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吧，”齊琳琳搖頭，“光是收集監控視頻，就需要不少時間。”
“也對，”看到“綁匪”被抓，吳攀很快失去興趣，放下這個話題，擡頭問道：“對了，咱們晚上吃啥？”
兩人的廚藝半斤對八兩，他會用電磁爐煮麪、她會用電鍋蒸飯，但也僅此而已。想要吃好吃飽，還是得指望萬能的外賣小哥。
齊琳琳聞言卻是擺擺手，“還不餓，等下再說。”
宅在家裡啃了一天零食，她暫時還不想吃飯。
現在纔是六點多，吳攀同樣不餓，當下點頭說道：“那行，咱們就等會吧。”
說完在手機上滑屏調出工具箱，他喚醒電視機和遊戲機，“既然都不餓，那就先玩會兒遊戲好了，我看看那什麼周都豐鎬下好了沒？”
VR版“周都豐鎬”是免費軟件，爲了擴大受衆羣體，官方同時發佈多版本，支持跨平臺體驗。不過安卓蘋果視窗版本都是充話費送的，想要體驗最佳效果還是需要蜜蜂自家平臺，尤其是PT2主機加NexT2 VR頭顯的夢幻組合。正好這兩樣東西家裡都有，齊琳琳自然不會去碰其他低配版本。
因爲是蜜蜂自家第一方應用，軟件已經在下栽完成後自動安裝完畢。吳攀懶得去找手柄，直接用手機控制着找到新安裝的《周都豐鎬》點擊運行。
軟件啓動有些慢，屏幕上出現初始化面板。所幸的是，設計師特意準備了類似遊戲載入動畫的動態效果，看着屏幕上忙碌施工、建設城市住宅的黑白火柴人，倒也是不那麼枯燥無聊。
就在此時，吳攀忽然靈感一現，開口說道：“嘿！馬競這次突然遭遇劫持勒索，弄不好就和這東西有關。”
“新聞裡說人剛抓住還在審訊，你憑什麼知道作案動機？嗯？”齊琳琳下意識就要反駁，話剛出口卻想起另外一事，眨眨眼睛換上關心語氣，“親愛的，你是不是得了健忘症？”
白了她一眼，吳攀戳了戳自己腦門，“你老公我好着呢！”
“既然沒病，”女孩撇撇嘴，“那你怎麼不記得剛纔看過的東西？”
“什麼東西？”
“新聞裡說的很清楚，那夥盜墓賊是昨天夜裡下得手，那時候馬競還沒發佈這個呢，”說着說着，齊琳琳忽然咋舌道：“誒？照這麼說，他應該是一早上就收到了消息，居然還能一臉無事跑去參加發佈會，這些做大事的果然和一般人不一樣。”
“那你說他應該咋辦？”吳攀倒是挺理解馬競的做法，“總不能自己下場去抓賊吧？發佈會之前已經定下了，要是臨時取消火速換人，反倒會給別人造成困擾和麻煩。再說了，丟的不是棺材，更不是活人，而且事情都過去十幾年了，實在沒必要太過緊張在意。”
“呃，”齊琳琳被他一連串話弄得噎住了，愣了一下這才說道：“不要亂岔開話題，我本來想說的是，盜墓在先發佈會在後，你憑什麼說這兩件事情有關聯？”
“豐鎬古都發布卻是在後，但新封神榜公映、百姓岐山祭周卻在前面，這幾件事其實是一體的，”名偵探吳推了推並不存在的眼鏡，“馬老闆他爹埋在哪裡不是秘密，陵園節日放假缺少人手也不是第一次。那裡之前都沒遭過賊，爲什麼直到昨晚纔出事？而且那幫傢伙誰都不碰，唯獨只盯着馬競老爹，肯定有目的有原因。”
頓了一下，吳攀接着說道：“所以，我覺得應該是臨時起意，正好看到馬競高調參加祭祖活動，覺得他連3000年前的祖宗都那麼重視，自家老爹只會更加看重，然後就想來個奇貨可居、大賺一筆。”
“切！”齊琳琳聽了卻是直搖頭，“還以爲有什麼發現呢，原來只是瞎猜，一點兒說服力都沒有。對了，你的成語沒有用對，奇貨可居不是這麼用的。”
眼見男友還待再說，她忽然手指電視，“行了，不說啦，這個終於載入完成了。”
