中自然也包括代寫文章。不過這些業務多侷限於策劃文案、營銷方案之類，古文寫作需求很低。
張許瑤翻了個白眼，“那你有什麼好的建議？”
“我能有什麼建議？我又不是學這個的！”申雪妮正要回以白眼，忽然說道：“有了！”
“愛卿且說！若是得法，孤王當不吝厚賞！”
“給面子叫你一聲大王，居然還當真了！”回懟一句，申雪妮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咱們倆個直播間加起來也幾百萬人了，裡面肯定有學古漢語的。這種事情，本來就該讓專業人士纔對。”
“沒那麼簡單，本科只有漢語言文學，古漢語文學是碩士專業，得到博士階段纔會有人專門研究科舉應試。之前有個自稱古漢語專業研究生的粉絲幫我答題，最後分數還沒我自己考的高。”
圓臉姑娘撲閃着大眼睛，“不可能吧？”
“影評人拍不出好電影，研究古文的寫不好古文，有什麼好奇怪的？”
申雪妮還待再問，某人的自我吹噓就被彈幕戳穿，她那次用的是略加修改的古代狀元文章。因爲文題相符順利了通過州試，可惜最終還是名落孫山。
被她手指屏幕質問，張許瑤的迴應卻也理直氣壯：“我又沒有狀元之才，當然只能想辦法借一點兒。”
“可惜還是沒借到。”
“是啊，”扭頭看着遊戲界面，張許瑤長嘆口氣：“以前好歹能夠通過州試，今天卻連州試都過不了，咱們的科考通關大計有些危險啊！”
“是你的大計，我只是來打醬油的。”
“嘿！把我逼急了，就只好出大招了！”張許瑤拿起桌上的粉色手機，“我這裡有不少文史專家的聯繫方式，實在不行只能召喚專家上線了。”
“這樣作弊有什麼意思？”申雪妮搖了搖頭，接着便見她目光一凝，手指屏幕招呼某人：“大王看這裡！這個辦法你看看能行不？”
張許瑤聞言看過去，很快就在漫天吐槽她無恥作弊的彈幕中找到了那條新的建議。這位網友的建議非常簡單，那就是一直不去應考，等到遊戲裡的時間走到清末，朝廷廢科舉興學校再去上學應考，只要通過高等學堂也就是官辦大學的畢業考試，照樣算是順利通關。
申雪妮連聲問道：“這樣能行不？”
“我也不知道，”張許瑤晃了晃身體，“等下試試看，要是隋朝完蛋後自動轉到唐朝，後面應該也會自動轉到五代宋元明清，否則這條建議法就完全無法使用。”
這算是合理推測，申雪妮挑不出毛病，只得問道：“不過時間夠麼？這可是一千多年！”
“確切說是1300年。不過古代不是每年都有科舉，而且只要不進考場，時間流速就能大大加快，全部通關應該要不了幾個小時。”
“那人物壽命怎麼辦？我剛纔好像看到人物會隨着時間變老。”
“確實會老會死，”張許瑤點頭確認，“所以需要娶妻生子，然後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那要是家道中落、娶不起老婆，或者乾脆病死被殺怎麼辦？”
“要是就我一個確實沒辦法，現在有你在這裡卻是好解決！”手指對方張許瑤笑說道：“咱們兩個等下用合作模式進遊戲，只要有人活着就不會gameover，就能一直推着時間往前走。”
蜜蜂的歷史題材單機遊戲喜歡埋設長線彩蛋，然後就被玩家開發出這種借多人合作規則強推進度的玩法。
申雪妮欣然點頭，“行了，大概流程我都熟悉了，咱們這就開始吧！”
見她戰意盎然，張許瑤也是展露笑顏，“嗯嗯，這次一定要考通關！”
選擇雙人模式等待2p加入，她手動加載最晚存檔，再次來到1400年前的隋朝。
因爲遊戲主題特殊，《躍龍門》的場景相對較少，只有莊園、客棧、驛路馬車、運河客船、官衙貢院、京城主街等幾處場景可供活動，其他地方雖有模型貼圖卻只能看看。好在引擎給力，模型貼圖足夠精緻出色，各種小物件、小事件足夠精巧，依然營造出強烈的時代氣息。
就像現在，時間逐漸隋朝末年，義軍輩出掀起波瀾壯闊的新時代，即便張許瑤和申雪妮的人物宅在各自莊園裡面甚少出門，依然能夠通過流民、乞丐、行商、走卒瞭解到時代的變化。