看着屏幕上面夾河而立、屋舍連綿、行人如織的兩座城市，齊琳琳挑眉問道：“嗯？怎麼是兩座城市？還待買一送一麼？”
吳攀白了他一眼，譏諷道：“你的歷史老師在哭泣，豐鎬豐鎬，本來就是兩座城市，周文王修建了豐京，後來周武王發現周邊河流環繞無處擴張，就在灃河對岸建了鎬京。因爲距離相近，通常合成豐鎬。”
“哎對了，”說到這裡，他忽然笑了起來，“從這裡就能看出來，‘封神榜’實在是假的可以。”
“怎麼扯到‘封神榜’上面了？都知道那只是神話演義，誰會當真？”
“演義和演義是不一樣的，”吳攀笑着搖頭，“像是三國演義，雖然有很多虛構成份，主要人物、主要地點、大的戰役都是有着原型。比起‘三國’，‘封神’可以說是七假三真，除了姜子牙、姬發、紂王這些歷史人物，其他都是虛構，就連西岐也是移花接木整出來的。”
“封神演義”裡，周文王姬昌是商朝的西伯侯，地盤在西岐，劇情裡也有商軍討伐、姜子牙冰凍岐山，凍死費仲、尤渾及三萬商軍的內容。
“歷史上，姬昌其實是商朝的世襲周公，地盤從岐山周原一直延伸到了關中，他的首府也是灃河西岸新建的鎬京，而非岐山下的周原。至於武王伐紂，就更加充滿了美化成份，明明是商王帝辛忙着開疆拓土遠征東夷，結果被姬發背後來一刀，反叛奪國，到了‘封神’裡卻變成順天應命、弔民伐罪，也是有夠無恥的。”
“還好吧，”齊琳琳倒是覺得沒什麼，“‘封神’是明代人寫的，那時候可沒有考古學，想知道歷史上發生什麼只能看史書，這一段的歷史本就距離遙遠，還被持續不斷修改增刪，產生誤解很正常。那什麼，距離產生美嘛！”
實際上，《封神演義》的故事架構，既有古往今來話本演義的貢獻，也有明朝時代背景的影響。
朱元璋推翻元朝建立明朝，卻保留了很多元朝時的“陋規惡習”，弄得“官不聊生”，大臣上朝得跪着、工資少不說還是廢紙一樣的寶鈔、貪瀆被抓剝皮食草、殺功臣滿門抄家。到了後世子孫手裡，剝皮抄家是變少了，廷杖罰薪卻越來越多、堂堂內閣首輔（宰相）不是頻繁被換就是死後鞭屍。
高官尚且經常被扒了褲子打屁股，底層讀書人的地位更加不會太高。讀書人受到朱家皇帝的輕視，難免會心生憤懣，把自己的思想帶到作品裡面。《封神演義》的大反派是愛用酷刑、衆叛親離的商紂王，影射的卻是朱家皇帝。同樣的，凡事都要請教姜子牙的姬發，則是儒家士子心目的理想皇帝——信賴首輔和百官，就能垂拱而治得天下。
這些思想，在同樣成書於晚明的《西遊記》裡也有體現，書裡的妖怪，尤其是金角大王這種天上來的，和明代氾濫的外派太監很是相似。
或者說，作者不是有意影射（不然早就被禁了，很難取得偌大的名頭），而是明朝的時人時事給了那些參與創作“封神”和“西遊”靈感，在兩個故事裡留下映照痕跡。
“也對，”吳攀點點頭，看到女友動作，他也取出頭顯戴在頭上，接着拿起了雙魚手柄。
視野逐漸變亮，眼前出現一片碧綠田野。
轉頭四顧，他很快找到了呆立不同的齊琳琳，微微晃動身體移動過去，“親，做什麼呢？”
“捏臉呢，”後者答說，“居然還能調整人物，我得捏個漂漂亮亮的。誒？你怎麼這麼快？”
“可以導入存檔啊，”吳攀滿頭黑線，“一開始有提示可以和‘絲路’、‘祖龍傳’聯動，點進去就會掃描存檔自動導入，這樣就不用重新捏臉了。”
“哦，我沒看到。啊！找到了！”
話音落下，只見齊琳琳身上出現一團白霧，等到煙霧散去她就變成一位宮裝麗人，正是她在《絲路》裡的形象。
熟練地擺出各種造型，她有些激動地說道：“真不錯，不光能導入人物，就連衣櫃也能導進來。怎麼樣，漂亮吧？”
這時可不敢說個不字，吳攀連忙用處他的吹捧技能，全力誇讚道：“果然漂亮，這套粉色裙子果然很襯你。”
“我也覺得不錯，”齊琳琳笑着點頭，晃了晃手柄招出一輛雲車，施施然坐上去，這才招呼某人，“走了，一起看看這個豐鎬城。”
軟件提供兩種遊覽模式，分別是“凡人模式”和“仙人模式”。名字都很好理解，凡人模式下用戶扮演一名普通人，行走在豐鎬古城的大街小巷裡面，可以和NPC產生交互，仙人模式下玩家則是隱身的仙人，可以使用雲車、神梭、法寶、飛劍等仙俠載具，查看更自由、移動更方便，只是不能和NPC互動。
雲車騰空，載着兩人朝着不遠處的鎬京城飛去。看着一路掠過的景物、生氣勃勃的城市，齊琳琳忍不住讚道：“蜜蜂出品果然不凡，之前那些虛擬旅遊產品簡直弱爆了！”
其實很早就有人想到藉助3D建模還原歷史古蹟、風景名勝，進而發展在線旅遊的點子。不過受限於人才和成本投入，這類項目大多存在模型簡陋、貼圖粗糙、空蕩無人、操作不便等缺點，即便勉強拿出成品，也會因爲完成度不高、畫面太差而受到冷遇。
“能不弱麼？”吳攀卻是有些苦笑，“最好的3D建模師都在做電影特效，次一級的都在做遊戲，尤其是3A遊戲。其他項目缺少這樣的高手，引擎、美工、素材也都差太多，自然不會有太好的視覺效果。”
想到剛纔看到的說明文檔，吳攀又說道，“豐鎬古城能和‘祖龍傳’、‘絲路’聯動，蜜蜂完全是在按照3A級單機大作地標準打造的它，看起來自然比那些業餘作品強出去太多。”
“嗯？”聽他再次提起那兩款遊戲，齊琳琳卻是來了興趣，“對了，蜜蜂的3A遊戲也有不少，怎麼只和這兩個遊戲聯動？我想在這裡開飛機。”
吳攀聽的直搖頭，不過還是說道：“畫風差距太大，強行搬運也太違和。之所以選擇這兩個遊戲，是因爲它們都是歷史遊戲，一個秦、一個漢，年代接近畫風類同，把豐鎬城搬進去不會太過違和。”
“怎麼不違和？豐鎬是西周舊都，到秦漢時應該早就被放棄了。”
“的確是廢棄了，”吳攀點點頭，“不過還有一點兒痕跡。後來西漢修建長安城、漢武帝挖掘昆明池，這才把最後一點痕跡抹掉了。按資料上的說法，豐鎬城搬過去會變成地下遺蹟和歷史副本，相當於增加一個靠近都城的地宮和副本。”
“聽起來不錯，不知道有沒有烽火戲諸侯。”
“烽火戲諸侯是瞎編的，周朝還沒發明烽燧報警系統，”看着下方明顯粗疏的城防系統，吳攀笑着說道：“烽火臺需要全面布點，監視住所有交通要道。商周時候人口大多集中在城鎮周圍，野外是犀牛大象麋鹿老虎的地盤，監視不過來的。”
“不過，周幽王雖然沒有烽火戲諸侯，卻還是因爲褒姒亡了國……”
話沒說完，齊琳琳就被輕哼一聲打斷，“明明是王朝末路、國力衰退、內憂外患，讓女人背鍋算什麼事？”
“還真關這女人的事，”老吳聳聳肩膀，“天家無小事，家務事處理不好，同樣會影響到勢力格局，周幽王就是栽在這上面。那時候西周的確有些風雨飄搖，偏偏周幽王自己作死，爲了把褒姒立爲王后，廢掉了原先的王后和太子。廢后她爹是東邊的實權諸侯申候，女兒外孫投奔過來，申候當然要力挺。他派人聯合臨近的鄫國還有遠在西北的犬戎部落，三方東西合擊和周幽王打了一仗。最後的結果，周幽王姬宮涅死在驪山、豐鎬城和褒姒成爲犬戎的戰利品，西周自此而亡。”
西周滅亡後，虢公等貴族擁立幽王之地姬餘臣繼位，史稱周攜王，申候一幫擁立前太子姬宜臼繼位，史稱周平王，二王並立持續十幾年局面。後來晉文候姬重耳襲殺餘臣，宜臼成爲唯一天子，歷史自此進入東周時代。