說起來，隋朝和北宋的建立背景頗爲相似，趙匡胤陳橋兵變強迫時年7歲的後周恭帝柴宗訓禪讓，進而以宋代周。隋朝開國皇帝楊堅則是以監國丞相身份強迫9歲的北周靜帝宇文闡禪讓，進而當上了皇帝。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這兩個倒黴幼帝都是“周天子”，本身卻沒有關聯。後周系漢族軍閥郭威建立，北周卻是鮮卑族軍閥宇文的家天下，當時楊堅也和其他大臣一樣改了鮮卑姓氏稱爲隨國公普六茹堅。
只是可惜，雖然楊堅兵不血刃就實現驅逐韃虜、恢復漢姓，父子兩大皇帝接連推出科舉制、均田制、州縣二級制、五省六曹制、開挖大運河等影響後世的重大舉措，卻還是沒能解決其得國不正的問題。
當然，得國不正只是藉口，真正原因卻是楊堅父子的一系列舉措狠狠得罪了地方上的軍閥。先前朝廷軍力強大，後者只能潛伏爪牙低眉服從，而當楊廣三徵高句麗勞師無功，終於讓一衆軍閥看到了機會，經由一番爭奪被李淵家族奪走了天下。
遊戲裡面，一隊衙役和兵丁穿過空氣牆來到張氏莊園所在的村子，在村口大樹下敲鑼張貼張榜，進而高聲宣佈榜文，宣佈改朝換代、實行新年號、聖上下旨開恩科等一系列消息。
“來了來了！”張許瑤看了眼任務提示，臉上頓時喜形於色，“還真到唐朝了！”
申雪妮那邊同樣看到了進村宣講的公差，當即問道：“那咱們考不考？”
“當然要考！”張老師果斷理所當然道，“戰亂影響學習和趕考，恩科的淘汰率應該遠低於正常考試。要是運氣夠好，咱也能考個大唐第一屆進士噹噹。”
“我還是覺得有些懸，”申雪妮習慣性表示不樂觀，“這幾年”閉門讀書，她也做了不少模擬題，已經徹底明白自己在科舉一途上缺乏天賦的事實。
“沒關係，”張許瑤正被興奮樂觀籠罩，聞言卻是小手一揮，“考了再說！等我存下檔，咱們這就進京趕考！”
遊戲裡收拾行裝當然奇快無比，沒幾分鐘兩人就上了前往長安的馬車。
旅行狀態下人物不能離開馬車，好在路邊的環境卻並非簡單的固定貼圖，倒是不至於太過枯燥無聊。唯一的問題，就是路邊的風景實在太過於原生態了些。
閉門讀書的幾年裡面，兩人的莊子都遭了好幾次兵禍天災，事實上已經換了好幾茬主角，有着相對強大抗風險能力的地主莊園尚且如此，普通農民的日子自然更加不好過。
隋煬帝大業五年（公元609年），隋朝全國有戶8907536、口46019956，因爲均田制也給成年女性分地，這個口應該包含全國成年男女，再加上老幼推測總人口當在5000萬以上。
然而經過隋末戰亂，到了13年後的唐高祖武德五年，唐朝統計到戶數卻只剩219萬。雖然這裡面有着隱戶現象捲土重來，很多人因爲戰亂失聯以及逃避徭役田賦而放棄戶口成爲黑戶的原因，卻也從側面說明了隋末戰爭的慘烈程度。
由此帶來的變化，便是農業生產的倒退、大自然的報復性擴張，野生動植物重新回到曾經生存的地方。
雖然遊戲裡面沒有“白骨露於野”，但“千里無雞鳴”、“衰草舊城垣”、“荒村帶返照，古路無行客”的情景卻是時常出現。
似乎是害怕玩家不清楚這種變化，兩人的角色很快就在系統安排下自動吟誦起了“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的悲愴詩句，卻是將這次興沖沖的赴京趕考變成了懷古趕傷之旅。
丟掉沾溼的紙巾，張許瑤意識到這樣不妙，主動帶開了話題，“貓貓，我這裡有個好消息，你想不想知道？”
後者還沉浸在《蒿里行》營造的悲愴氣氛裡面，聞言不耐煩道：“沒興趣，你想說就說。”
被人當面回懟了，張許瑤也只能捏着鼻子認下，自顧自地說道：“確切來說，是兩個好消息，其中一個跟你還有些關係。”
申雪妮扭頭看她，“是什麼？”
“‘貓與戰列艦’拿到了相關資質，下個月就會正式公測。”
“也就是說，它現在其實是無證運營？”
“現在是刪檔內測，不能夠商業運營，”張老師搖頭，“所以得等正式公測才能收費售賣道具什麼的。”
“那我還是寧願它別公測了，現在這樣免費玩其實挺好。”
“嘿，想得倒是美！遊戲進不了公測，回頭果斷停服你怎麼辦？”
“也是，另外一個好消息是什麼？別又是什麼遊戲開始公測吧？”
“還真是的，另外一個是‘蠻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